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副队长贺瑱是听说过他的名头的,名叫郑玄,最善于脚印追踪,破案从不用什么高科技,只凭着自己的逻辑推理和经验断定凶手,可却从不曾失手过,算是业内独一份。

  贺瑱其实也是抱着见他一面的心态来的,如今见不到还见识了这么混乱的场面,他当真直皱眉头。

  在场没一个比他身份高的,他拍拍手示意众人将目光投过来:“我是沣潭市刑侦支队队长贺瑱,现在开始协助大家办理孙靖仁的案子。”

  众人瞧他一眼,似是有些不服他手伸得太长,够到别人家里来了。

  支支吾吾、交头接耳,贺瑱看着众人有些不明白,这样的地方是怎么培养出郑玄那样的人才来的。

  见得自己所言无用,他干脆不再说了。

  办手续的小姑娘有些不好意思:“贺队长,我们这里现在群龙无首,又没个批令说谁接队长的职位。虽然大家都默认是郑哥,但是……总有那种心思活络的,他们更不可能认你了。”

  贺瑱应了一声,也不太在意,反而回去联系起了方局长:“方局,可以协调把孙靖仁的案子到沣潭市了,不是让你邀功,而是这边确实有些难搞。”

  方局长听完状况,也沉默了许久,两分钟后才又开口:“先做着,毕竟案发现场在那边。”

  贺瑱嗯了一声,挂断电话,又去问那个办手续的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痕检这边的负责人是哪个?鉴证科有去拉案发现场周围的监控吗?”

  “我叫苏晴晴。”她恨不得一问三不知,“痕检的负责人是那边最靠左的,鉴证科我确实也不知道……”

  贺瑱道了声“多谢”,转头就去了痕检负责人处,语气尚算温和:“现场取样的检测出结果了吗?有现场照片先给我看看吗?”

  痕检负责人掀起眼皮看了贺瑱一眼,又把一打资料甩在了桌子上:“在这,自己看吧。”

  贺瑱的火气值蹭地就冒到了头顶上,烧得他有些头昏脑,但还是被他生生将这股子火憋了回去。

  他翻看着那个档案袋里所有的文件,却只是一些摆着角标的照片,拍的也有些模糊,现场环境甚至都没法精准地在他脑海中构建起来。

  他环顾了四周一圈,撞见他目光,众人似乎都有些躲闪。

  他没多话,又去找了鉴证科的负责人,可得到的却还是一句:“我们在弄着呢,但这不是一时半刻能完事的。”

  贺瑱看着鉴证科负责人那神采奕奕的模样,猜也猜得到他拿到监控证据之后恐怕根本没去坚持着看。

  他嗤笑一声:“昨晚休息的挺好吧?”

  让他的人在解剖室里熬着夜加班加点,这群草台班子一样的人却在这里“忙里偷闲”?

  若是他能忍,他就不叫贺瑱了。

  他狠狠地把那档案袋往地上一摔,巨大的一声过后,其中资料照片顿时就散落一地。

  ——“觉得我管不了你们是吧?觉得我手伸得长对吧?没关系啊,不愿意干就都他妈别干了,往后就回家好好休息吧!不用看我,也不用说我绝不决定的了,收拾东西,赶紧滚蛋!”

第46章 现场

  贺瑱冷漠地看着面前这些不为所动的人,转头就去拨通了陆何的电话:“准备好带人来吧,既然他们朝澜市的都是一群废物,那还是我们自己多费点心吧。”

  撂下电话,他又通知了一下方局长:要给处分也行,开除都可以,总之孙靖仁这个案子我接手了。他们朝澜市刑警大队,麻烦方局你去关照一下,让他们直接退出吧。

  说完,他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现场,只留下众人面面相觑,无言的眼神交流着。

  贺瑱气冲冲地回了解剖室,甩上门就坐在无菌室里自己生闷气。

  他的胸膛上下起伏着,脸颊也有些涨红,环着手臂就不明白为什么风气变成了这幅样子。

  宋知意听到动静就已经注意到他的情绪十分不对了,抬眼示意了一下张棠棠继续接手他的整理工作,转身出了解剖室。

  无菌室狭小到恨不得容不下两个人转身的位置,他却生生挤了进去,站定在贺瑱身前。

  他先是不慌不忙地退下身上沾满血污的白大褂和手套,又伸手拽了拽贺瑱的手腕,示意他和自己出去。

  贺瑱正在气头上,立马又把手抽了出来,不搭理人。

  “怎么了?我的贺大队长。”宋知意的语调是说不尽的温柔,哪里又还有别人见过他这样容和的面孔?

  贺瑱被他这么一问,瞬间有些破防,拍了一下椅子又说:“我明白他们不愿意服我,毕竟我不是他们的头儿。但是这是一桩凶杀案啊,死了个人啊,他们竟然也不上心去调查。你都不知道,他们给我的那个现场资料,里面恨不得一张能用的都没有!”

  “他们是刑警啊,他们要对所有的民众生命负责任啊!就算孙靖仁这个人不做人,但是他死了还是要破案,要找到凶手啊!万一凶手没有落网,再杀人呢?”

  “我不是一根筋、死脑筋非要怎么样,我只是觉得……就算是一个普通人做着普通的工作,他也应该对他的工作负责任啊!”

  他一股脑地讲这些话全吐给了宋知意听。

  可能陆何和支队里的所有同事每次都是齐心协力、奋不顾身地完成一件案子,以至于他忽略了不是每个人都能像他们一般将民众置于自己之前。

  贺瑱深深地叹了口气,眼睛有些充血,实在是气急了。

  他扯了扯宋知意让他挨着自己坐下,靠着自己熟悉的人,感受着宋知意身上熟悉的味道与温度,他的心态才平和了许多。

  “我给老胖子发消息了,我说这个案子我要接手,谁阻止都没用。不过……”他的声音越来越小,又有点心虚,“这个案子完了之后,我爸可能要开心了,没准我就做不了警察了。”

  宋知意明了他这是赌上了自己的前程,但却没有那般宽慰他,只是说:“那天晚上,我和叔叔在茶室聊了很久。他亲口告诉我,他没有怨你选择警察,只是他也是个人,会有害怕的情绪。怕你和你哥哥一样,丢了性命。”

  “哦。”贺瑱也没更多的反馈,只是伸手绕了绕宋知意扎起的发尾。可他的眼神却有些涣散,不知道心中到底在想着些什么。

  宋知意没阻止他的动作,任由他触碰着其他人根本不能碰的逆鳞。

  贺瑱伸了伸脖子,刻意把线条优美的脖颈上的伤疤露出给宋知意看,又说:“我忘记带药来了,涂不了了这几天。”

  “我一直有。”宋知意从裤子口袋中摸出另一只新的来,将透明的膏体挤在指尖,在贺瑱的脖颈处揉搓开来。

  微凉的膏体均匀地铺在人体最脆弱的地方,贺瑱却只是打了个寒颤,任凭自己的弱点暴露在宋知意的手下。

  即便是现在宋知意给他一刀,他恐怕也会当场就死了。

  他们挨得那般近,贺瑱只感觉到宋知意温热的气息都扑在了自己的耳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