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抵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温楚淮的精神开始走下坡路,一路下滑,到现在无可挽回的地步。

  温楚淮也习惯了。

  白天他是好学生,是老师眼里的好苗子,积极向上。

  到了晚上,夜深人静的时候,整晚整晚地失眠。

  就这么上了大学,离开了家,看着其他人在学校门口依依不舍地和家长道别,孤身一人的温楚淮拉着轻飘飘的行李箱,唯一的感觉是如释重负。

  只是那些人到底没放过他。

  到后来就碰上了傅知越,两个人纠缠了这么久,到了现在,已经说不上来谁对谁错。

  这么多年过去了,傅知越又开始像两人刚刚在一起一样,跟温楚淮报备。

  虽然都是用大黄当做借口——

  傅知越:哥,大黄怎么光吃肉不长膘?

  温楚淮:尴尬期。

  傅知越:哦,那就好,我以为它是个腊肠。

  第二天又问——

  傅知越:哥,它怎么吃粑粑?

  温楚淮:缺微量元素、

  傅知越:哦,我还以为它就好这一口。

  温楚淮:……

  傅知越:那我明天给它买补充微量元素的营养品。

  当然偶尔也有好消息,但这种大多是傅知越单方面跟温楚淮分享——

  傅知越:哥,大黄会握手了。

  傅知越:等下次见面握给你看。

  傅知越:我现在教它坐下。

  这么一天一天的,用小孩子写作文的方式来说,叫白驹过隙。

  转眼就到了快过年的时候。

  傅知越捡回来的那只狗长出了新的毛发,状态也不像刚捡回来的时候那么草木皆兵。

  傅知越每天早晚都会在小区里遛狗,首席律师,也不知道哪来的这么多时间。

  温楚淮见过几次,有时候上班太累了,会躲着走。

  但狗鼻子是很灵的,往往都是小比格嗅到了温楚淮的气息,就一屁股坐在地上不动了,两只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温楚淮的方向,任由傅知越怎么拉也不走。

  这么一来,傅知越也就发现了温楚淮。

  两个人谁也没提傅知越为什么会出现在温楚淮所在的小区这么件事,就好像傅知越是神兵天降到这个地方的。

  温楚淮摸着狗头,声音很轻,“傻狗,怎么记性这么好?”

  傅知越咽了咽口水,没敢说他把温楚淮的衣服和自己的衣服混在一起,给大黄做了窝。

  大黄很喜欢温楚淮,大概是发现温楚淮对谁都冷冷淡淡的,只有在面对它的时候会露出一点很浅很浅的笑意。

  果然不论是人还是狗,某种意义上,都喜欢被偏爱。

  傅知越看着在温楚淮手底下打滚的大黄,在大黄往温楚淮怀里钻之前,眼疾手快把大黄拉进自己怀里,拍了拍它身上沾上的浮土和枯草,才把狗塞到温楚淮怀里。

  大黄在温楚淮怀里撒娇,粉粉的舌头滴下口水,温楚淮也没嫌弃。

  就是转手把口水抹到了大黄的毛上——

  取之于黄用之于黄。

  小时候的温楚淮就是这么干的,过了这么多年,温楚淮还是习惯这么干。

  等大黄差不多玩累了,温楚淮听见傅知越开口,带着几分犹豫,“哥……”

  傅知越试探着,“我……后天要去外地出差,是个临时委托的案子,你……”

  温楚淮甚至能听见傅知越紧张到咽口水的咕咚声。

  傅知越问:“你能帮我照顾大黄两天吗?”

  温楚淮摸着狗头的手停住了。

  修长的手指还捏着大黄的耳朵。

  傅知越对上那双沉静的眸子,剩下的话堵在唇边说不出来。

  这次不是套路温楚淮,是有的人就是这么沉得住气,这个案子的委托人,真是今天白天刚刚来委托的。

  委托以后,连火车票也买不到,傅知越得开车去。

  傅知越本来想把大黄放在宠物店里寄养,可惜大黄有分离焦虑,在陌生的环境看见傅知越走了,就开始叫唤,宠物店的人也不敢收。

  傅知越也是没办法了,看见大黄跟温楚淮亲热,想问问温楚淮能不能帮着养两天。

  可是这样落在温楚淮眼里,傅知越不知道,温楚淮会不会觉得自己目的不纯。

  “哥你不想养也行,”傅知越低下头,“我、我回头让小周来家里喂它……”

  “嗯。”

  “它……嗯?”傅知越一僵,傻愣愣地抬头。

  温楚淮却没看他。

  傅知越只能看见温楚淮的发顶。

  一个旋儿,跟他一样,都是倔的。

  傅知越牙齿都在打战,“哥……你、你的意思是……”

  是能养?

  还是让小周过来?

  错愕间,温楚淮把傅知越手里的牵引绳扯了过来。

  温楚淮说:“流浪狗容易分离焦虑,我养吧。”

  “哥……”

  傅知越的声音都在抖。

  他克制住自己的情绪,倏地站起来,“那、那我回去给你拿狗粮,还有它平时用到的东西……”

  傅知越转身就跑。

  跑得太快了,所以他没有看见温楚淮在他转身后,目送他一路进了楼道。

  发大黄状态的人,从傅知越,变成了温楚淮。

  温楚淮结束了一天的工作,就把摄像头打开,对着大黄。

  大黄也一瞬不瞬地盯着屏幕上的傅知越。

  就这么又过了两天。

  临近年关,街上开始逐渐热闹起来,温楚淮路过商超,看见宠物的零食在打折,会进去买点带回家。

  按照惯例,温楚淮的师门,到了一年的最末是要聚餐的。

  今年也不例外。

  而白子萱和李俊昊毫无疑问地成为了这场聚会的焦点。

  有知道来龙去脉的,跟温楚淮摊牌,“上次老师请病假,傅知越来实验室闹,李俊昊护着小白,从那时候我就看这小子对小白的态度不太对劲。”

  “小白可是咱们实验室的吉祥物,俊昊,你把人带走了,可得好好对人家,不然咱们这些人可不站你那边。”

  “就是就是,”有人附和,还想起来了什么,“说起来,上次老师提议让小白找个对象,小白还推三阻四的,没想到这还没过多长时间,小白就脱单了。”

  “老师要不也说说我吧,我也想脱单。”

  “你不行,你天天守着那些书,一点都不浪漫,谁家好姑娘能看上你啊?”

  一群人笑着,闹着,每个人脸上都是喜气。

  温楚淮抿着白开水,含笑听着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地互相调侃。

  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

  想着或许是到了今天该跟傅知越视频,让傅知越看看大黄的时间,温楚淮准备跟傅知越发条微信说明一下情况。

  打开微信却是李主任发过来的消息——

  【小温,我看了你的检查报告,情况不太好,你考虑一下这两天做个更详细的病理检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