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瑱仍是叹气,又问:“可是,我还是不懂他为什么要杀人。他杀人又和不去医院这件事,有什么直接关系吗?”

  ——“献祭。”

  季朗星唇齿间冷静而又漠然地吐出这两个字,却是惊得贺瑱一身冷汗。

  “献祭?”他瞠目结舌,甚至不敢相信这是他会在现代社会听到的词语。

  “对,大多时候与愚昧无知相呼应的一个词就是封建迷信。这些人不信现代科技,只信鬼怪神佛。他们觉得只要自己够诚心,神佛就会眷顾他们。”

  季朗星这平平无奇的话语,却叫贺瑱一阵胆寒。他从小接受的教育就让他无法理解这些事情,可是又想起从前在报纸、书籍上读过的那些故事——

  闭塞的小村落中,总是会用活人祭祀。或祈求风调雨顺、来年丰收,亦或是将人投入洪水、在木架上活生生地烧死,为着只是不再有洪水、旱灾。

  只是他从前只觉得这是很久很久以前才会存在的事情,不曾想过现代社会也会发生。

  季朗星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光亮,又急匆匆地说道:“一定有一件事超出他的控制范围了,所以他才会出此下策。那会是什么呢?”

  好似他们两个人心底都有了答案,可却不约而同地不再言语,只是默默闭上了嘴,将剩下的话咽了回去。

  贺瑱拨弄着自己茶几上的摆件,一下又一下地让那只陀螺不停地转动着。

  像是一个漩涡,将他生生吸了进去。

  他的思绪飘忽着,不知去了何处。似是想要抓回来,寻求一个解决办法,却无法触及。

  是敲门声打断了他,他下意识地说了一声“请进”,就见得宋知意长身鹤立于门口。

  宋知意的目光扫过贺瑱与季朗星,说出的语调似是波澜不惊,让人听不出一点起伏:“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们了?”

  “有些。”

  “没有!”

  贺瑱立马辩驳着,头摇得像是个拨浪鼓。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不想让宋知意误会。应该是不想让宋知意生气,觉得自己不够在意他,所以不愿意留在支队吧。

  贺瑱想着,又连忙补充了一句:“我们已经讨论出来了凶手的大致模型,现在在分析作案动机。你是来给我送尸检报告的吗?”

  宋知意不置可否地扬了扬手中的夹子,薄薄的几页纸写满了的是文老师最后留给这个世界的结论。

  贺瑱本是压抑住的情绪,在这一刻重新被燃起,似乎有些要破功。可他还是生生坚持住了,同季朗星说道:“今天多谢你跑一趟了,下次我请你吃饭作为谢礼。”

  季朗星一挑眉,面容上带着些许揶揄地笑意:“学长又是要赶我走?上次利用完了我,就说请我吃饭,这回又空口白牙地给我画饼,我是有些不信了。”

  贺瑱被他臊得面上一红,双手合十搁在额前摆了两下:“这次案件了结了,我一定请你,我总不能每次都一个案子接着一个案子吧。”

  这话说完,他又觉得不对劲儿了起来。这么一说,他岂不是给自己又立下了一个Flag?

  但他也没太放在心上,见得季朗星不再难为他,便将人送到了门口,又说:“兴许我后面有其他线索的时候,还得找你继续做更详细的画像。”

  “当然没问题。”季朗星抬眼看了下仍阴沉沉跟在贺瑱身后地宋知意,又笑道,“不过那样学长可是欠我好多的人情了,可就不好还了。”

  贺瑱直男无语,这人怎么还蹬鼻子上脸啊。可惜他也是有求于人的,忙不迭地又承诺:“那是当然,好多顿饭呗。不过我就这点死工资,别给我吃穷了就行。”

  季朗星朝他眨了眨眼睛,转身又挥了挥手。

  贺瑱长松了一口气,这也是他不愿意总麻烦季朗星的缘故。扭过头就瞧见宋知意还未曾收起的表情,眼底如同寒冰,冻得人打了个哆嗦。

  他不明就里,问道:“咋了?”

  宋知意看着他茫然的神色,却也知道贺瑱根本不明白季朗星接近他的目的是什么,顿时又觉得贺瑱过分可爱了起来。

  明明表面是只小狼一样的男人,对待刑事案件聪明、果敢又敏锐,可当真遇到感情上的事情,恐怕他心底里就如同小白兔一般,清澈明媚。

  这世间怎么会有这样美好的人啊。

  宋知意只觉得他像是一束光,将自己埋藏在心底所有的阴霾都照亮。

  他向往着,更无法控制地试图贴近贺瑱。

  即便表面上,从来都是贺瑱向他奔赴而来。

  他想要紧紧地抓住贺瑱,不让他再从自己身边溜走,即便是贺瑱根本不再记得从前有他这个人了。

  他缓缓地眨了眨眼睛,收回了眼底对着季朗星的凉意,隐隐的温柔浮上:“没事,只是我想着我也帮了你不少,是不是也能有人情债了。”

  贺瑱被他弄得无语,想要斜他一眼,可又想着自己最近在讨好他留在支队,又赶忙收回了目光。

  结果这样一来,那眼刀弯弯绕绕的,好像是抛了个媚眼给宋知意一般。

  他没注意,不过挤了挤快要抽筋的眼睛,又说:“那不是还有龙虾吗?”

  “龙虾不是给我为你做早饭的报酬?”

  贺瑱深吸了一口气,告诉自己要淡定:“那你还吃了我的豆腐脑和油条呢!”

  “好吧。”宋知意垂下头,语调中刻意添上了些许不易察觉的难过,可看在旁人眼里似乎有些那么的刻意。

  贺瑱立马哎哟了一声,哄了起来:“知道了知道了,我肯定到时候带你去吃好的,比季朗星好的。你跟他较什么劲儿啊,他就是来帮忙的,你可是我想留在身边的!”

  他这话说得暧昧极了,就连宋知意这般冷静的人都险些抑制不住。他的眼底忍不住浮现出笑意来,追上了贺瑱因为一时焦急不查所以走得飞快的步伐。

  他捏了捏指尖的尸检报告,行至贺瑱的身侧,与他并肩而言:“已经确认了,文老师也是同样的手法致死,这两起案件可以并案侦查了。不过文老师是被直接从背后袭击的,他并没有来得及做任何的防御反应。”

  贺瑱嗯了一声,揉了揉酸涩的眼睛,又说:“也算好事吧,至少他没有像程宏逸那般,死前还受了不少的折磨。”

  他顺势接过报告,翻看了几页。字句语言和之前的两份大同小异,也没什么更新的线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