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条悟感觉自己好像在坠入深海。

  周围都是黑暗,而远处有一扇轻掩的门,门里是唯一的光。

  “看什么看!有什么可看的!”

  “你这个蠢货!!”

  …好吧,门里似乎还传来了夏油杰的怒吼。

  他习惯了‘天上天下,唯我独尊’,习惯了无人能敌,乍一下处于弱势,第一反应是茫然。

  杰说的那个「狱门疆」肯定是有问题的,他不过是看了一眼,就浑身不能动,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个脑门缝线的加茂家小子大笑。

  夏油杰黑着脸在一旁吐血,脸上三分恼怒四分嫌弃,如果不是和真人对峙无法脱身,估计他会先给五条悟念一套经书,用来超度他‘无用’的脑子。

  “哎,我都觉得我要毫不费力地赢你了。”

  被狱门疆压制着半跪在地上的五条悟抬头,虽然姿势狼狈,但蓝眼睛看上去依旧桀骜不驯。

  “所以你就是用这东西把修一关起来了吗?”

  他偏头看了看深黑色的光圈,“真阴险啊。”

  “去和他相聚吧。”

  羂索并不想和他多说,面对五条悟的时候,哪怕多说一个字都有可能出错。而且真人不知道能困住夏油杰多久,他必须要在意外发生之前,尽快完成对五条悟的封印。

  “别啊,再说两句呗。”二十八岁的咒高教师开始撒娇,“我被关起来之后能遇到修一吗?”

  光圈逐渐缩小,五条悟的身体逐渐变得透明,他对未知咒物的效果似乎并不恐惧,这种时候还有闲心关注男朋友。

  真可怕,五条家的六眼。

  “狱门疆里有一千个世界,一千种时间,如果你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能遇上吧。”

  羂索伸出手,缩小的光圈最终还原成了纯黑色的小方块落进他掌心,除了表面深紫色的流光,还多了几只苍蓝色的眼睛。

  五条悟慢慢接受了下坠带来的失重感。

  他无法在这个诡谲的环境中动用咒力,如果宇宙中的星体会感到孤独,那差不多就是在这样的环境里了。

  手长脚长的白毛大猫调整了一下下坠的姿势,突然觉得就这么一直坠下去好像也挺舒服。

  什么都不用想,没有人类也没有咒灵,一天不会有八百个电话催他去拯救世界。

  要是喜欢的人在身边就更好了。

  “唉。”

  但是五条悟不能休息,睡美人修一还在等着悟王子拯救,塑料挚友正在外面吐血,咒术界高层肯定也派了人守在周围,咒高的人遇上那几个特级咒灵也是凶多吉少。

  “快点落地吧…”

  他闭上那双璀璨的眼睛,开始琢磨怎么打破封印带着修一出去,就听见耳边一道风声掠过。

  睁开眼后只看到一道雪亮的刀光疾驰而过,朝着远处门的位置而去。熟悉的气息从身后接近,紧接着有人揽过他的腰,持续的下坠被打断,两个人一起朝着光亮的方向前进。

  来人身上带着月亮的气息,又如刀锋般凛冽。

  *

  “你怎么在这?”

  月见里修一踏空而行,跟在那一道刀光后迅速地上升,而他身后不远处还有一道被砍得稀巴烂的大门。

  伏黑甚尔自动被满眼都是修一的五条悟忽略了。

  “修一…”

  五条悟话没说出口,先下意识地像八爪鱼一样把他抱得紧紧的,“我终于找到你了。”

  毛茸茸的头埋在对方的颈窝,虽说死神没有人类的体温,但修一身上却总是温热的。

  他贪婪地呼吸着对方身上的气息。

  “我还以为你又不见了。”

  “我这才消失几天,你怎么把自己也折腾进来了,还好我们刚好遇上。”被当成猫爬架的死神先生笑得有点无奈,“要是错过了,可就不知道你掉在哪个小世界了。”

  狱门疆的「内」和「外」由一片纯黑的虚空连接,「外」联通现实世界,「内」则包含着一千个独立的小世界。

  他趁着羂索打开狱门疆封印五条悟的那一瞬间破开了「内」门,用鬼道带着伏黑甚尔离开了狱门疆的「内世界」。

  没想到在虚空中刚好看见了几天没见的五条悟,还像一片破碎的叶子向下坠,吓得他直接扔下伏黑甚尔过去救人。

  ——伏黑甚尔还是后捞回来的。

  “现在和之前不一样了,浦原先生他们都在空座町,不会出什么事情,你不用冒险闯进来。”

  刀光始终盘旋在前方,像一盏灯。

  “何况你要相信我啊,我可是无敌的。”

  他侧过头,看着整个把他抱在怀里的五条悟,“就像我相信你一样——哪怕所有人都无能为力了,你会救我出去的对吧?”

  对于一个好胜心强又骄傲的人来说,承认自己做不到是一件很难的事情,但承认自己做不到的同时将一切托付给另外一个人,又是一件很浪漫的事。

  五条悟觉得自己的心脏突然开始扑通扑通地跳,比被关进狱门疆之前跳的还要快。

  月见里修一猜得没错,他被关进来,确实有一丝故意的成分。即使知道狱门疆里危机重重,但是因为有修一在,他在能够挣脱开封印的最后一个瞬间迟疑了。

  不管在哪,他们两个要在一起。

  “…我们出去就结婚好了。”

  一米九的咒术师趴在比他矮一点的死神先生背上,“这里离明治神宫挺近的。”

  “可以,”月见里修一答应得很干脆,“但是人类的婚姻对死神来说好像没什么太大的影响。”

  “…”

  “修酱你怎么能说出这么冷冰冰的话来!”

  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话对人类来说很扎心的修一尴尬得全身僵硬,小声道歉:“呃…抱歉?”

  光亮越来越近,即使没了夏油杰的骂声,五条悟也能确定门外面就是真实的世界。

  “到了。”月见里修一牵着五条悟的手,两个人并肩站着,伏黑甚尔身上的鬼道消失,也跟着落在「外」门前。

  月见里修一收回刀,蓄力准备打破第二道门。五条悟就站在他身侧,紧紧握住他的手。

  *

  “帮着真人,看看能不能杀掉夏油杰。”

  羂索走到还在恢复的花御面前,“杀不掉就算了,跑快点,不要被他控制了。”

  夏油杰倒是不吐血了,可他现在面色苍白,浑身无力地靠在月台的水泥柱子上,声音有些虚弱。

  “不用帮了,那个咒灵已经死了。”

  死了…?

  “你杀了他?”羂索惊讶地上下打量了一番夏油杰,真人的气息确实已经消失不见了,“已经被自己收服的特级咒灵都能下得去手吗?”

  不管是考虑舍不舍得还是会不会反噬的问题,杀掉真人对于夏油杰来说都是个艰难的选择。

  居然这么短的时间里就做好了决定,并且动手杀掉了真人。

  “还好五条悟已经被封印了,”他感叹,“不然还真有可能被你打乱了计划。”

  夏油杰用胸口的方巾擦了擦嘴角的血迹,“那还真是恭喜你了。千算万算,最后还是如愿以偿。”

  派真人来,假装是为了拖住他来降低他的警惕,等到他收服了真人后再用留在真人体内的血液施展赤血操术。

  “你为什么必须要控制我的身体和你一起进行封印——你自己一个人做不到?”

  “我与六眼的宿命罢了。”

  本来准备离开的羂索略略一思索,忽然笑容满面地转回身,走到夏油杰面前蹲下。

  “你杀了真人,一定费了不少力气吧。”他的指尖冒出一个血红色的刀锋,“要是趁现在杀了你,可再适合不过了。”

  “比起加茂家这个小子的身体,特级咒术师、咒灵操使的好像更有吸引力。”

  羂索感叹:“「盘星」现在可是蒸蒸日上,有了你的身份地位,我的目标会更快实现吧。”

  血液像是不要钱一样从他的指间流出,刀锋迅速凝聚成型,逼近黑长发男人的眉间。

  “我可不想身体被你这个不知名的东西占据,”夏油杰冷哼,“我现在赢不了你,但是带着你一起死还是问题不大的。”

  血液凝成的刀停在他面前,腥味熏得他想接着吐下去,羂索没有动手,眯起眼睛打量他。

  “很不错的威胁,但是如果你能装得再强那么一点点就好了,这么虚弱的气息可没办法让人信服。”

  血刀挥起,“你的身体,我就收下了。”

  “住手!”

  一个年轻的声音大吼,紧接着一道不知名力量袭来,黑红色的月牙划破地面,似乎要将羂索一同劈开。

  手中依旧握着伞的男人面色一沉,只能放过夏油杰,跃到高处躲开这次袭击。

  烟尘散去,月台上多了几个人——粉头发的宿傩容器虎杖悠仁、刚刚那个力量恐怖的橘头发死神、一级咒术师冥冥和一个小男孩。

  “你想对夏油先生做什么!”

  虎杖悠仁脸上还带着擦伤,目光坚定地站在最前面,“五条老师和修一先生呢?”

  羂索看到他后脸色一变。

  “不好意思,后援来了。”

  夏油杰在这几个人的保护圈里,温温柔柔地露出一个笑。

  羂索:…你猜我气不气。

  “五条先生?”黑崎一护收起斩月,朝着月台四周张望了一番,“离开了吗?”

  “被封印了。”夏油杰简练地回答,“狱门疆,他手里那个黑方块,修一也在里面。”

  “你怎么了?”银发编成两股麻花辫,只露出一只眼睛的冥冥瞟了他一眼,“他能在封印五条的同时,把你伤成这样?”

  要是对方这么厉害,他们现在还是撤了比较好。

  “没事,收了他的特级咒灵之后被反噬了。”夏油杰一连吃了好几种药丸,面色逐渐红润,“先把狱门疆拿回来。”

  “漏瑚呢?”

  羂索突然问虎杖,“宿傩没有被强制唤醒?”

  他明明让实力最强的特级咒灵漏瑚带着现有的所有宿傩手指去拦截虎杖悠仁了!

  “在这呢。”

  黑崎一护从身后掏出个亚麻色的小布包,朝下抖抖,掉出来一个头破血流又被捆得结结实实的漏瑚。

  他追上漏瑚的时候,咒灵正准备往虎杖嘴里塞手指,被他一刀拦下,后来几个人忙活了半天把它绑起来了。

  羂索:…怎么老是你!

  今天是杀不了夏油杰了,还是趁他们放松紧警惕的时候快点离开吧。

  他心思刚动,就感觉笼罩着涉谷站的帐被一种从未接触过的力量打破,碎成了一片一片的。

  “修一呢?在吗?活着吗?”

  人还没到,一个嚣张的声音就远远传过来,他差点以为是听到了宿傩的声音。

  “嘁!你没事催我什么,好好的虚夜宫不待,非要跑来救人。”那个嚣张的男声抱怨,“现在那个修一没看到,咒术师倒救了一堆。”

  “麻烦您了还真是不好意思。”

  另一个声音虚弱又有些平淡的社畜开口,话里丝毫没有抱歉的意思。

  “葛力姆乔!”

  “七海海!”

  蓝发的十刃骂骂咧咧地从地面一层直接跳下,无声地落在地下五层的月台上,他正像是扛麻袋一样把负伤的一级咒术师扛在肩上。

  而七海建人虽然西装破破烂烂,身上到处氤氲着血色,整个人都湿透了,但还有力气说话斗嘴,让几个人稍稍安心了些。

  葛力姆乔把随手救下来的七海建人扔给看上去最担心的虎杖悠仁,又看了一圈,发现那个脑门上一圈缝线的男人看着最可疑。

  他也不好说为什么可疑,问就是猫科动物的直觉。

  “是你吗?那个会喷水的鱼的主人。”

  羂索有种不详的预感。

  “陀艮怎么了?”

  “挡我的路,杀了。”豹王不耐烦地扯扯嘴角。

  一连损失两员大将的羂索:…

  瞄到面色不佳的黑崎一护之后,葛力姆乔把注意转移到了他身上,笑得十分不怀好意。

  “呦,黑崎,你也在。”

  代理死神用双臂比了个大大的叉:“今天不打架,我要救人。”

  “救人和我有什么关系,死神和人类随便你死不死。”

  “不是,你…”

  眼看着两个人就要吵起来,羂索正想趁机离开,他手里的狱门疆就爆发出一声巨响。

  看着狱门疆碎裂后,他满脑子都是‘完了’‘全完了’。

  “啊?”

  月见里修一破开封印出来后一下子看到咒术师死神和虚齐齐聚在一起,愣住了,“你们…开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