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小虎很不喜欢医院。纯白色的医院,看着干净又圣洁,里面工作的人不会管他是谁,不会管他是不是犯了什么罪,又或者做了什么孽,总之送到这个白色的殿堂,就一定有白色的天使来救人。

  听着高贵圣洁,但是唐小虎记不住这些,他的恐惧来自于自小从他人口中听来的事情——你妈妈是生你的时候死的,死在了医院里。

  自那以后,唐小虎只要看见医院,他只能想起他的妈妈是为了他死的,死在了医院这个纯白的地方。

  所以唐小虎能离得医院远一点就离得远一点,受了伤,哪怕叫个医生去家里,他都不愿意踏足这个显得他更加肮脏的白色教堂。

  可自从高启盛出事后,他没少往医院跑,每多呆一秒,他心脏中的水分就少一点,再待一秒,就再少一点,直到唐小虎实在是忍不住了,就冲到楼下的食堂里,挑一根最大的鸡腿,两三口吃完,才能缓和一会儿。

  这得他哥给他留下的习惯,只有这样才能缓和情绪。

  直到今天晚上,他拿着下面刚送上来的资产转移的协议,到医院里找在这里呆了一天的高启强。走廊上的灯不算是太明亮,唐小虎就坐在外面的长椅上等。

  心脏的水一滴一滴落下,如同沙漏一样,明码标价的计算着他还能老实呆着的时间。可今晚上的等待格外漫长。

  唐小虎看着手腕上不停走动的长针,他等不下去了,拿起手机给高启强打了个电话,没人接听。他甚至怀疑屋里还有没有人,看着病房的缝隙中露出一点点的光亮,唐小虎犹豫着敲了敲门。

  也没人开门。

  唐小虎泄气一般的瘫坐在长椅上,终于在他不知道多少次想冲下去买一根鸡腿时,他决定再敲一次门,想着说一声放下就走,可刚贴近病房门口抬起手,就被一声痛苦掺杂着不知名情绪的呜咽声给定在了原地。

  这可不像强哥在打人。

  唐小虎做贼一般,弯腰贴近了病房门——听不太清,但是好像又能听见有规律性的声音。他皱着眉,四处看了看。

  接近午夜,走廊上很安静,零零散散的不过三四个人。

  唐小虎咽了咽口水,悄悄的打开了房门的一个缝隙。而后原本因为长时间呆在医院而不好过的心脏,这一刻瞬间停止跳动。唐小虎的感官被无限放大。

  眼前的景象犹如泥地里的两条蛇,交融,纠缠不清,每一次呼吸伴随着动作的起伏,都是对唐小虎的一次冲击,他甚至无意识的抓紧了手中的协议,将协议攥的不成样子。

  而逐渐传入他鼻腔中的一丝黏腻厚重的腥味,提醒着他眼前的一切都是真实发生的,他看见原本瘫软的病人又被扶起,抱在怀中,上下起伏,唐小虎慢慢的后退了一步,却不曾想,被恰好抬头的病人看了个正着。

  那一瞬间,唐小虎以为高启盛会惊慌失措的把自己藏起来,而他一定会被高启强捏着后脖颈弄死,或者把眼睛挖了,把舌头割了,好让这件事烂在肚子里。

  但是高启盛没有,他略显潮红的脸,露出了如同罂粟花一般的笑容,伴随着上下起伏,笑容逐渐具像化,变成了一把已经上好子弹的枪。

  看着高启盛慢慢抬起手,把脸上的眼镜摘了下来,扔在了地上发出声响,唐小虎觉得自己死了一次。

  又看着高启盛嘴巴微微抿起,而后把脸贴在了不断耕耘的人的肩上,发出了——砰——的嘴形,唐小虎吞咽了一下口水,死了第二次。

  他紧紧的握着手里的东西,嘴角的疤看起来都缩瑟着,像是没有人来过一样,把门关上了。

  而看着唐小虎离开的高启盛,终于装不出来这掌控一切的样子,他放松了自己的所有肌肉,整个人都瘫在了高启强的怀里。双手轻轻的勾着他哥的肩,声音是前所未有的疲惫——哥,再弄,真的坏了。

  高启盛已经不知道他释放了几次了,前前后后这三个多小时,他清醒着沉沦,晕过去释放达到天堂,总之,高启盛觉得已经接近于麻木了。

  不知道还又没有力气跑了。

  而高启强听见后闷笑着把人翻个面压在床上,轻轻的啃噬着后背上那白净的皮rou,他格外喜欢这些东西在嘴里被研磨的感觉,这一瞬间,眼前这个人是只属于他的,身心皆是。

  触及高启盛微微拧起的眉头,高启强贴着他弟弟的耳朵一边问一边快速的dingzhuang。

  “阿盛,你在想什么。”

  高启盛咬着牙,不想那让他面红耳赤的声音冲出来,索性他就不回答。高启强见状也不生气,只是轻轻捏住高启盛的脸,将手指放了进去,搅弄着本就没有一句实话的嘴巴。

  黑夜,是吞噬时间的魔鬼,对于高启盛来说,却是救命的良药。

  高启盛的腿被自己掐的青紫才能勉强不睡过去,这期间他无数次想要一头栽过去,就这么睡着就好了,明天的事明天再说罢!

  可他扭过头去,窗户边上的红色消防斧让他看清现实——明天一切都会想之前一样,吃着不明不白的药,过着不明不白的生活,然后高启强心血来潮,又或者他精打细算,两个人再不明不白的纠缠。

  今晚一定要走!

  高启盛看了一眼已经睡熟的高启强,试探性的把一直放在他肩上的胳膊拿了下来。人没有醒。

  看来给他吃的药里,那片白色的确实是安眠药。高启盛留了一片,混在了晚上的饭里,给他哥掺着吃了下去。

  “哥?”

  他不放心,又试探性的叫了几声,看人确实没有反应,才慢慢的从他哥的怀里钻了出来。他只有睡衣能穿,但现在也管不了这么多了,高启盛蹑手蹑脚的捡起他哥的衣服,又从他哥的口袋里摸出钱包,细细思索一番后,还是只拿走了现金。

  毕竟刷卡的话会被追踪到。

  高启盛弄完一切后,腿和腰已经酸软的直不起来,他像是一个上了年纪的老爷一样,轻轻的捶打着自己的腰,而后提着鞋子赤着脚,打开了病房的门。

  “阿盛——”

  就要迈出去的那一瞬间,高启强的声音从他身后响起,高启盛不敢动了,他已经想到了会遭受什么样的惩罚,或许是真的砍掉他的一条腿。

  可他等了又等,只有极具规律性的呼吸声,他转了转僵硬的脖子,扭头回去看。

  高启强没醒,不过是说了一句梦话罢了。

  高启盛长长的呼了一口气,用力看了一眼高启强,踮着脚就出了门,而后慢慢的把病房门给关上了。颤抖的双腿使他走不了太快,就只好扶着墙壁一步一步往前挪,酸疼的感觉充斥着他,但是他不敢多耽误时间。

  看着走廊上的闪烁着绿色的时间,他不知道高启强能睡多久,就算是睡到天亮——

  离天亮还有不到两个小时,他再耽误就哪里都去不了了。

  高启盛加快了脚步,因为是凌晨,医院里没什么人,但他也不敢走大门,而是从一楼厕所的窗户翻了出去,然后忍着疼,踩着推积起来的木箱子翻过了这面墙,逃出了医院。

  这是高启盛从他的病房外面观察到的,从他住的病房看过来,正巧是这一面墙。这段时间里,他被药物控制着,为数不多的活跃的脑细胞除了用来想着怎么跑,就是想没跑成的话该怎么对付他哥。

  好在,人不能总走背路。

  高启盛捂着腰,觉得自己现在的处境很好笑——他一个从重点大学毕业的人,在京海开第一家强盛小灵通的人,头上还顶着高家老二的名号,现在竟然沦落到学那些在白金瀚里捞钱的手法——用shen体换一点自己想要的东西。

  高启盛想着想着就笑不出来了,看着右手吊着石膏的吊带,又憋屈又委屈,好在天黑,没人看的见他这幅样子。

  看着不远处的电话亭,高启盛拖着逐渐体力不支的身体,想到了一个突然出现的人,他播出了一通电话。

  电话打通后高启盛没急着说话,属于唐小虎的声音迷迷糊糊的问了两句谁。高启盛依旧没接话,只有呼吸声传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