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氏立马警醒,打起了十万分注意力。

  尽管明白王爷重视新人,敬茶想必会陪着过来,但亲眼瞧见,到底还是不同。

  男人跨进正堂,神色一如既往,但不知为何,福晋微妙地察觉,四爷今天心情甚好。

  往后一看,年侧福晋俏生生立在那里——

  明明是极素的打扮,压不住瑰姿艳逸。叫人想起江南三月的桃花,粉白纯净,娇嫩欲滴。

  李侧福晋手抖了下,只觉自己特意穿的衣裳万分刺眼,刻意打扮,倒成了一个笑话。

  满堂都静了静,那厢,四爷示意福晋起身:“不必多礼。”

  雍亲王敬重嫡福晋,是京城皆知的事。福晋依言笑道:“爷若没什么吩咐,就开始敬茶吧,再让年妹妹认一认人。”

  四爷颔首,瞧了年娇一眼,又不动声色看了看她的腰,与福晋分别落座。

  老板的目光,年娇半点没有接收到。

  周围如芒在背的视线,年娇也一无所觉。

  背完第五十遍“要低调,要谦逊”,年娇端端正正捧起茶盏,跪在垫子上,动作极其到位,神色极其恭敬:“请福晋喝茶。”

  她的前额离软垫就差一线,肉眼看去,和五体投地没什么区别——

  众人:“……”

  四爷挑了下眉。

  满屋的空气静止了。

  福晋眼底流露出诧异,接过茶水抿了抿:“从今往后,就把王府当成自己的家。有什么缺的,遣人来正院说一声,下人伺候得不好,也来同我讲。”

  年娇睁着眼睛听,那模样,好像福晋的话是金科玉律一般。

  福晋忍不住生出错觉,仿佛面前是养在膝下的大格格在听她训示,而不是光芒极盛的新人。

  格格侍妾们你看我我看你,都有些惴惴。李侧福晋从酸意里抽身,不由惊愕,没料到年氏对福晋这般……这般的恭敬,简直过了头了!

  福晋没儿子,除去满洲大姓乌拉那拉氏和王爷的敬重,还剩什么呢?

  她忍不住瞧向王爷。四爷姿态放松,脊背依旧挺直,目光落在乖巧至极的年娇身上,有些幽深。

  李侧福晋嘴角动了动,钮钴禄格格飞速看了四爷一眼,很快低下了头。

  敬茶完毕,福晋给了年娇一支羊脂玉镯,紧接着带她认人:“这是李侧福晋,大格格和三阿哥弘时的额娘,住在东院。”

  “这是钮钴禄格格,四阿哥弘历的额娘,和五阿哥弘昼的额娘耿格格住在东侧院。”

  “这是武格格,与宋格格一道住在西侧院。”

  格格之下是没名分的侍妾,福晋三言两语,简单几句话带过。年娇牢牢竖起耳朵,一边记,走到李侧福晋面前的时候抿起笑,甜甜地叫她:“李姐姐。”

  李氏一愣。这可真是出乎意料,毕竟从道理上,皇上亲赐的侧福晋,本就比后来抬举的侧福晋尊贵几分。

  李侧福晋心里憋着的气泄了一点点,颇有些复杂地道:“……年妹妹好。”

  年娇才听不出她话里的百转千回。一众格格侍妾里,年娇对钮钴禄格格印象最深,没想到她是这般模样,五官大气,脸盘圆润,老实又本分。

  年娇把这位未来的人生赢家盯了又盯,盯得钮钴禄氏不安起来,手指都蜷在了一块,终于听到年侧福晋唤她“妹妹”,礼貌又轻柔。

  女眷互相见礼的时候,四爷摩挲了下扳指,不知在想些什么。认完人,年娇连忙拿出给三阿哥他们的礼物,引得钮钴禄格格再三致谢,李侧福晋笑容终于多了一分真。

  福晋最后对年娇道:“转一大圈,想必早就累了,你先回去歇着。熟悉王府不急于一时,过几日随我进宫请安,也让娘娘见一见你。”

  年娇听得很认真,下意识想要“嗯嗯”,憋住了:“……是,妾身省得了。”

  心里有点感动,福晋好生体贴,不像老板,行为有一丝丝恶劣。

  又有点紧张,她虽然选秀的时候见过德妃,但交谈不过两三句话,娘娘就让她告退了。万一德妃往深了问,她答不上来怎么办?

  年娇的忧愁,行为恶劣的四爷并不知道。

  他站起身,语气如常地对福晋说:“请安就到这里吧,爷去前院书房。”

  众人连忙恭送。

  经过年娇的时候,四爷脚步未停,看都没看她一眼,可李侧福晋分明记得,方才敬茶发生的种种。

  一时间笑容淡了,回去的路上很不是滋味,揉着帕子想,她竟还给了年氏好脸色,真是错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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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年娇一回栖桃院,又开始哼哼唧唧地喊疼。

  邱嬷嬷登时着急起来,难不成方才走路的时候……可她分明瞧着王爷的步伐并不快。

  掀起年娇的衣袖一看,得,原本接近绛色的红印转淡,只留一些浅浅的痕。

  她是知道自家姑娘快于常人的恢复能力的,无奈瞧了年娇一眼:“格格要不要睡个回笼觉?”

  年娇依旧哼哼。

  秋嬷嬷给问春使了个眼色,问春习以为常地开始哄:“格格恐怕还不知道,西院已经被王爷改成栖桃院了。多美的名字!格格不是最喜欢桃花么?”

  问夏紧跟上来:“按规矩,王爷要在栖桃院连歇三天呢。”她偷偷一笑:“格格现在不睡,还要什么时候睡?”

  年娇原本高兴起来的脸色,呱唧一下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