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培盛愣了几秒,连忙应下,心里头却泛起了浪涛。

  王府扩建的时候,内务府呈上过各个院子的名字,用圆圈圈出来,多花哨的都有。爷不耐烦这些东西,便依旧前院正院、东院西院的叫着,谁知年侧福晋刚一进府,爷就赐了院名。

  无数念头浮现,他眯起笑眼,栖桃院还差一个跑腿,不如就让小徒弟来当?

  ……

  烦人的声音萦绕耳旁,年娇拧眉,把头埋进被褥,继续睡。

  “格格,格格。”贴身侍女问春没辙了,求救的目光望向秋嬷嬷。

  秋嬷嬷重重一咳:“日上三竿,该给福晋敬茶了!”

  年娇猛然惊醒,该给福晋敬茶了?

  完了,她不会睡过了时辰,第一天就得罪嫡福晋了吧。年娇飞快地爬起来,哪知动作扯到了腰,她倒吸一口凉气,小脸立即皱了起来。

  秋嬷嬷伸手扶她:“慢点,慢点,还早呢,来得及。王爷还在书房,说好了要陪格格去的。”

  嘴角浮现一丝笑意,她看着自小奶大的姑娘,就知昨天定然是合格的夜晚。

  秋嬷嬷小声和问春道:“把箱笼里的药膏拿来。”又吩咐问夏:“去挑敬茶的衣裳。”

  问春问夏连忙去了。年娇不高兴地抿嘴,老老实实趴着上药:“身子骨都散架了。二哥不是说王爷最清心寡欲,喜好佛法吗?”

  秋嬷嬷面色不变听她抱怨,边上药边按摩。

  年娇抱怨一会儿就停了,又哼哼唧唧起来,伺候的活不好做啊,回头得让二哥赔她花首饰!

  贴身的一帮人早熟悉了年娇的做派,做事有条不紊。她们在内室侍奉,王府派来的婢女在外室,很快,问夏挑了一身浅粉旗装过来,海棠花的纹样,雅致又精巧。

  年娇瞅了瞅,觉得还是太高调。

  伺候福晋和伺候老板需不一样的策略,她得老实,恭敬,谦逊,年娇忍痛看了眼粉色,手指指向另一侧:“那件浅蓝色的好。”

  为了迎合四爷喜好,年娇带入王府的衣裳全都是清淡款,没有一件偏向奢靡艳丽,首饰亦然。为此她大哭一场,年府上下使劲安慰才安慰好了——

  大婚前夕,额娘塞给她几件花首饰,说可以暗地里拿出来穿戴、欣赏,年娇觉得也对,她只要偷偷的,谁都发现不了。

  穿戴完毕,用过早膳,年娇赶问春问夏秋嬷嬷去守门,自个翻箱倒柜,把宝贝日记本从箱笼里拿出来,藏好,藏在了床板内侧。这是谁都不给看的东西。

  要不是时机不对,她蠢蠢欲动,准备在日记本上添一笔:王爷好生猛,外头的流言骗人!

  至于花首饰,放在梳妆台最不引人注目的地方。年娇一一整理完,忽然想起二哥叮嘱她的话,他把入府所需的见面礼都塞在一个小箱子里,敬茶当日按顺序给就是。

  年娇连忙迈开步子,去找她二哥说的礼物。

  ·

  四爷进栖桃院的时候,一堆人守在房门口。

  王爷过来的时间出乎意料,不是晚,是太早了。秋嬷嬷一惊,刚要张嘴,四爷抬了抬手,示意不用通报。

  这还了得?

  秋嬷嬷面容惨淡,想着她就不该由侧福晋胡闹……老夫人叮嘱了又叮嘱,万万不能叫格格暴露真面目,天爷,才入府第二天,这可怎么办才好?

  秋嬷嬷却不知道昨天晚上,年娇不该说的全都说了,不该干的全都干了,否则她能表演一个就地昏迷。

  男人缓步而入,就见胆大包天枕着他睡的年侧福晋正拧着腰肢,埋头翻箱子。

  四爷脚步一停。挪开眼,出声:“这是在找何物?”

  语调依旧沉冷,比昨晚还硬几分。

  换做后院其他人,早就惴惴不安地候在一旁,以为这是王爷发怒的前兆。年娇呼出一口气,转头看向他,抑制住肝儿颤的小心脏,露出甜蜜的笑容。

  她小跑着过去,抱住男人手肘:“王爷回来啦?”

  跟在后头的苏培盛愣了。

  秋嬷嬷眼睛瞪大:“……”

  漂亮美人鼻尖沁着汗珠,铺一层薄薄的粉黛,分明是素净的打扮,透出骨子里的艳与纯。

  年娇抱的劲儿不小,对四爷来说却是挠痒一般,他盯了又盯,一时间没有挣脱开来。

  片刻斥道:“成何体统。”

  这话裹挟着天潢贵胄的气度,朝她汹涌袭来,年娇本是怕的。

  她下意识就要缩回去,却因经历了昨晚的洞房花烛,胆子稍稍大了些许——她懵懂地觉得,老板虽然不苟言笑了点,报复心强了点,但还是很通情达理的,早上起床都没吵醒她。

  年娇硬生生停住动作,在心里给自己鼓劲,抱大腿不易,要做就要做迎难而上的那个人!

  她非但没有放开,反而更近一步,摇了摇四爷的手:“我在挑给三阿哥他们的见面礼,王爷帮忙把关把关。”

  粉扑扑的面颊近在咫尺,连呼吸都带着一股桃香,四爷下意识后退的脚步硬生生被遏制住。

  “……”他沉默片刻,“好。你先放开。”

  苏培盛和秋嬷嬷石化了。

  这就是答应的意思,年娇心满意足放手,翘起花瓣似的唇,一一指给四爷看。

  三阿哥是一套文房四宝,大格格是一串琉璃手镯,还在襁褓的四阿哥五阿哥各一枚赤金小锁。

  不是价值连城的宝物,却都精巧贵重,极为合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