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年跟着林景华进入会议室,参加会议的每个人胸前都带着证件,包括一直吊儿郎当不着调的林景华,也从沈祖轩的口袋里拿出证件挂上。

  林景华让陶年坐在他旁边,他对这些个会议不感兴趣,都是被家里的老头子逼着来,所以选的位置都是后排。

  他留意到陶年胸前没挂证件,压低声音说:“是不是忘记带证件了,没事,等会让阿惟给你补一个。”

  他们这一次会议有政要参与,参加会议的每个人都需要严格登记。

  证件早几日就分派下去,哪还有什么多余的,就算多余也是伪造。

  陶年深知自己是走关系进来,没有参加这个会议的权利。

  他看到有人拿着本子进来登记什么,为了不造成麻烦,他准备起身离开这里。

  当时他也是昏了头,没有经过思量就跟着杨则惟来,这哪是他能来的场合。

  下一秒,有人拿着证件走进办公室,恭敬地递到陶年手上。

  陶年犹豫了两秒还是接了下来。

  林景华认出了那人是杨则惟的助理,开心地说:“还是阿惟想得周到,多备一个证件,有备无患。”

  陶年将证件挂上,看了眼证件正面,出席人的信息上写着杨则惟三个字。

  杨则惟不会允许任何不相关的人参与会议,不可能有备用证件。

  杨则惟邀请他来是巧合,如果不是他接到杨则惟打来的电话,不会发生杨则惟出现在半山别墅,也不会有他会坐上杨则惟的车,更不会有杨则惟带着他来泰弘。

  这一切都是意外。

  林景华看到陶年聚精会神地模样便安心发呆:“你来了我就不用认真听,会议结束之后就拜托你和振文沟通。”

  陶年想起上一次梁振文和他说真正自动化码头的事,一切信息来源都来自林景华。

  “林少,你每次参加完会议都会和振文说吗?”

  林景华说:“也不是每次,以前这些会议都不需要我参加,就最近,我家老爷子不知吃错什么药,每次都逮我来。”

  他随口说:“就吃完你那顿接风宴开始,将近两个月,怎么就这么多会开,数据出问题开会,衔接有问题开会,金额估错开会,开会就开会,能不叫上我吗,我能顶什么事。”

  林景华表现出受到天大的不公一样,陶年又启动聊天模版。

  “辛苦了。”

  不多时,会议的重要人物出现,杨则惟走在中间,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落座后,他的眼神环绕了会议室一周。

  杨则惟胸前没有证件,负责登记的人并没有觉得有异样。

  泰弘是杨则惟的地盘,所有人有问题,杨则惟都不会有问题。

  会议正式开始。

  陶年翻开本子记下会议重点,林景华见陶年记得这么认真,侧头过去看,内容就是刚刚发言人说的几个要点,没什么新奇。

  不过陶年这字让他觉得有那么一点熟悉,好像在哪见过一样。

  林景华没怎么看到和泰弘合作的文件,自然也没有想起来陶年这字和杨则惟的差不多,就好像师出同门,不知吃了几本字帖,手把手教学都没这么像。

  会议临近尾声,杨则惟才开口发言。

  音响里忽然传出熟悉的声音,陶年笔尖一顿,纸张上的墨水形成了一个乌黑的圆点。

  “敬爱的老师,亲爱的同学们,大家好,我是XX金融一班的杨则惟……”

  大二开学,杨则惟作为交换生被选中作为代表上台发言。

  台上受万众瞩目的人手上拿着陶年为他写的发言稿,死缠烂打缠着陶年写的。

  礼堂很大,坐着成千上万的学生,杨则惟完全脱稿,眼神始终望着同一个方向。

  坐在陶年身后的女生说:“我怎么感觉学生代表一直看着我们这边呢。”

  旁边近视的同学说:“你这个视力可以啊,连台上的人都看得这么清楚。”

  女生:“拜托,我可是能开战斗机的视力,说真的,我们这边有什么好看的?”

  陶年的舍友左源悄悄地和她们八卦:“我们前排有系花呗,还能看什么。”

  这段时间,学校论坛上有一篇杨则惟和系花谈恋爱的帖子,写得有板有眼,单身一年的系花终于名花有主。

  最近传言也越来越多,正主没有公开,其他人就认定他俩是一对。

  左源说:“杨则惟经常夜不归宿。”

  女生住在系花隔壁宿舍,说道:“可我经常到隔壁宿舍串门,每一次系花都在。”

  陶年没什么心情听他们的八卦,音响忽然发出刺耳的电流声,他下意识地往台上看。

  陶年的视力也可以去开战斗机,在刺耳的电流声中,他和杨则惟无言地对视了。

  后者似乎看到陶年终于抬起头,挑了挑眉,语速越来越快,等不及下台一样。

  电流声再次响起,陶年的笔尖抬起,墨水渗透了白色纸张,留下痕迹。

  助理第一时间上前换了台上的麦克风,杨则惟继续发言。

  陶年放下手里的钢笔,旁边的林景华像是被吓了一跳,从靠着椅背的姿势变成坐直身子。

  “我去,阿惟怎么一直看着我啊,我又没睡觉,就眯了一会儿。”

  林景华不确定问陶年:“我睁眼睛眯了一会儿,没打呼吧。”

  陶年:“……没有。”

  至此至终,陶年都没有抬头看台上的人一眼,宛如一个局外人。

  会议结束,杨则惟一行人离开会议室。

  林景华靠在椅子上伸了个懒腰,这会开得他腰酸背痛,浑身不得劲儿。

  杨则惟好似在他身上安了定位器一样,他一动,这人的眼神就看过来,平静的冷淡,冷刀子贴着脸过来。

  陶年收拾桌上的东西,把胸前的证件摘下来放在林景华面前。

  “林少,要是没什么事的话我先走了。”

  林景华愣了下:“等会还有宴会呢,你不去了?”

  陶年婉拒:“公司还有急事,他们处理不了。”

  林景华没有强留陶年,只是说:“那我们下次约,不带这么多人。”

  陶年笑了笑。

  等到他离开,林景华才拎起桌上的证件看了一眼,这不是备用证件,而是杨则惟的证件。

  林景华只觉得奇怪,他明明在助理办公室见到有多余的证件,再不济找个助理证件就行了,杨则惟怎么把这东西给送出去了。

  这个证件不说有多私人,可上面刻了杨则惟的名字,是杨则惟的所有物,而且杨则惟这个人有心理洁癖,自己的东西不允许别人碰。

  林景华没细想,还是那个想法,陶年已经归纳在自己人的范畴里。

  就在他准备把这证件交给助理部处理的时候,已经离开了的杨则惟去而复返。

  林景华疑惑地看着他,只见杨则惟非常有目的性地走到他面前,随手拿起桌上的证件。

  “阿轩叫你。”

  林景华被分散了注意力,跟着他走:“叫我干嘛,不会真要给我讲鬼故事吧。”

  杨则惟拎着绳子甩了甩证件:“可能是。”

  林景华像是见鬼似的,杨则惟做的是什么幼稚动作,开会开到他老眼昏花。

  陶年跟着人流下楼,顺利地走出泰弘大楼。

  这次会议对陶年来说,以至于对整个陶氏来说起到了一个至关重要的作用。

  陶氏在广市能说上一句话,陶美玲作为陶氏的总经理能代表陶氏出席各种会议,可在港岛并不能。

  陶年签订这个项目就得对所有人负责,回到公司当天就和陶美玲等负责人进行了视频会议。

  直到会议结束,外面的天已经暗下来。

  接连两个会议,陶年的身体勉强吃得消,但精神不能,他强撑着揉了揉发疼的太阳穴。

  线上会议室只剩下陶美玲,只不过才两月,陶年比在港岛时瘦了不少。

  没有旁人在侧,陶美玲关心陶年的身体:“我让潘叔到你那照顾你的生活起居吧,你那边也没个人。”

  陶年说:“不用了,奶奶过几天就回去,潘叔要照顾她。”

  “那就换个人。”陶美玲很少用这么强硬的语气和陶年说话“我知道你主意大,可你这样下去身体迟早会吃不消,后面还有硬仗要打。”

  陶年很少和陶美玲这个表姐说私事,一般都是围绕着陶老太。

  陶美玲又说:“我知道你不喜欢家里有外人,我让明苑的徐阿姨来,她从小就照顾你。”

  徐阿姨一手炉火纯青的老火靓汤的手艺,虏获了他们陶家人的胃。

  自从陶年在首都定下来就很少回去,徐阿姨就被陶年的堂叔一家以调理身体为由给借去了,至今未还。

  两姐弟在电脑里对视,陶美玲这个眼神让陶年想到了陶老太,无声无息盯着人看,好像会说话一样。

  事已至此,陶年没理由再拒绝。

  “嗯,不要勉强徐阿姨,她愿意来就来,不愿意来不要强求。”

  老人年纪大了,大多数都不会离开自己熟悉的地方。

  陶美玲当然知道这点,是前几日她去堂叔家吃饭遇到徐阿姨,是对方主动提起陶年,问她需不需要她过去照顾。

  “好,那我不打扰你了,已经过了晚饭时间,去吃饭吧。”

  陶美玲挂了视频之后,陶年后知后觉,因为午餐没吃多少,消耗过大,现在胃一抽一抽地疼。

  关添杰在这个关键时候进门,看到陶年白着嘴唇,问清楚情况后连忙从医药箱里拿出胃药。

  兵荒马乱过后,助理拿着一个类似保温袋的东西进来,但看着不像是外卖。

  关添杰问:“什么东西?外卖到了吗。”

  助理看了一眼陶年,说道:“不是外卖,是有人给年总送餐。”

  他顿了顿:“他说是年总的朋友。”

  陶年第一时间想到梁振文,可又想起对方陪到老婆回内地了。

  助理把保温袋打开,将里面的饭菜拿出来,都是家里常用保温盒,一看就不是从外面打包的。

  很巧,都是一人份。

  关添杰看到有粥,但也不敢轻易给陶年食用,没弄清楚来源,要是吃出问题找谁要说法。

  陶年一旁的手机震动,未标注号码发来一条信息。

  【没毒。】

  当然,浪费食物可耻。

  陶年等了好一会儿都没有等到外卖,身体首先受不住,他对负责任的关助理说:“给我吧,他说没毒。”

  关添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