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都市情感>春日囚徒>第48章 48

  【人身保护令】

  车辆离开地下车库,与一辆警车擦身而过,珠鹰眼尖,瞧见了副驾驶的一张熟面孔,才刚在医院里见过的,父亲们还为她大吵一架。珠鹰不得不多想,本该在医院里的人,怎么会突然出现警车上。有些事略一思索就能串联起来,最终她得出一个结论——

  阿厘哥哥安全了,但大哥要有麻烦了。

  孟厘春被带走那天,珠鹰目睹了全程。车子从墓园离开后径直去往医院,大哥在车上联系一位医生,通过谈话她大致知道阿厘哥哥将要经历什么,但没有出声劝阻,事后也没告诉任何人,不光是大哥的威胁,也因对方承诺会帮忙劝说父亲改变“过继”的主意。她相信了,但最后被骗了。

  病房门被一股大力冲开,门内下象棋的两人吓了一跳,孟琅嘱咐珠鹰锁门,匆匆来到病床前,艾佛浓起身像座山一样挡住他,推也推不开。

  “不能报警阿厘!珠鹰说得对,许绍引可以死掉,但不能被毁掉!”孟琅注意到孟厘春过度瘦削的下颌骨、覆盖着纱布的后脖颈,以及手背上的留置针,眼泪一瞬就要掉下来,但忍住了。

  有人来了,孟厘春就开始收拾棋盘,“你全知道了? ”

  “是也不是,珠鹰一个小孩哪说得清楚。”孟琅确实不清楚事情的全部,在电梯上升的这期间,他被灌输大量真相,冲击到他几乎站也站不稳。

  他脑袋乱成一锅粥,不明白许绍引怎么突然从受害者变成加害者,不明白阿厘是怎么被关起来的又是怎么被救出去的,他就记住了珠鹰的一句话——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他硬着头皮跟孟厘春说:“总之你受到的委屈之后慢慢跟我说,许家一定会给你满意的赔偿,不报警,好不好?”

  “这不是钱能解决的事。”艾佛浓话说一半被孟琅指着鼻子打断,“你闭嘴!这是我们的家事!”

  “哪有家人看到孩子生病一句关心的话都没有。”

  艾佛浓不咸不淡地讽刺戳中了孟琅的心窝,他自知理亏舔舔唇,实在没有脸去求孟厘春原谅任何人。

  “爸爸......”珠鹰在身后小声开口。

  孟琅被她这一催促,咬咬牙语重心长道:“许绍引的丑闻要是爆出去,会引发一系列的连锁反应,公司的形象和声誉都会受损,股价也会产生难以预计的波动,爸爸这些年做的一些小生意和许家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到时连我都会被波及。即使幸运没被牵连,许雍也会因此怪我没把你劝住,无论如何,我跟他们已经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了,我逃脱不开了!你就当看在我的份上,或是可怜可怜我,这事听爸爸的私了吧!”

  孟厘春看上去不为所动,“许绍引当初没有选择顾全大局,我现在又何必替他隐瞒。”

  “他脑子不清醒,难道你也一样?”孟琅急得不自觉提高音量,“阿厘,你做事一向是最周全的! ”

  “你要的不是周全,是要我委曲求全。”

  孟琅抿嘴泄气,“我......你说得没错,我也知道我的要求很过分,但许绍引现在半死不活也算遭到报应了,这样都不能让你消气?”

  半死不活……艾佛浓挑眉。

  “他怎么了?”孟厘春问。

  孟琅赶忙抓住机会替许绍引卖惨,“他前几天被人迷晕扔在河边,不知被谁捅个半死,腺体还被割得稀巴烂。许雍好像知道一点内情,但没有报警,还把事情压了下去,我问他是谁做的也不说。”

  “他仇家那么多,谁都有可能了。”艾佛浓轻飘飘说着风凉话,被孟琅瞪也无所谓。

  “他是活该,但被他牵连的我们何其无辜。”孟琅哀求着孟厘春,“不报警,好不好?成为omega也没什么不好的,起码——”他咬了咬嘴唇,“起码你不用担心再走我和景禾的老路了。”

  艾佛浓啧声,孟琅快烦死他插在中间了,怒吼道:“你有什么不满的,阿厘装上腺体最终受益的是谁?还不是你!”

  “可腺体不是用来取悦alpha的工具。”

  孟琅的脑子一时半会反应不过来艾佛浓的这句话。

  孟厘春没什么表情,低头将一枚枚棋码进棋盒里,“说起这个,倒让我想起一件事。”

  他说:“以前不知道omega面对信息素是怎样一种情形,直到亲身经历才发现,也不是抵抗不住。”那晚许绍引想用信息素安抚他失控的腺体,但他从身到心只有抗拒和厌恶,哪来父亲说的情不自禁与被迫迎合。

  孟琅的脊背渐渐挺不直了。

  “所以你的出轨是否真的被迫,我想知道一个正确答案。”

  “非得、非得在这说吗?孩子还在、外人还在!”

  “你该给我和妈妈一个交代。”

  孟琅难堪到羞红脸,破罐破摔道:“你都说出轨了!你都认定这个结果了,我还有什么好说的。”

  “妈妈因为你的谎言很自责,这些年一直为自己的性别自卑,离婚之后,她甚至不敢再接受别人的示爱。”

  “可我这些年也不是很快乐......失去她我也很难过。”

  “你失去的爱情,和她失去的自我,孰轻孰重?”

  孟琅说不出话来,一时陷入迷茫,又是珠鹰叫醒了他,“爸爸,来不及了!”他身体一怔,忙急切道:“这些事以后再说,眼下许绍引的事最重要。不要报警,你就当偿还我的养育之恩了!”他说完后悔得牙都快咬碎。

  果然孟厘春的目光一下变得幽深,像打量陌生人般淡漠地审视他,直把他看得深深低下头去。这时候病房门被敲响,顾景禾在门外喊,“阿厘,你锁门了?”

  孟琅不顾艾佛浓挡在面前,压着嗓音哭诉,“长年的无信息素婚姻,煎熬在其中的只有我一个!每个月的发情期我都要给自己注射剂量越来越大的抑制剂,生你的时候还因为没有信息素,生生捱过了开指和分娩的疼痛。这些痛苦谁都不能替我承受!景禾也不能!我一直压抑着我的本能,直到遇见许雍,我真的、真的只是一时没有忍住,那时的我真的太渴望信息素了.......我确实骗了你们,你恨我吧!你报警吧!”

  艾佛浓走开了,像拎小鸡崽一样拎开挡门的珠鹰,孟琅在警察和顾景禾进入病房后就停止了哭泣,背过身去整理仪容。

  顾景禾目光在父子俩间来回,一个警察说:“报警人是哪位?”

  “我。”孟厘春说着话,人却没动,眼睛落在棋盒上定定的。

  “电话里提到的非法器官买卖、囚禁是怎么回事?”

  孟琅回身强挤出笑说:“是误会。你们也知道beta在婚恋上面临的困境,作为父亲,我肯定希望孩子将来的路能顺畅点,所以就催着他去做腺体移植手术,现在术后出了点问题,他后悔了就开始怨我,这才报了警,什么器官买卖、囚禁,没有的事。”

  警察选择听听孟厘春怎么说。

  “阿厘?”顾景禾看出儿子状态不对,温声催促:“快把你这些天的经历跟警察说呀。”

  孟琅的心快跳到嗓子眼了,紧张地揪住衣服。

  “我要控诉我的父亲对我实施精神虐待,”孟厘春无视父亲瞬间僵住的身体,冷声说道:“请帮我申请人身保护令,不要让他再靠近我一步,其他......没有了。”

  “阿厘!”艾佛浓被孟琅狠瞪一眼,他焦急地想说出真相,却又被孟厘春制止。

  “小A。”孟厘春将棋盘递给他,在对方伸手过来时紧紧握住,像溺水者寻找浮木一般,慢慢将额头抵上他的手臂,发出了一声只有艾佛浓听得见的叹息。

  警察安慰了孟厘春,并告知申请保护令的文书和条件,最后纠正了孟琅的恋爱婚姻观,严肃教育道:“......血缘不能成为你伤害家人后的保护伞,你的罪也不会因为你的父亲身份而减轻。”

  孟琅一个劲应和,想好声好气送警察走,反倒被一起带了出去,与顾景禾擦肩而过时,他轻声喊了句姐姐,但对方目不斜视,无任何反应。

  珠鹰没有跟随,来到孟厘春病床前站了一会,良久沉默着。

  “你也走吧,赔偿的事我会让律师跟你们谈。”孟厘春收拾好心情,说有点饿。顾景禾想说点什么,可瞧他一脸疲惫,摇摇头去点餐了。

  “对不起。”珠鹰的道歉,没有得到孟厘春的回应是意料之中。

  然后她也走了,病房里终于又只剩下两人。

  “你哭什么?”

  艾佛浓终于受不了委屈,埋头趴在病床上不用想也知道哭了。孟厘春环住他的肩背,与他相靠在一起。

  过了会,艾佛浓感觉脖颈湿湿的,他惊诧抬起头,却只看到孟厘春滑落在下巴上的一滴晶莹水珠,其他再看不出哭过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