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治神宫前站已经成了钢铁丛林中的一片海洋。

  准确地说是站前,七海建人没能进到车站内,就被水流拦住了去路。水流中心是个红彤彤的小八爪鱼,长相像是寿司店会喜欢摆在门口的那种吉祥物。

  “什么啊。”

  他几步跨过地上的水坑,无奈地望着整个被水流包裹住的车站入口,“太夸张了吧。”

  粗如碗口的水流像藤蔓又像游龙,盘旋在金属质地的入口和钢化玻璃之上。如果此时有人路过,哪怕随手一拍,效果也堪比特效大片。

  这可是繁华的闹市区,在没有帐遮挡的情况下弄出如此离谱的场面,真的不怕明天就登上全世界的头版头条吗?

  “所以说咒灵真的很讨厌。”七海建人解开领带,绑在手腕上,“就像不懂事的巨婴一样,只会给成熟的大人添麻烦。”

  面前的小八爪鱼大概是特级,应该是特级。

  他只有一个人,离得最近的伏黑惠和猪野一个是不靠谱的后辈,一个是才一年级的小朋友。

  特级咒灵,打不过。

  红色的小八爪鱼还在水里朝着他吐泡泡,七海建人看着它,默默地开始联系其他人。

  四位特级有事的有事,联系不上的联系不上,基本没戏。其他在东京的一级咒术师大多都各自带队在不同地方等待指令。

  七海建人冷静地想了一圈,拨通了禅院直毘人的电话。等待声响了两次,一个懒洋洋的声音响起,隔着电子产品仿佛都能感受到他身上的酒气。

  “哦?七海?你怎么....”

  禅院直毘人的第一句话还没说完,对面就变成了刺耳的忙音,通话被迫中断。

  被挂了电话的禅院家主无语地看着手机。

  “…不像他啊。”禅院家家主百思不得其解,摸摸胡子想了想咒术高专最近又在搞些什么。

  “好像是五条悟和人在涉谷打起来了…”

  并没有收到调遣信息的禅院直毘人把这件事抛在脑后,重新捡起酒壶。

  被他认为是反常的七海建人现在的状态算不上好,手机摔得粉碎,残骸躺在一边。特别定制的眼镜被水冲碎了一侧的镜片,比起亚洲人有些过于高耸的眉骨上一道细长的伤疤正在流血。

  禅院直毘人接起电话后,庞大的咒术波动瞬间自面前的特级咒灵中爆发,紧接着他所在的环境就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要不是意志坚定,阳光沙滩大海出现在面前的那一刻他就该尖叫着报警了。

  “领域展开,荡蕴平线。”

  可可爱爱的小八爪鱼也在他没注意到的时候长出了强壮的四肢,胯部生出了一对附肢,头部保留了章鱼的特征,后有斑点。

  “一点也不可爱了。”七海建人吐槽。

  特级咒灵开启了领域啊…

  章鱼——陀艮手指间的水球释放,难以想象的水流铺天盖地地涌来。还穿着西装和皮鞋的成年人深吸一口气,抽出腰间绑着的武器,用领带仔细地缠了两圈。

  “修一先生…”他默念,“希望我下班前你能顺利出现。”

  他不想加班,但是面对特级咒灵,活着和加班,他还是想选择后者。

  *

  电车在涉谷站内停车时间不长,眼看着车门就要打开,流着口水、说着胡话的咒灵就要走上电车,全日本即将陷入血海地狱。

  “不做点什么吗,五条悟?”

  年轻的加茂家嫡子伸手示意:“他们可都是因为你,天降祸事。”

  “如果不是你急着找你的结婚对象,把涉谷站搅得一团糟,让我们把战场转移到人类社会里——”

  他苦恼地扶住额头:“他们怎么会遇上这么倒霉的事呢?在封闭的电车车厢里,死于说不清的理由。”

  他的歪理已经歪到漏瑚都要听不下去了。

  电车门没有按时打开,紧闭着度过了短暂的停车时间。车内不明所以的乘客疑惑地拍着车窗,眼睁睁地看着站台越来越远。

  “喂!怎么回事啊!”

  “不是吧,搞什么啊!让我们下车啊!”

  用「无限」封闭了电车门的五条悟无所谓地看着他们叫骂。

  “你看,你保护了人类,他们却还在怪你。”

  年轻的诅咒师用怜悯的眼神看着他,“用咒力控制电车不难,在不伤害普通人的情况下杀掉所有咒灵似乎也不难。”

  以五条悟的实力,他对自己的领域的控制已经超过了现有咒术师的理解。

  他大可以短暂地开启零点几秒的领域,由此带来的信息冲击虽然会让普通人几十天无法恢复神智,但足够杀掉全场的咒灵。

  “但只要你没有救出你的另一半,咒灵就会源源不断地出现。救人,杀咒灵只会反反复复。”

  几十天几十天的累积,总会摧毁普通人的神智。

  而且外面有两层帐,如果他非要展开领域,打破第一层,放这些人出去,让外面蹲守的咒术师进来,那么非术士就会在无量空处和狱门疆之间被碾碎。

  “东京是个很繁华的城市,电车来来往往,你要救人,就救不了他。”

  五条悟侧过头看他,似乎认真在思考这件事。加茂宪伦收起伞,微笑着后退几步。

  “喂,你到底想干什么?”

  沉默了一会,五条悟趁着下一趟电车还没来,干脆有点耍赖皮地坐在地上,“绕这么大一圈,不会只是为了拆散有情人吧?”

  怎么想都很不合理!

  “你暗恋修酱?”五条大少爷大惊失色,狐疑地看着面前人模人样的诅咒师,“不然就是暗恋我?”

  “做人不能这样,修酱心里已经有我了,你后来的,没戏了。赶紧放弃吧。”

  白发的青年像赶小狗一样摆手。

  忍辱负重等到今天的羂索:…

  现在就想打五条悟一顿,哪怕会影响他的大业,他也想打。

  不过他最终还是把这种冲动压下去了。

  “不觉得人类作为「人类」的时间已经太久了吗?”他耐着性子,算着时间,跟五条悟像是亲密伙伴一样聊下去。

  “没什么特殊的能力,缺点倒是不少。”

  “而咒灵有了思想,想要代替他们,我不过是推波助澜。”

  胡说八道,你看咒灵的眼神也和看垃圾没什么两样。

  五条悟轻哼,不像信他的样子。

  他知道这人或许是在拖延时间,但他既然愿意配合,就说明——

  谁还不是在拖延时间了?

  “黑崎君,还没好吗?”

  五条悟站起来,拍拍一尘不染的衣角,手拢成喇叭大声喊:“这边下一趟车也快来了哦。”

  羂索一愣,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四周的咒力居然在短短几息之间消失得一干二净。

  “不要催啦五条先生!”拎着刀的橘发高中生苦哈哈地送走最后一只混在人群里的咒灵,“诅咒真的很多啊!”

  “可是要是修酱在的话估计早就杀光了哦,黑崎君看上去还需要多多练习啊~”

  什么啊!修一在护廷十三队都是数一数二的斩术高手,更有成千上万把斩魄刀的能力为他服务,能超过他才是不可能的吧!

  在咒灵出现之后,黑崎一护就默默解放了斩魄刀,趁着五条悟牵制对方的注意,用瞬步穿梭在月台上,迅速杀掉了这些实力一般的低级咒灵,避免他们混进人群伤人。

  没等到下一趟进站,月台上就变得干干净净的。年轻俊朗,看上去十分无害的死神眼神清澈地站在一旁,而羂索的眼睛都快瞪掉了。

  因为咒术界高层对死神或多或少的忌惮,计划中并没有死神的参与。

  偶然混进来的这位年轻人也不在他们的名单上,本以为兴不起什么风浪。

  结果直接把他整个计划都打乱了!现在五条悟本应该焦头烂额地处理混进来的咒灵,而不是抬着下巴鄙夷地看着他!

  “真让人意外啊…”

  他咬着牙说出这句话,迅速思考着如何把局面控制住。想靠着普通人的安全威胁五条悟是走不通了,这个不知道哪蹦出来的死神的破坏力不亚于五条,两个人对他一个…

  只能期待漏瑚那边快点把宿傩带过来。还有夏油杰…

  五条悟没给他思考的时间,轻轻跃下月台,捡起四方的狱门疆,轻轻拂去上面的灰尘。

  “刚刚那个火山头趁你救人的时候跑了,他身上带着宿傩的手指,估计是要去堵悠仁。”

  黑崎一护立刻转头看他。

  “下一趟车来的时候你跟着,从帐里出去,应该还能赶得上。”

  “那你?”

  五条悟对他挥了挥手里的东西:“已经拿到啦。”

  花御被五条悟打得半死,漏瑚已经离开去唤醒虎杖悠仁体内的两面宿傩。

  场面差不多回到了一对一,五条悟据说是咒术师里的天花板,比起零番队和尚对于十三队来说还要强。黑崎一护思考了不到一秒,果断决定先去救别人。

  在羂索有些僵硬的表情中,电车再次驶入,刺眼的车灯把隧道照得通明。车门打开后,已经被惊吓了一晚的普通人们争着抢着挤上了车,硬是没给车里人机会下车。

  电车离开后,整个月台上似乎就只剩下奄奄一息的花御、表情晦暗的‘加茂宪伦’和摩挲着狱门疆的五条悟。

  “只要破坏掉就行了吧——你还有什么遗言想说吗,关于换掉人类的想法就算了吧,听腻了。”

  五条悟深吸一口气,将右手按在狱门疆上。

  虽然只有几天没见,但他差点又要失去修一了。这个封印看上去平平无奇,只要将它打破,修一就能回来了。

  “正好明治神宫离得不远,一会给他们打个电话,明天应该就能顺便举行婚礼了…”

  他似乎是有点紧张,小声念叨着。

  “悟!”

  月台另一侧突然有人大喊他的名字,声音很熟悉,但夏油杰应该不会这么不体面地喊他。

  都要破音了。

  “幻听,幻听。”

  五条悟安慰自己。

  “五条悟!!离你手上那个东西远点!然后立刻把那个脑门上缝线的人杀了!快点!”

  夏油杰衣冠不整,嘴角还带着血,衣摆被地下的冷风吹得猎猎作响。

  一直表现得像个失败者的加茂宪伦缓缓露出了一个微笑。

  “你应该都听说过一个传闻,加茂家真正的的嫡子不会赤血操术,被当作废物扔掉了。”

  夏油杰突然一个踉跄,靠着月台上的柱子才勉强没有摔倒。他脸上笑面狐狸一样的表情彻底被撕裂,痛苦地扶住心口。

  “咒灵操使,你把真人收服了吧,可他身上带着我的血。”披着加茂家真嫡子躯壳的羂索收紧五指,“谢谢你,你来的还真及时。如果你不在,我可能就要被五条悟杀掉了。”

  “五条。”他紧接着叫住准备去帮夏油杰的白发咒术师,“我给你准备了一份礼物。”

  他从怀里掏出一条朴素的银链子,上面挂着两个有点变形的素圈戒指。

  “祝你永远不会到来的新婚快乐。”无比恶毒的祝福从他的口中说出,而五条悟知道自己应该尽快杀了他,了结这件事,但看到戒指的一瞬间还是愣住了。

  是他十年前在修一的房间里找到的礼物,又被遗失在了路边的一家甜品店,之后再也没能找到。

  “那是狱门疆…是封印…!别看他!”

  止不住地吐血的夏油杰看他愣在那,恨铁不成钢地吼了一句。

  晚了,狱门疆的开启只需要一分钟,而五条悟给了这对戒指十年。

  他和六眼的宿命只能在咒灵操使在场的情况下被打破,虽然计划中出现了一些变动,但现在就是最好的时机了。

  “「门开」。”

  笼罩着涉谷站的第二层帐迅速缩小,化成黑色的圆环悬浮在五条悟身侧。

  被赤血操术操控的真人将夏油杰的魂魄和咒力搅了个天翻地覆,纵横咒术界的盘星之主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好友被咒术界的最强封印死死地束缚住。

  “我们新/世界再见。”

  *

  就是现在,他短暂地感觉到了外界的气息,杂七杂八的咒力、咒灵的恶臭还有人类社会生机勃勃的气息。

  好像还有虚?

  狱门疆似乎又发生了些变化,月见里修一不能确定,但他猜这或许是封印最脆弱的一刻。

  “你往后退两步。”月见里修一单脚后撤,将刀横在胸前,“不然我可不能保证不伤到你。”

  伏黑甚尔没逞强,充分发挥了顶级小白/脸的职业素养,听话地离他远了点。

  死神缓缓吐气,迅速抽刀,又用力将它甩出。长刀像是一道闪电划破黑暗,倏地将黑暗撕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