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都市情感>阁楼里的月亮>第63章 

  严杨生日当天,两人原计划一早就出发去程卓的展设公司,但临出门前,严杨接到了严海川的电话。

  韩聿正站在门口等他换鞋,就听到严杨略带诧异地问:“你们回来了?”

  韩聿大概猜到严杨在和谁打电话,很老实地没有再出声音,他安静站在门口,等着严杨电话打完。

  严杨又和严海川说了几句,突然对着电话说:“等一下,我问问他。”

  他说着拿开手机,声音没有压着,问韩聿:“我爸妈回来了,想一起吃个饭,你……想去吗?”

  韩聿犹豫着问:“叔叔阿姨叫我一起?”

  严杨点点头,表情也有些疑惑,“嗯,提前也没跟我说。”

  韩聿一时没有表态,严杨以为他不想去,正准备开口替他拒绝,韩聿就说,“走吧,别让他们等急了。”

  严杨跟严海川说一会儿就到,说完挂断了电话。

  开车时,韩聿趁着红灯偏头看他,“要不要去买点东西?”

  “不用,”严杨拒绝了,“他们什么都不缺,我们也待不了多久,吃过午饭就走了。”

  韩聿也不坚持,都听他的,闻言点点头专心开车了。

  两人到时,严海川正在门口等着他们,韩聿停好车跟严杨一起走过去,韩聿礼貌地打了招呼,“叔叔。”

  严海川这几年也有些扛不住岁月的痕迹了,他和陈静茹生严杨时年纪就不算小了,这么多年过去,也显了老。

  严杨原以为韩聿会不自在,但没想到真正不自在的竟然是严海川。

  韩聿态度从容地叫了那句叔叔,严海川却没想好该用什么态度回应,他先是看了看严杨,才神色尴尬地点了点头,含糊道,“进来吧。”

  这几年一家人不常回来住,张阿姨早几年隔段时间就来打扫一下卫生,这会儿也已经养老了,因此饭都是陈静茹在操办。

  陈静茹表现倒是比严海川要得体些,她在厨房听见动静,围着围裙迎出来,“韩聿到啦?”

  韩聿正在门口换鞋,闻言停下动作点点头,“阿姨。”

  陈静茹招呼他进来,算不上热情,但最起码没有严海川那么尴尬。

  韩聿和严杨进了屋,陈静茹问严杨,“休假了?”

  “嗯,”严杨问,“做什么好吃的了?”

  “我的手艺你还不知道吗,”陈静茹说,“张姐不在,我就随便弄弄。”

  她似乎也不太适应现在的气氛,借口锅里还吊着汤,又转头扎进厨房了。

  比起严海川,陈静茹变化小些,女士毕竟爱美,但她性格其实变了不少。

  以往她和严海川都忙,顾不上家里很多事情,因为在公司身居高位,严肃惯了,即便在家里也难免带一些女强人的气场。

  严杨也有两三个月没见她们了,此时看着背对着他在厨房忙碌的陈静茹,突然发现陈静茹身上那股凌厉劲不知什么时候消散了,剩的只有良母贤妻的温婉。

  韩聿被严海川让座到沙发上,他本就寡言,虽然这些年变得外向了些,但此刻也不会主动挑话,严海川倒是很懂得怎么聊天,但前提是对面没坐着韩聿。

  严杨看着两人大眼瞪小眼的样子,有些无奈,严海川这次临时邀约,他也没预料到。

  严杨走过去,挑了个离两人都远的沙发坐下,从果盘里捞出一个苹果,又拿了把水果刀慢条斯理削着。

  见严海川仍旧没开口的意思,严杨无奈道,“怎么突然回来了?”

  严海川说:“回来给儿子过生日。”

  他说这话,几人不约而同想到严杨18岁生日的难堪,事实上严杨自那以后再也没过过生日。

  严杨削苹果的手顿了一下,很快又继续问,“在这待几天?”

  “这个月都在这边,”严杨近几年出奇忙,严海川赶紧抓住这个机会开口,“你房子没装吧?正好回家……”

  “没装,”严杨没等他说完,温和地打断他,“我住韩聿那。”

  严海川眉头下意识皱了一下,但又很快散开,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哦……哦。”

  他说完又欲言又止地看着韩聿,韩聿跟他对视着,只觉得这个家长确实变了很多。

  那时两人谈话,尽管为难,但严海川还是一副运筹帷幄的样子,不像今天,只在严杨说和韩聿同居时才露出一丝熟悉的不赞成。

  韩聿主动接过话,“我在这边有套房子,还算宽敞,两个人能住开。”

  严海川又点点头,他看着严杨,似乎还想再挣扎一下,但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

  严杨那个苹果削完,没有一点犹豫给了韩聿,严海川眼红地看着他,严杨说,“想吃让我妈给你削。”

  严海川自然不会为了这一个苹果拈酸,这会儿气氛稍微缓和一点,他状似随意地问,“韩聿生意在临市?”

  韩聿拿着苹果正准备咬,闻言又把手放下,点点头,“是。”

  他说完感觉自己话太少,主动补充,“做软件开发相关的业务,都有设计师和项目经理在忙,我比较闲。”

  他愿意是表达自己有足够的时间陪伴严杨,但话出口才意识到好像有些词不达意,抿抿嘴低头不说话了。

  严杨倒是能听懂,不过当着严海川他也不好打情骂俏,毕竟亲爹只能算是态度和缓,也并没完全接受。

  严海川也没觉得哪里不对,相反他竟然还觉得这话很中听,毕竟几年前他和韩聿谈话,韩聿还在说,“如果严杨要我的命,我就让他拿去。”

  那时的韩聿人生挣扎且无望,严海川日后很多次想起那次谈话,总是觉得有些愧疚,他那些话让这个和他儿子一般大的孩子更加为难。

  人说可怜天下父母心,他们是严唯的父母,也是严杨的父母,因为大儿子过于刻骨铭心的经历而变得草木皆兵,到头来蹉跎了小儿子的感情。

  严杨早就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孩子,韩聿也不是大人施加一些压力就撑不下去的少年了,他们将自己养得很好,所以走在一起也底气十足。

  严海川看着端坐在沙发上安静吃苹果的韩聿,恍然想起自己是从来都不反对同性恋的。

  他反对的是不幸,反对的是受伤,但绕来绕去,却反对了爱情。

  这次和韩聿见面,他原本有很多问题想问,但此刻再一次坐到韩聿面前,他却怎么都开不了口了。

  那年的林漾,如今的韩聿,是他儿子们的爱人,但也只是爱了一个人。

  严杨能明显感觉到严海川和陈静茹态度的转变,一顿饭吃得格外舒心,因此没有拒绝严海川吃完饭再待一会儿的邀请。

  严杨也有私心,一直以来都是他去韩聿家,这次好不容易到了自己家,他也不想轻易放韩聿走。

  严海川和陈静茹留两人多待一会儿却并找不到什么话题,似乎所有的话题都有些尴尬,毕竟他们是造成两人分开的“罪魁祸首”之一。

  严杨看出他们尴尬,借口带韩聿转转,让他们先休息了。

  韩聿跟着他上楼,轻声说,“叔叔阿姨好像不怎么反对了。”

  严杨就笑着拉上他的手,“什么时候还懂看人脸色了?”

  韩聿反握住他的手,“我28岁了。”

  言外之意他又不傻。

  严杨就又忍不住笑,他带着韩聿在楼上走,经过严唯的卧室时停下了脚,“我哥的房间。”

  韩聿跟着他停下,在门口看了看,老实点头,“嗯。”

  两人在严唯门口站了半分钟,严杨带着韩聿继续往里走,声音有些落寞,“不知道林漾找没找到我哥。”

  韩聿看着他,轻轻捏了捏他指尖,很肯定地说,“找到了。”

  严杨推开自己的卧室门,低声说,“我觉得也是。”

  他说完语调又扬起来,“欢迎参观少爷的卧室。”

  韩聿笑笑,跟着他进去。

  刚才在楼下,包括上楼时,韩聿都很有礼貌地没有乱看,这会儿倒是肆无忌惮打量起来,他眼神很柔和,像是因为严杨而爱着这个房间。

  因为久不住人,房间有些空冷感,严杨反手关上门,将韩聿按在门板上,没等韩聿准备好就吻了上去。

  韩聿只愣了一下,然后很默契地抬手搭在他腰上,主动探出了舌尖。

  吻着吻着,严杨就发现韩聿今天反应格外强烈。

  他微微退开一点,压着嗓子问他,“韩韩哥,怎么回事?”

  韩聿没有说因为站在爱人的房间,所以情不自禁想象他在这里长大的画面,他只是又捏住严杨的下巴吻了过去。

  两个成年男人,单身久了,只是一个激烈一点的吻就能勾起欲望,两人吻着吻着,就跌在了床上。

  严杨笑着按住韩聿往他衣服里钻的手,“你公公婆婆可还在楼下。”

  韩聿没有纠正他乱七八糟的称呼,又按着他吻了一会儿才放开他。

  严杨仰躺在床上,手习惯性地往枕头底下伸,却摸到了一张纸条,他疑惑着拿出来,没等展开,就知道是那张没有矿泉水的饭店小票。

  韩聿将纸条接过来看了看,问,“什么?”

  他显然已经不记得这是什么了,他学生时代,给严杨买过无数次冰水,因此这对他而言只是一张饭店小票。

  严杨又拿过那张小票,神秘地说,“这是爱情的起点。”

  没等韩聿再追问,严杨就将小票折起来放回到了枕头下,他下床走到衣柜前,回着头跟韩聿说,“给你看点东西。”

  韩聿也坐起来,乖乖地看着他。

  严杨从衣柜深处拿出那只四脚掉漆的小猪存钱罐时,韩聿的眼睛一下酸了,不过等严杨转过身,他又装作无意问,“你还留着?”

  严杨拿着那只小猪存钱罐走过来,盘腿坐在地上,“定情信物,能不留着吗。”

  韩聿也跟着他坐到地上,“也许当时你生我气,就扔了呢。”

  “你傻还是我傻?”严杨没好气地白他一眼,他打开存钱罐底部的封口,问韩聿,“要不要再数一遍?”

  韩聿点头,两人就在严杨的卧室仔细又认真地数那些代表着韩聿青春的旧版零钱。

  这里没有站起来就要碰头的屋顶,没有昏暗发黄的光线,这是严杨长大的地方,也没有能够藏硬币的床板,所以数来数去,仍旧是不多不少的182块钱。

  严杨数完又把那些钱放回到存钱罐里,笑着说,“韩韩哥的全部家当,都归我了。”

  韩聿却没有立刻搭茬,严杨问,“怎么了?”

  韩聿说,“你等我一下。”

  他站起来绕到床的另一侧,拿了他几乎从不离手的那个放着两人合影的钱夹走回来,又坐到严杨身边。

  他从钱夹里取出一个和存钱罐里大部分钱同年份的五毛硬币,塞进了存钱罐的口子里,存下了这五毛。

  他给严杨讲这五毛如何被他发现,又如何被他带在身边这么多年,最后跟严杨说,“这就是全部了。”

  182块钱是他的勇敢,5毛是他的懦弱和退缩,现在终于都交到了严杨手上。

  严杨慢半拍地晃了晃存钱罐,笑着说,“那你现在哪里都能去了。”

  韩聿:“嗯。”

  以前没有那5毛哪里都去不得,现在有了,车站去得,严杨的心里也去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