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真的丢掉过,也抱过他、亲过他。

  记得他喜欢吃什么,会买零食跟他一起吃。

  程殊怔住,耳边短暂地失聪过后,终于把脸埋在手心,哭了起来。

  他连哭都是没有声音的,只有眼泪不断从指缝流出来。

  张老头他们来的时候已经八点多了,杨华开车去接的。

  几个上了年纪的人,眼睛红红地站在灵堂里,抹脸、抹眼泪,说程三顺太不孝了,年轻时候要父母操心,又说他不靠谱,上了年纪要儿子操心。

  人走了,那些好的坏的都不重要了。

  看着长大的孩子,说没就没了,老人家哪有不伤心的。

  程殊听了几句,听不下去一个人走到了外面,空空荡荡的大厅里,只有惨白的灯。

  他正要找个地方坐下,就看见旁边矮楼梯那儿,坐了个人,手里拿着烟,火星在黑暗里,一闪一闪的。

  没有一点准备,他跟对方看来的眼神对上。

  是杨少威他爸,杨老三。

  等程殊坐在凳子上时,他才发现自己竟然没有上回坐在急救室外面害怕。

  只是脑子里乱乱的,心空了一片,浑身发凉,根本不知道杨老三什么时候走的。

  过了很久,他感觉手机在振,拿出来看见“言哥”两个字时,慌乱地看向四周,发现根本没有一个角落可以遮掩过去。

  手机一直在振,手心都麻了一样。

  程殊难过地低头看去,才发现是电话,不是视频。

  屏着呼吸,点了接听。

  “言哥。”

  “又在写题啊。”梁慎言没问他为什么半天才接电话,“我最快后天早上到,最迟下午。”

  程殊咬着下唇,听到他声音的瞬间,眼泪已经掉下来,“好。”

  梁慎言正在开车,医院那边有消息,梁奶奶的情况稳定,今晚观察没什么就可以转入普通病房。

  “对不起啊,答应要送你的,缺席了半天。”

  程殊努力控制着呼吸和语气,可是对不起三个字太重了,彻底压垮了他,“言哥。”

  梁慎言皱了下眉,看向前面的变绿的灯,跟着车流继续走,“怎么了,哭了?”

  程殊吸了吸鼻子,望向灵堂的方向,“嗯,想你想的,我有点怕。”

  梁慎言听到这句,怔了怔,却被后面的喇叭搅乱了心思,“别怕,正常做题就好,跟平时一样。”

  车窗外的霓虹灯绚烂又华丽,遇到周五,街上人来人往,全是下班后享受自己时间的人。

  “我马上就回去了。”

  程殊张着嘴,轻轻地平复呼吸,才开口,“嗯。”

  “我等你回来。”

  电话挂断,程殊坐在那儿,抱住膝盖,用下巴抵着,怔怔地盯着地板发呆,一直没有再进灵堂。

  他撒谎了,撒了一个很大的谎。

  梁慎言知道后,不会再原谅他了。

  程冬穿了一身黑色的衣服,胳膊上戴了袖章。

  安静地走到程殊旁边,眨了眨眼,小心地握住他的手,“哥哥,别哭。”

  程殊抬起头看他,像梁慎言那样,摸了摸他的头,“嗯,不哭。”

  他真坏啊,骗了这么多人。

  骗了程三顺,也骗了林秋云。

  他们作为父母的期望,这辈子都不会实现了,他不会娶妻生子,永远都不会。

  这一通的电话,像是一根针,无声地扎在了梁慎言心里。

  直到高考前那一天晚上,白天还正常发消息的程殊,突然不接电话联系不上时,梁慎言才意识到不对劲,他一边查机票一边联系程三顺。

  家里三个人的电话,一个都打不通。

  心里的不安越来越强烈,他不敢细想,可除了他们,他谁都联系不了。

  梁慎行知道后,替他联系了司机,又让他联系程三顺的主治医生,一晚上梁慎言都没有合眼,六点多的航班直接飞。

  萧婉茵和梁远山送他去的机场,让他有什么事立即联系他们,别一个人扛。

  航班落地,司机已经等在机场外,直接走高速送他去县城的考点。

  高考有交通管制,去考点的路都不堵车,只是今年又和往年一样,下起了大雨。

  考场外,家长、考试全都撑着伞,等着考生出来。

  梁慎言看向外面的人群,低头看了眼准考证,关掉和程殊的聊天页面,拿着伞下了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