吉奇小说>都市情感>阁楼里的月亮>第62章 

  第二天两人都没有安排,严杨一觉睡到下午,吃过饭窝在阁楼上时,已经将近傍晚。

  阁楼冷气开得有些低,严杨随手抽了韩聿一件衬衣披在身上,还要不满意地点评,“这衣服也太难看了。”

  韩聿自然顺着他说,“我也觉得。”

  严杨坐没坐相,衬衫都起了褶子,他盯着那几道褶子,问韩聿,“你这衣服都谁给挑的?”

  他身上是一件藏蓝色的衬衣,剪裁得体,样式新颖,但因为颜色沉闷,显得人成熟了很多。

  韩聿低头扫了一眼,皱眉想了想,“可能是助理吧,我没时间,都是他们每个季度送过来。”

  “噢,”严杨拉长声音揶揄了一句,“韩总忙成这样,还有时间谈恋爱吗?”

  韩聿看他一眼,扯着他的手腕将他拉近,“有时间。”

  他说着,就低头堵住了这张很擅长找茬的嘴。

  严杨跟他接了个短吻,意有所指地说,“那倒也是,高中这么忙,还有时间跟我早恋呢。”

  韩聿高中那会儿要照顾奶奶,要学习,最辛苦那段时间同时做三份兼职,还有时间和严杨谈恋爱。

  严杨谈着谈着,忍不住感慨,“你是怎么做到这么忙成绩还这么好的。”

  韩聿笑了笑,既坦荡又正经,“你这么好,我也不能太差吧。”

  严杨嘴角还没挑起来,韩聿不知道是不是胆子大了,竟然轻飘飘地说,“最开始你成绩一直在退步。”

  经他提醒,严杨想起自己的“英雄事迹”,恶狠狠地说,“谈恋爱果然影响学习。”

  短短几天,他似乎又变回了那个以逗红韩聿的脸为乐趣的咩咩,乐此不疲地跟他插科打诨。

  两人目光相接,韩聿真诚道,“怪我。”

  他这话完全没起到安慰作用,同样是谈恋爱,他进步明显,严杨却一落千丈。

  严杨假装闹气,转过身不再看韩聿了。

  他背着身,韩聿就换个地方绕到他眼前,逗他,“咩咩?”

  严杨憋着笑,没好气道,“干嘛?”

  韩聿抬手摸摸他头发,也跟着他演戏,好脾气地哄他,“别不高兴了。”

  大凡是被宠坏的人都有差不多的特质,就是越哄越娇气,严杨这方面不太明显,但装还是能装出来的,“怎么你就考这么好?”

  韩聿认错认得干脆又利落,“我错了。”

  严杨立刻追问,“你哪儿错了?”

  韩聿早就不像高中那会儿似的被严杨逗几句就脸红了,他开口道,“你说我哪错,我就哪错。”

  严杨装不下去了,又要扑上去亲他,被韩聿一抬手按住了额头。

  严杨皱了皱眉,“干什么?”

  韩聿一本正经地问,“不说谈恋爱影响学习吗?”

  严杨趴在他肩膀上笑得直不起腰:“你这都跟谁学的?”

  韩聿也跟着笑,“跟男朋友学的。”

  严杨问韩聿,“那时候你看不见我的时候,就不想我吗?”

  韩聿看了他一会儿,点点头,“想你。”

  “那你怎么还考得好了?”严杨不讲理,“不应该注意力不集中,看不下书,无心学习吗?”

  韩聿问,“你注意力不集中,看不下书,无心学习?”

  严杨瞥他一眼,“废话。”

  韩聿这才老实道,“我也这样。”

  没等严杨再问,韩聿继续说,“但是我可能想得多一点。”

  严杨问,“都想什么了?”

  韩聿说,“我不想只跟你做高中同学,大学我也想跟你一起,以后毕业,工作了,老了也想一起。”

  这话十几岁的韩聿就和严杨说过,但对当时的两人来讲,只是一个既重又轻的承诺,如今两人又走到一起,这个承诺也变得沉重起来。

  那时他们以为爱情无坚不摧,却不知道,不用一无所有,单单贫穷,就足够压垮所有期冀。

  严杨看着韩聿,临时起意,“想不想去三中看看?”

  韩聿:“好。”

  三中前几年翻修,高三年级原来的回型楼不做教学使用了,两人废了不小劲找到冯玉杰的办公室,冯玉杰有课,跟他们没聊多久就让他们自己转了。

  两人从冯玉杰办公室出来后,沿着楼梯一前一后往下走。

  “去哪儿?”韩聿在后边问。

  严杨想了想,回过头问,“杠精爷爷还在不在学校?”

  提到严杨的老对手,韩聿不禁失笑,“还在,但不开超市了,在对面家属院住着。”

  严杨愣了一下,不着调地说,“我就说!我当时就觉得那个过期超市能开起来绝对有关系。”

  他说话时有些激动,因为天气热,脸色微微泛红,看起来仍旧像穿梭在教学楼间的学生。

  韩聿快走一步跟他并排,附和道,“确实有关系,高二教学主任是他儿子。”

  “那怪不得,”严杨嘀咕了一句,继续说,“那时候我被他欺负死了。”

  其实真要说欺负的话,应当是两个人一起欺负韩聿才对。

  严杨那时候爱闹又善良,老杠精一开口他肯定要迎上,但奈何逢杠必输,每次被堵得说不出话就要韩聿出面拉偏架。

  韩聿老实,半天都憋不出什么像样的话,讷讷地说上几句,说得敌人气焰更高,严杨就又要诓着韩聿哄他。

  偏偏韩聿没什么出息,严杨不管怎么娇气,他都觉得可爱至极。

  新教学楼的楼梯很宽,两人即便并排走也不会觉得拥挤,他们中间隔了一个人的距离,却又都不约而同想起旧楼的楼梯间。

  那个承载着他们诸多记忆的地方,总是洒满阳光,他们提心吊胆地牵手,接吻,又依依不舍地分开。

  后来两人分到一个楼层,就没那么多“私会”的机会了。

  严杨提议,“不然去旧教学楼看看?”

  韩聿当然同意,两人好不容易顶着大太阳绕到回型楼那,却被一块禁止入内的牌子挡在了外边。

  恰逢有保安巡逻到这,隔老远喊了一声,“哎!别往那里去!”

  严杨没预备会有人,还吓了一跳,韩聿拍了拍他的肩膀,问保安,“这楼不用了吗?”

  保安把电瓶车停在他们跟前,用带了些方言的话跟他们说,“东楼地基有点歪了,不安全。”

  严杨仰头看着他上了两年课的地方,这才注意到,这栋楼确实很老了。

  那时粉红的墙面不知道什么时候颜色变得陈旧而浅淡,走廊护栏也掉了漆,一阵恍惚间,他终于又反应过来,已经过了10年了。

  从缺觉少眠的高中到大学,时间流速时快时慢,但上了大学后,生活就不只有学习了。

  社团,班会,学生干部竞选,实习,毕业,时间匆匆流过,所有事情似乎是一夕之间做完的。

  步入社会后,工作,出差,酒局,眼前景色轮番转过,人也从少年变成了青年,十年说起来长,但在两个年龄跨度间,弹指一挥。

  从三中出来后时间已经不早了,太阳快落山,韩聿突然说:“我有东西要送你。”

  “送我东西?”严杨怔了一下,又闹他,“我明天才过生日,今天送不算。”

  韩聿说:“明天还有。”

  这些天两人一直在一起,严杨还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准备了东西,耐不住好奇,催促韩聿,“快带我去看看。”

  韩聿说的礼物就放在映辉路,严杨跟他走了一段,越走越眼熟,等韩聿停在一个小门前,严杨愣楞地问,“这不是李岱哥的烧烤店吗?”

  韩聿拿出钥匙开了锁,“嗯,就放在里边。”

  严杨舔了舔嘴唇,他看着韩聿推门,又看着韩聿一只脚迈进屋里,突然就有些紧张。

  韩聿见他没动,半回着头,“不来看看吗?”

  严杨这才慢吞吞跟上去,刚一进门,就被一抹红色晃了眼。

  屋子正中间停了一辆崭新的红色公路车。

  严杨先是无意识地笑了,他走上前拍了两下自行车之后,笑意一僵,眨了眨眼,难以置信地看着韩聿。

  韩聿跟他对视着,“不知道现在你还喜不喜欢。”

  严杨又低头看了看车,不过瞬间,眼睛就泛了酸。

  车和严杨高中骑的那辆是同品牌不同款,虽然很新,但却是几年前上市的,如今早已停产。

  严杨问:“什么时候买的?”

  韩聿说:“大三那年。”

  韩聿因为休学的缘故,比严杨小了两届,他大三时,严杨已经毕业两年。

  这款车严杨也印象深刻,因为发售那天他升了小组长,工作量变多,出工地的时候更少,即便仍旧喜欢,却没什么机会买来。

  他看着这辆车,总有一种不真实感,缓了很久,话一出口才发现嗓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哑了,“很难抢吧?”

  这辆车刚上市那年,官网和实体店都断货到不行,等车周期长达半年。

  韩聿摇摇头,“那时刚好有个学长有些门路,我托他买的,不算很难。”

  韩聿说这话时面色不变,严杨想的却是,那时满打满算也就那几个朋友的韩聿,也有了自己的人脉。

  他们虽然早就分开,却又一直在错过。

  严杨每次回来都要来映辉路转转,李岱都撞见过,却一次都没遇见过韩聿,而韩聿一场聚会不落,严杨却从没到场过。

  他好不容易挣了钱,想要弥补上学时的遗憾,给严杨买了车,却没有机会再送出去。

  韩聿见他没什么反应,以为他不喜欢,有些忐忑地问,“你喜欢吗?”

  严杨这才肆无忌惮地去看那辆车,他拍拍这,摸摸那,低声喃喃,“喜欢。”

  韩聿松了口气,“喜欢就好。”

  严杨看着他,扯着韩聿手腕将他拉近,不轻不重地说,“你才挣几个钱,谁让你花这么多买车的。”

  韩聿愣了一下,抿抿嘴,挣扎道,“那时候有钱了。”

  严杨面色不变,“买完车就没有了吧。”

  他表情有些严肃,韩聿想哄一哄他,跟他凑近点,“咩咩。”

  严杨:“说话。”

  韩聿只好说,“钱还可以再赚。”

  于是严杨就不再说什么,他将车推出屋子,长腿一跨,拍了拍前梁,挑起嘴角笑着,“上来,哥哥带你溜一圈。”

  韩聿锁好门,也不觉得丢人,侧坐到前梁上,任由严杨带着他在旧街乱转。

  严杨毕竟久不骑车,又带了个人,没骑多久就嚷嚷着要跟韩聿换一换。

  韩聿载着他,驶过映辉路,驶过春风里,驶过承载着他们爱情记忆的三中门前,也驶过穿着校服说离别的18岁。

  严杨微微往后靠着,感受着韩聿沉稳有力的心跳。

  严杨说:“今天是8月19号。”

  是自从分开以来,严杨最讨厌的一天。

  韩聿:“嗯。”

  严杨声音很轻,“那年我过生日,你没祝我生日快乐。”

  韩聿说:“明天会说。”

  严杨追问:“那今天做什么?”

  韩聿在路边停好车,捏着严杨的下巴让他转回头,“咩咩,我回来了。”

  严杨兼职的那家咖啡店还在,路上车流拥挤得令人心安。

  他们自动衔接上那年被打断的那个吻,韩聿依旧是风尘仆仆地赶来,严杨也仍满心欢喜地撞进他怀里,喊他“韩韩哥。”

  他们在旧街旧景旧日期中接吻,吻给年少错过,吻给失而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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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二三:

  明天休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