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都市情感>春日囚徒>第43章 43

  【一家三口】

  孟琅忍无可忍,给三天两头登门的艾佛浓下了逐客令。

  “我要见他!我不信他这么冷漠!”艾佛浓强闯进许宅,几个保镖差点没拦住,短短几天,他憔悴了一圈,下巴冒出青茬,头发长了也懒得打理。

  年前他突然收到孟厘春分手的信息,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打电话过去,对面一次次挂断,最后拉黑;飞去剑川找人,小院大门紧锁,邻居说主人家的好长时间没回来了。最后他找到孟琅,对方呵斥他不要再来骚扰自己的儿子。

  孟琅也收到了差不多的信息,短短几行字的内容里,孟厘春表达了想要分手的意愿,并委托父亲妥善处理好艾佛浓的情绪,一向对孟厘春有求必应的孟琅又怎会不照做。短信里没提分手原因,孟琅也不好追问,儿子性格成熟独立,从不冲动做事,他要分手自然有他的理由,而他选择对自己的父亲隐瞒下原因也必然有他的理由。

  “看在你母亲的份上,我最后一次好声好气跟你说话,不要再来找阿厘了!”孟琅再次强调,“你有空在这纠缠,不如反省自己!”

  可艾佛浓就是反省八百遍也想不出个所以然,分手这事来得太突然,先前一点征兆没有,明明离别前一天还黏黏糊糊,绵绵爱意说也说不尽。

  “我查过他的航班,我知道他没离开洸州!”艾佛浓被几个保镖压制住手脚,强硬地往外拖,挣扎间脸涨成红色,“求您让我见他!”

  “我上哪给你找人去。”孟琅小声嘀咕,转身匆匆上楼。老实讲他也不知道孟厘春去了哪,可能找他妈妈去了,也可能去了不知名的某地疗愈情伤,他心想,等他回来再好好关心就是了。

  上了楼,孟琅脚步在书房门口徘徊,扒着门板听了听,没什么凄厉的动静才放下心。自闻人死后,许雍的脾气一天比一天大,前些天还差点把珠鹰的腿打断,是他用一句话让对方消了气,“老天!你就不能看在闻人的面上对她好点吗!”

  父女俩的矛盾,归根结底还是为了改姓,小姑娘死活不肯,许雍又一再坚持,孟琅在中间做调和,安慰完这个又劝那个消消气,其实他心里想,这做给死人看的仪式感有什么意思。

  茶几上摊开一堆相片,其中一张上,两个身穿黑色校服的年轻人依偎在一起笑,珠鹰认出了其中的闻人礼,而另一名年轻人她端详许久才发现是许雍。爹地很少笑,不怪她一时没认出来。

  “年轻的时候,他们都说他是塔博尔草原上的鹰。”许雍的头发在极短时间内爬上一缕缕白,配上他仍旧显得年轻的脸庞,多少有些奇怪,“谁不爱他的自由和反抗精神。”

  许雍的身体仍旧不大好,年初差不多快康复了,突如其来一场降温又将他压垮,不过压垮他的也可能是珠鹰弄坏了闻人礼的一件遗物——一幅自画像,从闻人的脸部到胸口,被划了长长一道口子。珠鹰被发现的时候,下意识把水果刀藏到背后,孟琅以孩子还小安抚许雍,可许雍却因此发现了,珠鹰似乎多多少少是恨着闻人的。

  所以他打算找她谈谈,把过往的一切都告诉她,她总要接受生父另有其人的事实。

  可该从哪说起。

  许雍想到自己的第一任妻子,一个中产阶级出生的女性beta。她是人权组织的领袖,常年奔走在贫民窟,为受压迫的人民与各种不公发声。她无疑很优秀,但他不爱她,他们的结合是各取所需,他需要她的好名声为家族里的政客拉选票,而她需要他的钱填进窟窿一样的公益会。

  许雍欣赏她独立的性格,认为只有这样的人才配为自己和闻人礼生孩子。可做这个决定时,他忽略了前妻的意愿,那个性格刚烈的女人因此提出离婚。

  与她一身硬骨相比,孟琅在他面前的姿态堪称卑微。

  因为一次意外提前的发情期,他与前来应聘家教的孟琅发生了性关系,印象里孟琅有过挣扎,可当他解下手表扔到对方胸前,“八百万。”孟琅便不再反抗,任由他予取予夺。

  他不喜欢这个菟丝花一样的omega,柔顺美丽的外表下是虚荣腐烂的灵魂,这样的人他见多了。可闻人礼喜欢,许雍还从没见过他那样喜欢一个人,包括自己。

  闻人总会带一束花来见孟琅,嘴巴里一声声“太太”叫着、甜言蜜语哄着,在他面前撒娇卖乖,浑然不顾对方彼时还没离婚。

  于是许雍有了危机感,他怀疑闻人要背叛他们的感情。但真要论起来,还是许雍先背叛了他,背着他跟别人定下婚事,又生下小孩,明明自两人分化之初就说好,无论双alpha的婚姻在外人看来有多另类,无论将来要承受多少不友善的目光,他们都要一起面对。但许雍没有做到,为了家族利益,为了巩固自己的权利,他率先背弃了他们的诺言。

  后来许雍标记了孟琅,并跟他结婚,以强势的姿态插足在闻人礼跟孟琅之间,他可以和孟琅分享闻人礼,但受不了自己被排挤在外。

  珠鹰默默听着,突然头一垂,未消化的午饭“哇”得一声尽数吐在相片上。

  *

  孟厘春的意识一天中有大半坠落在梦里,但他又清楚地知道自己经历过几次手术。每次短暂地清醒过来,许绍引总陪在身边,眼神痴痴地望着他,又或小心翼翼地亲吻他扎着输液针的手背。

  许绍引总会对他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譬如,“我们有孩子了,卓鹿,是你取的名字,还记得吗?”

  孟厘春眼眸微阖,他很困,困到思考和行动都变得迟钝,他无法深思许绍引说的每一句话,于是扭过脸又睡下。

  睡梦中,耳边总是有孩子在哭,哭声凄惨,嗓子都哑了。好不容易哭声止住,又有一道成人的声音在旁嘤嘤啜泣。

  孟厘春在梦中回到了与艾佛浓同居的小公寓,冬日的阳光把屋子晒得暖融融的,他和艾佛浓本来各躺沙发的一边,可对方蛄蛹着蛄蛹着,就钻到了他怀里,在他腿上调整完躺姿,又晃晃脚,嘴巴嗯哼嗯哼很得意。

  孟厘春给他念绘本,这是先前网购时店家送的书,不过没念一会哭声又响起来了。

  “我去看看是谁家的孩子在哭?”

  艾佛浓拉着他不让走,撅着嘴要亲亲。

  “黏人宝宝。”孟厘春爱不释手地揉搓他蓬松的卷发,如他愿低下头亲亲,“好了,我去了。”

  梦到这里就醒了,孟厘春睁开眼,一个人影立刻闪到身边,“孟先生!”

  乔满玉这些天来哭得双眼通红,他一手哄孩子,一手握住孟厘春抬起的手,“我在!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帮我报警......”孟厘春知道自己这段日子经历了什么,但他没有力气反抗。他身体出了点问题,新移植的腺体出现了排异反应,脖颈后面,那灼烧一般的疼痛从腺体的位置蔓延至全身,折磨着他脆弱的神经。

  乔满玉惭愧地垂下头,“抱歉。”

  孩子又哭了,乔满玉心疼把她抱起来哄,自己也跟着哭,“不瞒你说孟先生,我后悔了。我不该为了钱把孩子跟腺体卖给许绍引,还害你和宝宝这样痛苦。”刚出生的宝宝需要父母的信息素安抚,但他现在已经是个不完整的omega了。

  许绍引出现在病房门口,轻叩两下门板,乔满玉慌慌张张解释,“孩子一直哭,我心疼。”

  许绍引一言不发,他身后的保姆看雇主的脸色行事,上前抱走孩子。

  “不!”乔满玉试图要回孩子,却被许绍引的保镖拦在几步之外,他嘶哑着嗓音卑微乞求,“我不要钱了,你把孩子还给我,没有她我会死的!”

  “砰!”

  一个玻璃杯掉落在地上,应声摔碎。孟厘春收回手,病房安静了一瞬。

  “让他闭嘴。”许绍引一声吩咐,乔满玉立刻被堵上嘴带离病房。他来到病床前,眉眼放松,“吵到你了吧。”

  孟厘春闭眼扭头,沉重道:“不要欺负他。”

  “你情我愿的交易,怎么算欺负。”

  “把孩子还给他。”

  许绍引从保姆那抱来孩子,“是我们的孩子,你看,跟你长得多像。”他和宝宝的脸贴在一起,像个少年一样笑得开怀,冲淡身上的成熟气息。

  按照许绍引原先的计划,这场移植手术九个月前就该实施,是乔满玉的突然怀孕打乱了这一切。其实他有无数种方法能让对方打掉孩子,可当乔满玉顶着一张与孟厘春相似的脸向他哀求时,他不可控制地想,这孩子生下来,跟阿厘一定也很像吧。

  母体在妊娠期内不能做腺体移植,于是许绍引被迫将计划推迟,祸兮福所倚,这一推迟,连老天都上赶着要帮他——乔满玉家里出了事,他轻松用钱置换到了孩子和腺体。这给他省了不少事,毕竟谁也不想手上沾染太多鲜血,他不信因果报应,却想给孩子和孟厘春积德。

  他幻想着他们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场面,心境顿时开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