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泽阳还得回去写人口失踪的结案报告,临走之前指着傅知越骂了一句,“我早跟你说过,有些事情得问清楚,就你,始终改不掉你那个牛脾气,现在后悔去吧!”

  高泽阳走后,傅知越就在病床边守着。

  他用已经混沌了的大脑,一点一滴回想起他做的那些混账事。

  一个月。

  一个月前,他因为解决了一桩陈年旧案,想要回去跟温楚淮好好庆祝一下。

  他连玫瑰花都订好了,走到半路却收到了温楚淮要跟他分手的消息。

  温楚淮冷冷淡淡的,傅知越问原因,温楚淮也不说什么。

  他没想到那么大个医院,温楚淮能看见他和沈忆秋一起出现。

  却想到温楚淮有几个学生,温楚淮对他们真的很好。

  一个月的时间,足够他因为误会温楚淮和姜修远的关系,混合着这么多年对沈曼柔死因的疑问,一步一步把温楚淮逼上绝路。

  他想起了温楚淮肘窝里大片的淤青,也想起了温楚淮那么平淡地对他说,“傅知越,你该试着喜欢别人了。”

  姜修远的猜测成了真,温楚淮真的不剩多少时间了。

  他不知道温楚淮在失踪的这两天两夜里发生了什么,却能够感受到温楚淮对他的抗拒。

  傅知越想,这样是对的。

  温楚淮如果一早远离他,或许不会闹成现在的局面。

  傅知越叫来了医生。

  李主任和骨科的医生齐刷刷地都来了。

  傅知越躲在门后,偷偷听他们说话。

  “你这个情况,后续别太累,多休息。还有,保持精神稳定,如果出现耳鸣之类的也是正常的,这些你自己应该都知道。”

  “等腰上的伤好了,就尽快安排化疗,不能再拖了,告知书你待会签一下。”

  不管他们说什么,温楚淮都是淡淡的一句“嗯”。

  无所谓有,也无所谓无。

  中途姜修远来过一次,温楚淮还是问:“这次的实验结果怎么样?”

  傅知越看见背在姜修远身后的手指绞住了。

  但姜修远说:“还不错。”

  “跟上次的结果差别不大?”

  “嗯,不大。”

  温楚淮松了口气。

  “应该没什么大问题,”姜修远说,“龚老的方法还是有一定依据的。”

  “嗯。”

  “您别操心这么多,先好好休息。”姜修远把那沓子告知单捧到温楚淮面前,“这个您签了,待会我给李主任送去,人家要得急。”

  “先放那吧。”

  姜修远停住了。

  傅知越在门后疯狂给他打手势,姜修远才反应过来,温和但催促,“您签个字就行了……”

  “放那。”

  温楚淮声音不大,但这个情况,现在谁也不敢违逆他的意思。

  除了傅知越。

  姜修远走了,那一摞告知单,签名的地方还是空白的。

  傅知越稳下一颗心,给温楚淮发消息。

  【哥,你想不想吃什么?】

  【不想吃,有什么想喝的没有?门口新开了一家水果店,我出去给你买点水果榨汁喝好不好?】

  【疼不疼?麻药的劲过了没有?】

  【我拿平板给你放电影看好不好?最近新上线的几部电影,还挺好看的,有讲你们这一行的。】

  【不过肯定没有你专业,你要是看了生气就更不好了。要不看点喜剧片?】

  温楚淮的手机就在床头。

  傅知越能听见他手机在响,但温楚淮没拿起来看。

  他好像睡着了。

  印象中温楚淮很少有睡得这么沉的时候。

  傅知越就停下了发消息。

  他出了医院的大门,买了几杯鲜榨的果汁,又转去超市,买了几只布偶。

  黄白相间的狗狗布偶,跟家里的大黄差不多。

  然后开车回家,把大黄从家里接出来,安置在车后座,还带上了大黄的狗粮和日用品。

  做完这些傅知越回到医院。

  温楚淮还没醒。

  傅知越轻手轻脚走到他床边,拿起旁边的签字笔,在刚打印出来还散发着油墨味道的“意定监护协议书”上签了温楚淮的名字。

  然后偷偷拿起温楚淮的手指,在上面印了个手印。

  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温楚淮的笔迹,傅知越能模仿个大概。

  等温楚淮醒了,就看见自己床上摆的全是毛绒玩具。

  阳光撒在病床上,半明半暗中,每一只布偶都好像在冲他笑。

  和家里那只活蹦乱跳的傻狗一模一样。

  傻狗……

  温楚淮攥紧了身下的床单。

  和傅知越的那些过往汹涌而来。

  拥抱住他裹着他,告诉他他信他的傅知越。

  每天站在学校门口等着他的傅知越。

  牵着一条脏兮兮的流浪狗站在门口的傅知越。

  拎着大包小包想要给他过年的傅知越。

  ……

  每一个都那么明媚,是春天的第一抹暖阳。

  却在现在带上了隆冬的料峭刺骨。

  疼得他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但可能是大黄的原因,痛感没有昨天那么重。

  温楚淮知道,某种程度上,这是脱敏训练的第一步。

  他不能一辈子被这种恐惧操控着。

  尽管他这一辈子也不是很长。

  但温楚淮不喜欢这种身不由己的感觉。

  床上的布偶,眼睛亮晶晶的,阳光下深邃又纯澈。

  更衬得猫在门后的那个人鬼鬼祟祟。

  傅知越终究没出现在温楚淮面前。

  温楚淮在医院住几天,傅知越就躲在门边守了几天。

  每天姜修远会准时过来,傅知越就把自己买来的东西交给姜修远,让姜修远带回去。

  和傅知越猜的一样,温楚淮醒了以后不吃东西。

  姜修远买来的盒饭,温楚淮拗不过面子,吃了两口,等姜修远走了以后全都呕出来。

  傅知越等温楚淮睡着了偷偷溜到他床边,发现他额前的头发全是湿的。

  傅知越说不明白自己那时候是什么心情,只是那天去车上喂大黄的时候,搂着大黄,头埋在大黄的脖子里。

  再抬头,大黄脖子上的毛都湿透了,打了绺。

  喂完大黄傅知越回了病房。

  温楚淮没醒。

  傅知越坐在床边,数着温楚淮的睫毛,拿着温楚淮刚输完液的手放进被子里。

  “哥,我们好好治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