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雪恨

  “刘将军, 这么快就不认得我了?”年轻人如是道。

  刘宏不耐烦道:“少给大爷我弄这些玄乎的,姓甚名谁,报上名来!”说罢手中长枪往前送去, 枪尖点在囚犯太阳穴上。

  囚犯终于抬起头来,露出张脏污的脸,他被破布堵着嘴巴,一双眼睛睁得老大, 满怀希翼看向对面的军队, 唔唔挣扎着试图往前膝行,却被身后士兵踹了一脚, 吼道:“老实点!”

  似乎真是世子!镇北军一时躁动,却又被军令层层压下去。然而不安和焦躁依旧在军中蔓延。

  自柏望山身死,随军多年的柏云起接替了他父亲, 成为镇北军无需明说的精神支柱。刘宏明知这点,因此才以此来威胁。

  若是对面就这么不战而降,自然最好。

  若是宁死不降,那‘柏云起’就是动摇他们意志的突破口。

  那日, 柏云起带去的兵, 都被刘宏追杀得一干二净。交战的事,只剩刘宏等人知晓。

  柏若风盯着囚犯好一阵子, 隔着一段距离,加上囚犯身上脏兮兮的, 他竟也没法辨别。

  难道这被越军藏得严严实实,现在才带出来的人真是柏云起吗?

  不, 不对, 不能辨别就已经暴露了最大的问题。柏若风捏紧马鞭,眸色微沉。大哥若落在他们手上, 按马贼的脾性,肯定是等不及要五马分尸。就算是拿人来换好处,那也是恨不得把柏云起的身份昭告天下,又怎么会特地把盔甲身份令牌等可以证明身份的东西丢开,换了身囚服,还堵住嘴巴不让说话?

  柏若风眯了眯眼,忽然从容一笑,面上显出软善无辜,“刘将军,我是镇北将军幺子,柏若风。”

  “那日您与我父兄自请离职去北越潜伏的事,我知道的一清二楚。事已至此,想来您已经在马贼那混得差不多了,该调查的也调查清楚了。不差这一次,不如直接回来吧。”

  “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感受到手下人异色的眼光,刘宏顿时青筋暴起,他叛军而逃时,一个人没带,现下手里的兵都是北越的,本就对他这个新来的不服管。柏若风的话虽然不至于有什么实质伤害,却足以恶心他,足以动摇军心。

  不过用同样的计俩回敬罢了。柏若风挑了挑眉,不置可否。

  他拔出背后长枪,红缨一扬,枪尖对准了刘宏,枪身银光湛湛,显出压迫感来。“昔日您不如我父兄,在练武场被打成落水狗。今日,我便好心帮你回忆回忆。”

  “年轻人,够狂妄!”刘宏没当一回事,他重重冷哼一声,“但你是不是忘了,你大哥还在我手上。”

  “你若不降,我便叫他当众曝尸荒野,哈哈哈哈哈哈哈!”刘宏仰天大笑。

  “此人畏畏缩缩,既没有信物也不开口说话。”柏若风面不改色,反问,“如何证明他是我大哥?”

  “就凭这张脸!”刘宏心虚,嗓子越发大,他猛地用枪尖挑起囚犯下巴,“少啰嗦,我看你是馋世子之位馋疯了了!连血亲都不顾,柏望山竟生出这般牲畜!”

  就在双方僵持之际,阿元御马跑上前,对柏若风小声道:“少爷,都准备好了。”

  柏若风眸色凛然,点点头,不再与刘宏废话。他接过阿元递过来的箭矢。

  箭矢上绑了显眼的火药包。

  柏云起可是在他手里!这人怎么敢明目张胆‘弑兄’?刘宏大惊,枪尖在囚犯肩上戳出血迹来,“柏家小儿!你要做什么?尔敢?!”

  几个持盾牌的北越士兵冲上前,在刘宏面前铸成一面盾墙。

  然柏若风持弓箭的手格外地稳,他平移箭矢,箭尖从刘宏那里移开,转而对准了囚犯。

  囚犯瑟瑟发抖,拼命往前挣扎,嘴里挣扎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瞪大眼睛试图说些什么,眼中满是乞求。

  本来只是七分怀疑,但现在,柏若风已经能百分百确定了。

  他自小便有记忆,对柏云起的熟悉程度仅次于镇北侯夫妇。柏云起自小练武,被柏望山打过罚过,伤重到下不了床,在战场上被捅过刀子被甩过鞭子,唯独一身倔骨头,从小到大都不改。千难万险,一笑而过,何曾露出过这般软弱神色。

  现在看来,这狼狈不堪之人,岂有他大哥半点风姿。柏若风想。

  他点燃了引信,在刘宏声厉内荏的吼声中,带着火光的箭矢嗖的一声如雷而出,火光在战场上格外显眼,箭矢准确无误命中囚犯左心。

  围拢住囚犯的士兵吓得后退两步,中央的囚犯瞪大眼睛,瞳孔逐渐溃散,侧身倒地。

  这一箭火光,显然是开战的信号。眼看好不容易找来的与柏云起几分相似的替身就这样死去,刘宏气得面色青白。

  柏家小儿,竟敢戏弄于他。今日便用其头颅饮酒!刘宏举枪喝道:“盾牌兵上,列阵!”

  数百盾牌兵上前,组成一面盾墙。

  如刘宏所料,在柏若风那一箭后,无数箭矢自镇北关城头飞射而出,如暴雨袭来,漫天黑点,看者心惊。

  黄毛小儿,吃的饭还不如我盐多。刘宏想,这箭雨无异于垂死挣扎,今日他便领兵突破拒马,踏平镇北关!

  然而,密不可分的‘箭雨’落下,猛地有人大喊:“这是什么?这不是火药箭!”

  他们都见过带着火药包的‘火药箭’,落地后火势会蔓延开来。然而绝没见过这样漫天的小铜球!

  轰的一声炸响,继火光之后,几个人影被炸飞,盾牌立时出现缺口。尽管马上就有盾牌兵补上。然而无数小铜球落地炸开,发出巨大响声。铁屑迸溅,士兵刚开始还能补上,后来缺口越来越多,他们心生可怖,纷纷叫道:“这是什么鬼东西!”

  “它会爆炸!”

  “快跑!”

  ……

  对未知的恐慌在人群中蔓延。

  拒马早被柏若风命人搬开一道口子,此时他抬起银枪,往前一指,“众将士听令!随我荡平越贼!”

  “杀——”

  多日的颓丧和不安一扫而空,镇北军声势浩荡冲出,带着满腹怨愤,一雪前耻。

  鲜血染红了荒地,刀尖相交的响声此起彼伏,惊心动魄的混乱中,代表着柏家军的神兽毕方军旗高扬。

  场面倒转,越军往天元关逃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