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知越定住了。

  周遭的一切都成了虚影,只有纸篓里的照片清晰到能看清上面每一丝纹路。

  他看见那个相框缺了一角,那一小块石膏,是有人后来用胶水粘上的。

  他能想象粘它的人,明明不擅长这种手工,可是握手术刀握久了,所以也能粘个七七八八。

  如今它又被重新扔进垃圾桶。

  傅知越走过去,把那个相框从纸篓里捡起来,拿到温楚淮面前,“这不是我上次扔的。”

  “我扔的。”

  “为什么……”

  “为什么?”温楚淮觉得好笑,在办公室留下的耻辱痕迹还没完全消退,现在傅知越来问他为什么,“你觉得呢?”

  “我觉得……”傅知越自嘲一笑,“温楚淮,你这里为什么有这么多姜修远的照片?”

  “……”

  傅知越是疯了,那些玻璃渣子像是戳进了眼睛里,扎得他看不清眼前人,“说啊,温楚淮,你现在是什么意思?清理我的东西,来给姜修远腾个地方?”

  所以他能那么无所谓地说,和医院的顾问合同与他无关。

  所以他能扔掉他送的玫瑰花。

  傅知越拿着那张照片的手都在抖。

  那张照片,像是他搬出去以后,温楚淮纵容他、包容他、随时等他回来的唯一证明。

  可现在温楚淮把它扔了。

  温楚淮薄唇轻启,吐出四个字,“不可理喻。”

  傅知越的眼神笼着坠入永夜的云。

  理智焚烧殆尽。

  揽在温楚淮后颈的那只手骤然发力,不分方向地将温楚淮抡了出去。

  温楚淮撞在餐桌上,一时没有起身。

  伏在桌上的背影扎的傅知越猛然清醒过来,给了自己一巴掌清醒清醒,才着急忙慌地过去,“没事吧?撞、撞哪了?!我送你去医院……”

  “唰——”

  刀锋划过雪亮的一道弧线。

  刀尖直指傅知越的咽喉。

  温楚淮的声音还是冰冷的,而背脊笔直,没有丝毫受伤的模样。

  “滚出去。”

  傅知越停住脚步。

  瞳孔映射刀尖的冷芒。

  温楚淮用一把水果刀跟他划开了楚河汉界,他站在另一端,冷眼瞧着对岸的傅知越。

  似乎在等着傅知越知难而退。

  可傅知越偏偏不退。

  傅知越低眸看了眼锋利的刀尖,转而盯着温楚淮的眸子,慢慢地,往前迈了一步。

  刀刃贴着脖颈的皮肤,有血珠从皮肤底下冒出来。

  “我如果不走呢?”傅知越问,“你想怎么办?杀了我?”

  温楚淮没动,刀尖就这么笔直地杵着。

  “傅知越,你以为我不想吗?”

  “……”傅知越忽而笑了,搓了搓鼻子,玩世不恭,“是,要不是杀人犯法,温医生这刀可不会这么慢。”

  “你……”

  “铛——”

  不过温楚淮一愣神的功夫,傅知越钳住了温楚淮的手腕一扭。

  水果刀落了地,傅知越把人摁在墙上。

  绝对的力量面前,技巧就是纸老虎。

  “温医生,”傅知越附在他耳畔,“你就这么着急了结了我,来给你的乖学生腾地方?”

  “你放开……”

  傅知越不放。

  掐在温楚淮后颈的那只手转了力道,一把将温楚淮掼在沙发上。

  覆身上去就扯温楚淮的领带。

  “傅知越你干什么?!”

  温楚淮推他,刚沾到傅知越的衣摆,就被捉住双手,按在头顶动弹不得。

  “傅知越……”

  傅知越听不见温楚淮的声音。

  他满脑子只剩下一个念头——

  温楚淮为了姜修远,跟他动了刀。

  以往吵的再凶,温楚淮再生气,底线都还是在的。

  有些东西动了,就彻底回不去了。

  姜修远凭什么?!

  论相貌,论能力,论收入,他傅知越哪一样不如他?!

  凭什么温楚淮就这么袒护他?!

  傅知越红了眼,脖子上青筋暴起,是气,更多的是连他自己都不愿意承认的嫉妒。

  他扯开温楚淮束到咽喉下的领带,扯开了领口。

  扣子崩到地上,滚了老远。

  苍白的皮肤暴露在空气里,也暴露在傅知越眼前。

  上面还残留着上次荒唐之后的痕迹。

  傅知越停了手,浑浊的眼底慢慢恢复了清明。

  “温楚淮!”

  防盗门突然被拍的砰砰作响。

  “温楚淮你在家吗?”

  是肖思远的声音。

  温楚淮才想起,肖思远临走前让他到家给他发个消息,可惜门口就遇见了喝了酒过来的傅知越。

  温楚淮喘息了两下,掀翻了傅知越,起身将衬衫抚平,领口的纽扣崩开不知所踪,温楚淮回卧室随手拎了一件高领毛衣套上,去给肖思远开门。

  “你没事吧?”肖思远一把握住了温楚淮的肩,把他从头到尾打量了几遍,“怎么回事?怎么我打电话都不接?”

  “没事。”

  “怎么换衣服了?”

  “家里没来得及开暖气,冷。”

  “……早跟你说让你定制个智能家居,每天提前能把室内温度给你调好。”

  “嗯,等有时间。”

  肖思远拿温楚淮没办法。

  这么多年温楚淮的积蓄全砸在了北城这个房子上,公立医院的医生,收入到底比不上那些五百强私企。

  “真没事?”

  “嗯。”

  肖思远将信将疑,但温楚淮的表情又确实让人看不出什么问题。

  他揉了两把自己的头毛,“行吧行吧,没事就行,吓我一跳。”

  “不过我说真的,你说傅知越跟你们医院签顾问合同,十有八九就是冲着你来的,看他在校门口的表现也不像你以为的你们俩到头了。”

  肖思远语速很快,完全没有注意屋里还有一双耳朵支楞着,“我能看出来你放不下他,真放不下就找个时间跟他说清楚,你也不要一直这么好面子,也省得你自己这么难受。”

  温楚淮想阻止肖思远的时候已经晚了。

  屋子里,傅知越的手机响起来,铃声格外突兀。

  傅知越手忙脚乱,手机在两手之间倒腾了几个来回,才终于划开了接听键。

  另一头高泽阳的兴高采烈和这头的死寂形成了强烈对比。

  “傅知越,我刚刚跟姜医生确定过了!人家姜医生说了,跟温医生只是老师和学生的关系,没有其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