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时的母亲叫邢天柔,老家就是邢家村,一个村子的人几乎都是姓邢。

  邢天柔出嫁后没多久,她母亲就去世了,在那之后她便长时间遭受方天的家暴。

  方时初中时邢天柔便和方天提出离婚,换来的却是一顿更加暴力的毒打,两人闹到警察局,警察局管不了家务事,离婚一事也就不了了之。

  等到方时上了高中,大概是在外务工的方天外面有人了,所以时常不回家,邢天柔这才有喘息的机会,找人办各种手续回到了镇京老家这块让方时回来读高三。

  她说她想要和方时彻底脱离和方天有关的环境。

  期间方天回来找过邢天柔,闹了好一阵,要了钱之后,两人才终于离了婚,没人知道他去哪了,但都猜应该和姘头快活去了。

  因为他拿了钱的当天,有不少人包括邢知周看到他在村口和一个女人卿卿我我。

  后来方时和邢知周上了同一所大学,邢知周选择考研离开了镇京,方时毕业后直接选择了投入工作。

  程序员,压力大工资却很可观,他在镇京市里买了房,把邢天柔接到了市里生活。

  眼见着日子变好了,可一切却被方天和他的姘头毁了。

  邢知周看着周兰,周兰说的大部分事情他都知道,唯一出乎他意料的是方时真的没有选择考研,而是毕业直接工作了。

  可仔细想想,也是无奈有些事情不是想就可以去做的,现实总是桎梏着人的想法行为,终身不得自由。

  不继续深造确实是方时会做出的选择。

  邢知周觉得胸口闷的很,像是被夏日浓烈的乌云遮蔽,透不过气。

  “方天不是已经和方时妈妈离婚了吗?意思又回来找他们了?!”

  周兰叹息,将事情的前因后果全部告诉了邢知周。

  方天这人好高骛远,心比天高,那时候和邢天柔离婚分了些钱,整天吊儿郎当。

  进厂打工他看不上,做生意又没本事。

  他找的姘头长得好看是好看,但好看的女的哪里不要用钱去养?本身也是死矫情硬精致的女人,做不了什么活。

  两人就一直稀里糊涂的过着,难得工作也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后来方天被人带着就染上赌博了。

  一开始是小的私人的茶馆店赌赌,赢了点小钱之后开始飘啊飘的,再加上有人吹捧真就当自己是在世赌王了,邢家村有人曾经在镇京市里看到过方天,那是相当的傲气。

  后来他又被茶馆店认识的人忽悠着去地下赌庄。

  这种地方多半都是有套路的,先让人赢,吊上胃口后再大把大把的输,赌庄又和高利贷的有合作,诱惑人借钱赌博,可谓是倾家荡产一条龙服务。

  方天这边捅了窟窿还不死心,又从颜色网站接触到了网络赌博,一条路走到了黑,雪球是越滚越大,天天被追债的人围追堵截。

  后来不知道他从哪儿知道的方时出息了,赚了大钱在镇京市里买了房,方天辗转打听到了方时的住址,他就带着姘头租了个日租房,住在离方时两条街的距离,隔三差五的上门问邢天柔和方时要钱。

  “方时不会给的。”邢知周说。

  他了解方时,对于不在意的人事物总是冷漠到极点,哪怕一分一毫,他都不会给方天。

  周兰下意识抿了抿唇,点头回应了邢知周,“嗯,不仅没给还打电话报警说方天骚扰,警察把方天带回警局关了三天。”

  邢知周:……

  大概三天的牢狱生活足够方天想不开很多事,加上回到日租房他的姘头哭着告诉他高利贷的人又找上了门,还把自己强奸了。

  人在极致的压迫下容易变态,方天觉得这一切都是方时母子的错,拿上菜刀带上姘头尾随邢天柔进了门,把邢天柔砍死了。

  在方天和姘头行凶的时候方时正好回来,方时杀了方天,至于姘头在送往医院的路上也咽了气。

  “这……那方时回来的时候方天和姘头看到他,也不会饶过他啊,那他不能算正当防卫?或、或者是个紧急避险吧?怎么可能被判死刑呢?”

  邢知周又说:“至少是防卫过当呢?”

  周兰看着儿子的眼睛,最后实在无法看他失望,别过目光后,说:

  “是方时自己不想活了。”

  邢知周:“……”

  “法院提起公诉,他没有为自己辩白一句,并且说明了当时的情况,一字一句全都对他不利。”

  “其实那时方天在挨了一刀后就已经没有反抗能力了,他的姘头也想跑,被方时关上门挡住了去路。”

  “两人都向方时求饶,但是方时还是杀了他们,邻居听到了声音报的警,警察破门的时候,方时正一脚接着一脚踢方天的尸体,我真的觉得他是故意的,故意侮辱尸体,故意不给警察开门,故意蔑视法律。”

  夜色沉寂,邢知周沉默,周兰也没有说话,只有两人轻浅的呼吸搅着凉凉秋夜,混进风声之中。

  香樟树那里奚奚索索发出动静,邢知周抬头看去,借着路灯的灯光看清是一只大着肚子的三花猫,很像高三的时候,他和方时收养的那只叫火腿肠的猫。

  不过后来那只猫离开了,两人怎么找都找不到。

  三花猫回头冷冷看了一眼邢知周,然后窜进了草丛里,消失的无影无踪。

  周兰深叹了一口气,起身后手轻轻拍了拍邢知周的肩,“方时他太累了。”

  邢知周收回视线,抬眼看周兰,克制不住地就哽咽了。

  “妈,我这次回来是为了方时。”

  周兰点头,“我知道。”

  “他给我留了一封遗书。”

  周兰迟迟没有应声,嘴唇紧紧抿了一会儿后泄了一口气,她嘴角扯出一丝丝笑,说:

  “嗯,好,路上注意安全。”

  周兰离开,邢知周又干坐了一会儿,一个人看着方时家的房子。

  万籁俱寂。

  直到臀部传来麻意,他才动了动屁股,起身左右胳肢窝各夹着一张板凳,转头回了家里。

  关门的时候随着门缝变细,对面方时家也越变越小,直到门合上,像是彻底隔开了两个世界。

  ……

  邢知周的房间在初一之后,高三之前一直在一楼,上了初中他这人就变得懒得爬楼梯,哪怕一楼到二楼几步楼梯也懒,所以从二楼搬到了一楼住。

  后来高三,渐渐的二楼靠马路的那个小房间他的东西越堆越多,不记得是某一天一切水到渠成,邢知周就住到了二楼去了。

  课桌在窗户边,一抬眼就能看到对面方时家。

  自从卧室搬到二楼,也就再没有换过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