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宁睡了一晚,晕车状况好多了,他昨晚喝了安神药,睡得很香,因此不知道大半夜发生的事。

  等他上午算着时间,又想去找沈子衿的时候,下面人回话,说王妃还没醒。

  东宁愣了愣,皇嫂虽然向来起得晚,但也没晚到这种地步啊?

  虽然沈子衿如今在王府里养着,身体看着已经好了,但可别出趟门就又真病了,像他这么康健都还会晕车不舒服呢。

  东宁忙问:“皇嫂可是身体不适?”

  “哦,这个您放心,不是。”侍从道,“昨晚王爷来了一趟,可能说了什么紧急的事,王妃早上说他没睡好,再睡会儿,让大家先不用叫他。”

  东宁惊道:“皇兄亲自来的?”

  也太冒险了,万一被承安帝发现……什么要紧的事让他必须得跑这趟?

  侍从点头:“是啊,来得可匆忙了,在王妃马车里也就待了几句话的时间,又匆匆走了,也就王爷身强体健,能这么折腾。”

  东宁虽然担心,但皇嫂和皇兄做事向来有章程,想必这次也一定有他们的用意。

  自己要学的东西还有很多啊。

  秦王在他眼里滤镜还是太厚了,得亏他不知道他六哥跑这一趟,就为了以牙还牙,啃自己王妃一口。

  好孩子可不要学。

  一直到晌午吃午饭的时间,沈子衿才从被窝里抬起了头。

  他裹着被子,在车厢里坐着发了会儿呆,然后愣愣掀开被子,垂下头去看。

  好的,又是正常生理现象,万幸的是,这回没有留下罪证,等他平复一下心绪,有机会无痕掩盖。

  不幸的是,这回梦里把他揉来搓去的人有了正脸。

  楚昭那个登徒子,亲完就跑,管杀不管埋。

  沈子衿昨晚红着脸在车厢里翻了半宿,嘴上都还残留着触感,清晰地提醒他发生了什么。

  那难以忽视的痕迹就跟本尊一样,显眼又张扬,干点什么事都轰轰烈烈,烧得他骨头都酥了。

  心也跟着化了。

  什么初吻应该是小心翼翼又呵护备至的,没有,没那些细腻的东西,猝不及防,就这么撞到了一块儿。

  但青涩是真青涩,甜……也是真的甜。

  沈子衿不由又轻轻碰了碰自己的唇。

  片刻后,他羞恼地拉过被子一把蒙住头,在车厢内宽敞的榻上缩成一团,愤愤地把楚昭问候一遍。

  话不说清楚就亲的登徒子!亲完就跑的小混蛋!

  这是人干事吗!

  远在京城巡防营的楚昭打了个喷嚏。

  身边有将领道:“王爷,风寒了吗,我看您黑眼圈都出来了,昨儿没睡好吧,今天没什么事,您可以早些回去休息,交给兄弟们就行。”

  跑了一晚上的马根本没睡的楚昭摆摆手:“没,我精神好着呢,反正回去也没事干。”

  肯定是沈子衿在背后念叨他吧,哎呀,没事,多念几句,他受得住。

  将领们笑:“王妃不在府上,您这心也不在府里了啊。”

  楚昭勾勾嘴角:“心自然是要跟着人走的。”

  侯爷用玉佩勾他的心,他不得用什么法子勾着侯爷的心吗,这才叫公平。

  “诶对了,我还没跟你们说过吧。”楚昭一拍桌子,“你们知道龙凤佩吗?”

  将领们:嗯?

  早已被荼毒过一轮的王副统领:“……”

  他昨天果然是被秀了。

  英明神武的秦王还真干得出这么离谱的事啊。

  *

  沈子衿在马车内一直待到午饭时间,才彻底起身。

  随行物资管够,荒郊野外,厨子也能弄出好菜来。

  马车坐久了自然想出来透透气,沈子衿和东宁坐在小凳上一块儿吃饭,东宁道:“皇嫂,我今日不晕了,已经好了。”

  沈子衿:“好,那我们夜间也继续赶路,诸位辛苦下,可去后面的马车上换班休息,夜里走两个时辰就停下来歇半个时辰,然后接着走。”

  其余人领命。

  车队走过一天后,天边扑簌簌飞来一只传信鸟,白枭接过信给沈子衿。

  沈子衿第一反应是楚昭来信。

  写了什么,是又要莽撞闹他一回,还是良心发现决定好好说话,寄信来解释了?

  沈子衿抱着好奇和一点小期待拆开了信,却发现是三皇子楚锦旭写的。

  ……他才没有失望,嗯。

  沈子衿收拾心情,决定认真看下去,结果一看,发现三皇子不是来谈正事的,是来诉苦的。

  楚锦旭的话大意可以这么翻译:“六弟逮着个人就要讲一遍龙凤佩,我看他快成玉佩精了,弟媳,你抓紧时间把这祸害领走,还我们一个清净,感激不尽!”

  沈子衿:“……”

  他反反复复把信看了几遍,确认楚锦旭的中心意思没错。

  楚昭,那个楚昭,抓着个人就炫耀龙凤佩,他干得出这种事?

  真的假的?

  沈子衿稍微想象了下那样的场景。

  沈子衿:“噗。”

  有点好笑。

  但他们不催,自己也没打算拖延时间,毕竟……他跟楚昭之间还有账要算呢。

  一行人走走停停,路上沈子衿收到过几回三皇子和二皇子的信,但是没有楚昭的。

  二皇子比三皇子靠谱,信上都是正事。

  “魏长河提议削减军费,六弟难得在朝堂上开口,跟他吵了一架。”

  沈子衿蹙眉。

  魏长河这位现任首辅,曾有从龙之功,承安帝能顺利登基,他功不可没,这对君臣也曾有过和睦的蜜月期。

  但人是会变的,承安帝一边用着魏长河做事,一边瞧着魏长河平步青云手上势力越来越大,就会想,当年你能把我推上来,是不是哪天,也想把我推下去?

  而魏长河野心勃勃欲壑难填,他处处受制,发现并不是想要什么就能从皇帝那儿得到后,自然也会想尽各种办法,反过来掣肘朝堂,一边防着被砍脑袋,一边用计实现自己目的。

  即便沈子衿他们不出手,这对君臣走到最后,无非也就看谁先死。

  不然原著里魏长河谋兵权干什么,不是为了逼宫的话,难不成养着好看吗?

  楚照玉的信还有内容:“皇帝没点头也没摇头,哪方都不帮,这是又想给臣子们找点事做啊。”

  臣子们自己斗完,他来坐收渔翁之利,是承安帝最爱的手法。

  沈子衿看完就把信烧了,火光在他眼中明明灭灭,起身时,沈子衿眺望远处山峦,玉州已然不远了。

  离魏长河结局也不远了。

  直到踏入玉州地界,沈子衿都没收到楚昭一封信。

  这人居然真就准备把话全部攒到见面再说了,行吧,看他到时候怎么把深夜偷袭给说圆了。

  沈子衿呼出一口气:他才没期待过书信什么的,没有,嗯。

  在决定要来养病后,沈子衿还没出发,秦王府就派了人提前来玉州打理住处,车队浩浩汤汤进了城北一处庄子,他们这前脚刚到,后脚,玉州知州就上门来拜访。

  沈子衿是以养病而不是公事为缘由过来,所以官员们不方便在城门口迎接,但显然随时盯着他们的动向。

  知州跑这一趟,却没见到沈子衿面容。

  因为沈子衿是隔着屏风见的他。

  屏风后,面色红润健康的沈子衿捏出气若游丝的嗓音:“劳烦知州大人费心,我生着病,不便与外人过分接触,咳咳!若是把病气过给你,我会过意不去,只能这样见面,失礼于人,实在抱歉。”

  曹知州蓄着保养得当的胡子,大腹便便,面上堆着亲近和善的笑,看着很像个老好人。

  他关切道:“王妃可千万别这么说,您心善,能有幸拜见,已经是下官天大的荣幸。您在玉州好好养病,有什么需要的,派人来打个招呼就成,下官祝您早得痊愈,康健如初。”

  沈子衿捏了颗干果在手上,语调拿捏得很精准:“借你吉言。”

  曹知州含笑告辞。

  他走后,屋子里屏风撤了,沈子衿不紧不慢把松仁放进嘴里,清香蔓开,黑鹰沉声道:“此人滴水不漏,一看就知道是官场最难搞的那类。”

  这次楚昭让沈子衿把黑鹰白枭都带走了,身边安保做得非常到位。

  沈子衿擦了擦手:“嗯,笑面未必不是虎,这两天周围要是有他们的眼线,不必清,让他们看,看了才好安心,但不准人混进府上,试图进来的,一律当歹徒处理。”

  黑鹰:“是。”

  沈子衿又朝锦衣卫指挥使尹洌道:“我们进城动静这么大,肯定有人好奇是哪儿来的人,你让几个人混在人群中,把秦王妃来玉州养病的消息放出去,做得自然点儿。”

  尹洌抱拳:“是。”

  沈子衿又要来笔墨,写了几个人的名字:“这几个人若是前来拜访,让东宁代我接见,其余的人则通通以我病了的理由推拒。啊,白大人自然不在其中,他来了就让他进。”

  众人分工领命而去。

  曹知州回了自己府上,过了大半天,听着底下的人来给他回话。

  “在老爷您之后,又有些人递了拜帖,但秦王妃都称病拒了,白君行去后倒是见了,可很快就出来了,顶多也就一盏茶的功夫,说不了几句话,我估计王妃是真的精力不济,连见着好友也没力气招待。”

  曹知州不咸不淡嗯了一声,他的一个幕僚道:“那白君行最近一直被我们的人看着,没见他认真做事,想来和其他尸位素餐的御史也没区别,秦王妃病弱在京中时出了名的,别说一盏茶,他们就是聊个整天,也聊不到我们头上。”

  曹知州扣上茶盖,徐徐道:“首辅来信说,秦王妃在京中只以美姿容和病弱出名,文章可能不错,但也没写过几篇,可让我们还是得注意他一下,毕竟说不准,秦王妃就是替陛下办事的。”

  沈子衿在京中明面上没做过什么实事,但先前在朝堂一句话,还是让魏长河留了心。

  魏长河屹立不倒这么多年,当然也有点他自己的本事。

  曹知州:“去告诉那几个匪头子,最近都给我收敛点,别惹事,免得招了不该招的人。”

  幕僚垂首:“是,小人这就去写信。”

  曹知州又想了想:“如果白君行跟秦王妃走动太频繁,也要跟我来报。”

  负责安排盯梢的人也连忙应下。

  他安排得倒好,但是架不住硬件实力拼不过对方,比如说底下人的身手。

  曹知州负责盯梢的人,跟秦王府侍卫还有锦衣卫好手,完全就不在一个档次,没法比。

  当晚,黑鹰背着白君行翻过院墙落入府里,曹知州的眼线没一个发现的。

  白君行从黑鹰背上下来,一路轻功可太刺激了,缓缓呼出口气,沈子衿冲他笑:“白大人,我们又见面了。”

  白君行也笑了笑,不过转瞬即逝,他很快用上郑重的神情:“王妃,关于玉州,白日里我没来得及说的,正好尽数禀给您知晓。”

  沈子衿颔首:“来,里面坐。”

  白枭瞧着两人进去后,手指打了个圈:“深夜幽会,诶鹰哥,你说王爷和展大人要是知道了,会不会吃醋——哎哟哥你打我干嘛!”

  黑鹰在白枭后脑勺一拍,深感孩子教育出了问题:“说什么胡话呢,再瞎说,回去把你话本全部没收。”

  “别别别,”白枭连忙摆手,“哥,我不是说侯爷和白大人有什么,我的重点在王爷,难道你不想看看王爷吃醋会是什么样吗?”

  他这么一说,黑鹰还真想象了下。

  ……你别说,还真有点好奇。

  但好奇归好奇,成年人是理性的。

  黑鹰道:“不是非常想。”

  他抱着手臂:“城门失火殃及池鱼,王爷要是吃醋了,没准倒霉的是我们。”

  白枭想了想因为吃瓜被加训的哥哥们,和自己被扣掉的糖。

  “没事,我很厉害,不用加训,万一被扣糖,侯爷还会给我补上,哥哥们看不了的东西,我来——哎哟哥别打了,要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