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则惟下船事发突然,连林景华都不知道,还是看到守在陶年身边的贴身保镖才知道杨则惟已经离开。

  人下船,留下一个贴身保镖,贴身这两个字意义重大,杨家保镖不轻易改变护主对象,除非掌权人下达最高命令。

  林景华在餐桌上真情实感骂了杨则惟好几句,工作永远都做不完,要钱不要命,大家一起出来玩,就他中途离开,泰弘没了他就不行,扫兴得很。

  诸如此类的话,林景华不是第一次骂他,杨则惟也不是第一次中途离席,在座每一个人都听腻了。

  不过人走,留下保镖是第一次。

  林景华看着门口那位身材高大的非裔保镖,仗着对方听不懂粤语,越想越不忿又臭骂了杨则惟几句。

  他看到众人望向陶年的眼神,大家相熟多年,一眼就知他们在心里想有的没的。

  “霍启楠受伤,你们觉得这小子能咽下这口气吗,杨家他不能动,很难说不准他要找别人撒气,陶年没带保镖上船,阿惟留下保镖保护他合情合理。”

  杨则惟处事一向滴水不漏,霍启楠受伤是自讨苦吃,但这座船有人因他受伤,这就是杨则惟的责任。

  梁振文在席间听完了全过程,有感而发:“杨生真的好负责任。”

  陶年:……

  陶年试图让保镖离开,并告知自己不需要保护。

  对方对陶年说:“只要离开,就是他的失责,雇主会解雇他。”

  果然是资本主义家的行为,动不动就以解雇威胁。

  游轮临时靠岸,贝辰码头周边就是冠着应有尽有美誉的购物中心,不少人都下船前往购物。

  陶年带着mudi下船,在船上待久了,mudi一踩到平地腿就软,左摇右晃,不晕船,但晕陆地。

  陶年并没有走多远,回程的时候mudi耍赖,趴在地上不想走。

  就在陶年即将蹲下将狗抱起来时,身后的保镖大腿一迈,上前像扛麻包袋一样,把mudi扛在肩上。

  ……

  Mudi的小短腿攀在人家的肩膀上,高高在上似一只摆驾回宫的太子狗。

  不多时,游轮离港继续行驶。

  陶年吃完晚饭早早就回房间休息。

  今晚是这趟旅程的最后一晚,狂欢的热情丝毫没有减少,有人在赌牌上一掷千金,林景华坐在沈祖轩旁边帮着数钱,整个人掉进钱眼里去了。

  有人牵着这辈子共度余生的人在甲板上欣赏满月。

  梁振文靠在楚仪的肩上:“老婆,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

  陆志烨今晚被熟人拉去聊天喝酒,喝完回来得知陶年已经回房间。

  他带着今日上岛买的礼物前往陶年的房间。

  保镖尽职尽责站在门口看守,对方见到陆志烨还客客气气地朝他点头示意。

  下一秒,保镖伸手拦住了陆志烨敲门的手。

  “Sorry,sir has already fallen asleep.”(抱歉,先生已经睡下。)

  陆志烨看了一眼表,这才九点,而且门缝下还透着灯光。

  陆志烨有些不满,冷声道:“杨则惟知道你这么做吗?是不是过于草木皆兵,这已经打扰到陶年在船上的正常活动。”

  保镖面无表情,没有被指责的情绪波动:“I follow the arrangements of my employer.”(我听从雇主的安排。)

  陆志烨手里的礼物在今晚没有送出去,也没有送出去的机会,因为陶年离开船时陆志烨并不知道。

  爱港号抵达白沙码头,因为码头还没有正式有工程项目,这段时间一直作为正常游轮的靠港点。

  管家派来的人已经在白沙码头等候多时,mudi一下船就被人牵了过去。

  Mudi不舍得陶年,依旧采用耍赖模式,趴在陶年脚边不走了。

  陶年从宠物包里拿出一块鸡胸干,算是昨晚mudi眼巴巴看着他吃药的补偿。

  随后,在mudi在享受美食的时候,陶年转身离开。

  一人一狗三天两夜的旅行到此结束。

  爱港号靠岸是大事,黎智辉和陈耀斌今日专门到白沙码头等候,如果好彩能够遇爱港号的所有权人杨则惟,上前以白沙码头负责人递上名片,不论收不收下,他们算是和杨则惟打上照面。

  杨则惟没见到,反而见到陶年从游轮上下来。

  这一次爱港号并没有公开售票,而是凭借身份地位上船,黎智辉找了多层关系都找不到人把他带上船。

  陶年又凭什么上船,难道就凭他是陶氏少爷?陶氏在港岛还没有明建名气大。

  陈耀斌也见到陶年了,似乎意识到自己看低了陶明宗这个不受宠的儿子。

  陶年在陶氏的股份占率只是陶明宗的一个零头,股份还握在陶老太手上,陶年的总经理也只是挂名,并没有实权。

  一个没势没权的少爷竟然可以乘坐爱港号,接近金字塔顶层。

  陈耀斌见到陶年,笑容满面立刻迎了上去:“阿年,刚上岸啊,这几天玩得开心吗,怎么也没有告诉你爸爸一声。”

  最近陈耀斌被三安堂事件吓到失了魂,晚晚都惊三安堂的余孽过来寻仇,吃不好睡不好,脸颊肉瘦得凹进去,像个行走的骷髅头。

  这也是陈耀斌今天特意来白沙码头的目的,一物压一物,杨则惟压万物,只要碰到杨则惟一小块衣角,三安堂都会顾忌杨则惟的存在不敢碰他。

  别人都是三五成群的结伴,只有陶年一个人,黎智辉笃定对方性格不讨好,不受少爷们的青睐。

  如果换成他上船,早就和少爷们打成一片,吃喝玩乐,成功搭上杨则惟,以后宴会次次有他份。

  黎智辉说:“还不是借梁振文的光上船,这段时间被港媒捧上新贵的位置,真以为可以融入这个圈子。”

  陶年手上没了牵引绳,心情不算好。

  “白沙码头是明建这季度的重点项目,为何迟迟不动工。”

  这句话准确地往两人心口上最痛的位置插,血淋淋一片。

  他们走通了各界关系,但个个都是老狐狸,他们被灌得烂醉,老狐狸们却闭口不谈白沙码头,乐呵呵地说着餐桌不谈公事。

  现在黎智辉闻到酒味都想吐。

  “关你什么事!”黎智辉怒瞪着陶年,“时间问题而已,迟早会动工。”

  陶年提醒:“白沙码头是明建这些年唯一没有让陶氏插手的项目,如果出了什么事,陶氏没有任何责任。”

  言外之意,陶氏不提供任何资金协助。

  黎智辉觉得陶年在诅咒他们,不想让他们好过,一个上前动手想拎着陶年的衣领警告他。

  不过手还没有抬起来就被身后的保镖反手压制,直抵港口石柱栏杆。

  黎智辉手腕生疼,脸颊摩擦着粗糙的墙面,嘴里喊着:“舅舅,救我。”

  变故来得猝不及防,陈耀斌愣了好一会儿,当他看到保镖背后衣服里别着的柱形形状,心头一跳。

  他不知道陶年如何申请到带家伙事的保镖。

  从船上下来的宾客见到这一幕,并没有多管闲事,杨则惟只在船上停留了一天半,个个都知他的保镖长什么样,没必要惹火上身。

  “阿年叫你的人放开智辉,他是你爸爸的亲人,按照辈分你得叫他一声舅舅。”

  陶年冷声道:“请你不要随意攀亲,我母亲是独生女并没有兄弟姐妹。”

  陈耀斌不想和陶年扯破脸,不是时候,也没有必要。

  他朝黎智辉说:“快点同阿年认错。”

  黎智辉不忿,陈耀斌在他耳边说:“现在最主要让保镖放开你,我们等会去找你姐夫。”

  黎智辉觉得自己的手已经麻木,没有知觉,再下去,可能要废。

  “对唔住①,是我一时不清醒想对你动手。”

  陶年没搭理黎智辉,径直往码头走,保镖见状放开黎智辉跟上去。

  黎智辉脱力坐在地上,两只手反手在背后动弹不得。

  保镖坐上了接陶年的副驾驶,护送陶年回家。

  一个大老黑坐上车,差点吓得司机不会开车。

  陶年在后排依然是那副淡定样,司机最终还是没有去警察局的念头。

  安全到达家楼下,陶年从座位上拿出一瓶全新的矿泉水递给保镖。

  “Thanks for you hard work.”

  保镖犹豫片刻,还是接过了陶年递过来的矿泉水,下车后,他带着这瓶矿泉水到雇主面前交差。

  保镖向杨则惟完整地交代他不在的日子里,陶年的所有行程。

  当保镖说道昨晚九点陆志烨拿着礼盒到陶年房间找他时,杨则惟从文件中抬头,然后扫了一眼保镖手中的矿泉水,一秒后移开眼神。

  “他带了什么礼物?”

  保镖说看礼盒上的名称和包装形状应该是领带这一类的男士用品。

  保镖又说不允许无关人士靠近陶先生,所以没有让陆先生敲门打扰陶先生休息。

  保镖有些忐忑,他并不知道自己这个举措是否正确。

  雇主并没有呵斥,悠哉转了一下手上的钢笔,看样子是满意他的工作。

  保镖又把今日在码头发生的事告诉雇主,对方问他具体事情。

  保镖说他听不懂粤语所以不知道三人在说什么,只是察觉有人想对陶先生动手。

  杨则惟说:“得闲①报个粤语班。”

  保镖:“……”

  他毫无怨言,点头应下。

  保镖说陶先生安全到家,他圆满地完成任务。

  杨则惟放下的钢笔,抬眸看着忠诚的保镖,难得开口称赞了一句,眼神在对方手上的矿泉水上停留了两秒。

  保镖双手捧着矿泉水恭敬地放在桌面上,如同得到的赃物孝敬老大。

  这是陶先生给的。

  杨则惟没有任何动作,只是让保镖退下。

  保镖走出办公室之际,转身关门,看到雇主像个变……像个虔诚的信徒拿起矿泉水对它贴面礼。

  保镖惜命,没有再看下去,连忙关上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