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都市情感>暗香>第22章 生怖

  孟衔章这两天感觉顾梅清有点不对劲。

  要说哪不对劲,大概是突然跟他没那么亲近了,在一起的时候话也少了。

  孟衔章直觉顾梅清心里有事,问他怎么了,他却摇头,过了好半天问一句。

  先生,您喜欢我吗?

  孟衔章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他喜欢啊,怎么不喜欢,他还喜欢了好些年呢,准备找个合适的机会把过去的惦念告诉顾梅清。他连吉日都看好了,就等着年底在他爹那过了明路就办喜酒。

  他一早便跟顾梅清说过喜欢,两人处了这么些天,难道顾梅清还是不信他?

  不能够吧?

  孟衔章琢磨怎么能让顾梅清对他多点信心,顾梅清寻思孟衔章是不是不止喜欢他一个,两个人各有心事,殊不知想得南辕北辙,压根就不是一回事。

  早上吃完饭,孟衔章先一步放下饭碗,“今天晚上有演习,你自个儿在家早点睡,不用等我。我把佟海留下,有事你就吩咐他。”

  顾梅清筷子顿了下,“这大冬天的,晚上多冷啊。”

  “真打仗了谁还特意挑个晌晴的大白天?各种情况都要考虑到,要不不就成了瘸腿兵了吗?”孟衔章揉揉他的头发,站起身来去穿外套。

  顾梅清不懂演习的事,连早饭也不吃了,撂下筷子走到孟衔章身前帮他整理衣服。

  “晚上黑,您小心点别受伤了。”

  孟衔章抬起胳膊让顾梅清帮他系武装带,笑道:“演习又不是真打仗,哪会受伤?顶多就擦破点皮。”

  “擦破点皮也不成,我知道您上过战场,真刀实枪地战斗过,那您也不能大意。”顾梅清扣上武装带,把衣服褶皱的地方都整理好,孟衔章劲瘦的腰身一览无遗。

  孟衔章顺着手臂张开的动作揽住他的后背,“担心我啊。”

  两人之间的距离一下子缩小,孟衔章低头就能亲到顾梅清的额头。

  顾梅清脖子稍稍往后仰了些,躲开了炙热的呼吸,“先生明知故问。”

  “惯得你。”孟衔章捏捏他的后颈,在他额头上印下一吻,“有事儿就和先生说,别自个儿想东想西的知道吗?”

  顾梅清抿了抿唇,抱住孟衔章的腰,埋头在他颈窝里一言不发。

  他抱了好半天都没松手,他怕抱一回少一回,孟衔章指不定哪天就腻了他了。他更不敢问孟衔章是不是只喜欢他,他怕孟衔章说他痴心妄想。

  孟衔章也任由他抱,大手在他背上抚了抚。

  现在不愿意说没关系,他可以等。

  对顾梅清,他永远都有耐心。

  催促的敲门声传来,孟衔章揉揉他的头发,“我出门了。”

  “嗯。”顾梅清应下,再抬起头看不出任何异常。

  孟衔章不在家,顾梅清自个儿待着容易胡思乱想,便例行去几个铺子走了一遍,恰巧在药行碰到柳桥笙。

  柳桥笙的家就在附近的胡同,神情凝重,一眨不眨地盯着学徒配药,要不是顾梅清开口叫他,他都没注意。

  唱戏时难免有个磕磕绊绊,顾梅清也常年备着活血化淤的药油,可柳桥笙配的却是补气血的药。

  配药还得一会,顾梅清请他去后面堂屋,柳桥笙坐在炭盆边烤手,玩笑道:“顾老板现在好大方啊。”

  “你以前也没少帮我。”顾梅清倒了两杯热茶,“怎么没去三兴园,开这些药……莫不是你娘病了?”

  柳桥笙的娘是绣娘,以前家里穷,为了多做绣活换钱,熬尽了心血,老了病痛都找上门来,隔三差五就得吃药。

  柳桥笙搓了搓热络过来的手,“今年冬天冷,难免有个头疼脑热,我买点药备着以防万一。”

  他话头一转:“你的气色倒是比往年都好,果然,现在有人管你就是不一样。”

  顾梅清和他熟识多年,知道他没有恶意,便笑道:“你怎么也跟我开玩笑,最近怎么样?”

  “就那样呗,每天练功唱戏。你走了之后我就和程开霖搭牡丹亭了,他很刻苦,东家也挺捧他的,他……也不容易,那股韧劲儿我自认比不上。”柳桥笙端起茶杯吹了吹,垂着眼睛,“人各有命,如今世道乱,日子不就是这样,一天接一天地往下过。”

  顾梅清道:“今年也没听哪里起了战火,顶多在报纸上看到各省剿匪,比往年算好的了。”

  “这事可不好说,程开霖听他一个……亲戚说,有个商队在关外让毛子给抢了。那边毛子一直不安分,真要开战,那不就是放一枪的事?指不定什么时候就打起来了。”

  顾梅清心里一咯噔,孟衔章这时候安排演习,不会是真的要打仗了吧?

  要是真打起来,孟衔章肯定也要上战场的。

  要不怎么说关心则乱,只是柳桥笙随口一句,顾梅清就已经开始担心了。

  直到回了家,顾梅清还惦记着这件事,什么心思都没了,心里七上八下,想的全是孟衔章要去打仗。

  晚上洗漱过,顾梅清坐在罗汉床上,时不时往门口看,巴巴地等孟衔章回来。

  他以前不认识当兵的人,但他也知道每次打仗伤亡都不可避免,士兵一样,长官也一样,枪子儿不会因为身份不同就拐个弯。

  保家卫国是军人的职责,真到那时候,顾梅清不会阻拦孟衔章上战场,但不代表他不担心。

  夜空幽蓝,外面开始下雪,佣人来添了两次炭,站岗的警卫员都换了一批,顾梅清才把孟衔章等回来。

  孟衔章带着一身风雪进了屋,看到顾梅清眼巴巴地瞧着他,立刻去看时钟。

  “都快四点了你怎么还在这坐着呢?告诉你早点睡别等我,合着我白说?”

  顾梅清趿拉着鞋跑到他面前,不顾他身上的寒冷,拉着他的手来回看,“我不困。先生,您没事吧?”

  “只是演习,能有什么事,皮儿都没破。”孟衔章摸了摸顾梅清的脸,触手却是一片冰凉。

  他把人打横抱起来,二话不说塞进被窝里,还在顾梅清屁股上打了几下,“我看你是欠收拾了,身上都凉成这样了也不知道加件衣服,你可真是我祖宗。”

  几声脆响,顾梅清也顾不得赧然,他抓着孟衔章的胳膊不松手,急忙问道:“先生,您是不是要去打仗了?”

  孟衔章一怔,“什么就我要去打仗?你听谁说的?”

  “我听人说关外毛子不安分,您这边又安排演习,不是要打仗了吗?”顾梅清手都抓紧了几分,“先生,您别蒙我。”

  孟衔章却笑了,他捏着顾梅清的鼻尖晃了晃,“毛子一年到头都不安分,隔三差五搞点小动作,哪那么容易就打起来?你当孟家军都是吃素的啊?”

  顾梅清还是没敢全信,“真的吗?”

  “真的,没蒙你,而且我要是真上战场,一定会提前跟你说的。”孟衔章单膝跪在床前,扣着顾梅清的后脑和他接了个吻,“一直没睡,是寻思这事?”

  得了承诺,顾梅清这才把心揣回肚子里,一眨不眨地盯着孟衔章,抚摸他的侧脸。

  “嗯,您要是上战场千万别瞒我,我就在家等您,不会给您添乱的。”

  满足和爱意在胸腔里越发膨胀,孟衔章郑重道:“好,我保证。”

  他起身脱掉外套,“我去洗个澡,你先睡。”

  顾梅清抓着他不撒手,拍了拍旁边的被子,“这么晚了,明天再洗吧。”

  “跑了一晚上,身上全是汗,一会全蹭你身上了,听话。”孟衔章拍了拍他的手背,继续解衣服扣子。

  “我又不嫌弃您,您就上来吧。”顾梅清格外执拗,甚至还抓着他的手讨好地晃了晃。

  孟衔章还从没见过顾梅清这么粘人的样子,眼看就要四点了,再折腾一会天都亮了,索性就没再和他争,脱了衣服上床。

  顾梅清滚进他怀里,孟衔章胸膛上覆着薄汗,顾梅清却一点都不在意,手脚并用紧紧贴着。

  孟衔章像哄小孩似的拍他的背,在他额头上落下一个又一个轻吻,“吓着了?不怕啊,我就在这呢,好好的什么事都没有。”

  顾梅清没回答,只是低低地叫了句先生。

  他确实是关心则乱,明明都是没影的事,却胡思乱想把自个儿吓得跟什么似的。即使现在从孟衔章口中亲自证实了,他也还是怕。

  他怕失去孟衔章,怕到他自个儿都没预料到的程度。

  “先生都懂。梅儿你且记住,就算真要上战场,我不会悄无声息地离开,我也一定会回来。”

  孟衔章看他因为熬夜而通红的眼睛,在那薄薄的眼皮上亲了一下,好笑又心疼,“怎么这么会吓唬自个儿呢?”

  顾梅清退开些许距离,眼中全是坚定,“您要上战场我不会拦着,您也不能拦着我担心。既然答应我了,那您就得做到才行。”

  “答应你的事我什么时候没做到?”孟衔章把人往怀里搂,“快睡吧,眼圈都青了。”

  被熟悉的令人心安的气息包裹,顾梅清也打了个哈欠,嘟囔道:“怎么回来得这么晚?天都要亮了。”

  孟衔章轻轻拍他的背,“演习完和两个师长重新走了遍沙盘,耽搁了。”

  顾梅清被他拍得困意渐浓,撑着眼皮说:“熬夜是熬心血,明儿个要是没有要紧事,就在家歇一天吧。”

  “你还知道熬夜是熬心血啊?你熬这么一宿,之前的安神药都是白喝。”孟衔章伸手拉了电灯,卧房里骤然黑了下去。

  “白天没事,晚上要去参加一个酒会,想不想去?”孟衔章低声问他。

  顾梅清迷瞪着,在他怀里摇了摇头,“我酒量不行,去了也没法帮您挡酒。”

  “能耐了,还要帮我挡酒。”孟衔章愉悦地笑了,“不去也好,本来胃还没好利索,睡这么晚再跟我去喝酒,准要胃疼。以后宴会有的是,想带你露个面也不差这一回。”

  他等了一会,也没见顾梅清应一声,低头一看,顾梅清已经睡着了,手还依赖地攀着他的肩膀。

  孟衔章在他额头上亲了一下,把人往怀里搂了搂,也闭上眼睛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