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不渝通过内心深处的叫嚣来发泄快爆炸的慌乱不安,他不过是摔个楼,怎么醒来天都变了。

  还不如死在楼下,摔成肉泥来得痛快。

  “什么方案都是利弊共存。”老头说,“当然,这主要还是看陈先生自己。”

  “废话,他的身体,怎么样当然是他说了算!”沈不渝咆哮。

  老头想把病历砸他脸上。

  这时,一直没出声,存在感却很强的谢伽月说了话:“即便要个人拿主意,那也轮不到你沈不渝,他有丈夫。”

  沈不渝讽刺:“你冷静,理性,你了不起,我反正做不到。”

  “我一想到他可能活不了多久,我就……”沈不渝双手捂脸,平阔的肩膀抽动。

  谢伽月问老头:靶向药有吗?”

  “没有。”

  老头前脚说完,沈不渝后脚就带着哭腔吼:“老子在网上看了视频,静脉滴注的时候,护士都戴几层手套才给打针,输液都他妈是毒药!”

  “不毒怎么杀癌细胞。”

  谢伽月在老头前面开口:“你能不能有点常识。”

  性情暴躁冲动的沈不渝难得沉默。

  陈子轻无精打采地说:“都出去吧,我想睡觉了。”

  于是病房很快就清净下来。

  .

  一样米养百样人。

  有人能及时感受到痛苦,而有人却是在某些时候延迟痛苦,谢伽月就属于后者。

  从知道敛之患病到亲眼见他穿着病服躺在病床上,谢伽月都跟没事人一样,言行举止都十分正常。

  沈不渝这边有两处伤口要重新包扎,护士在做准备,他站在病房窗口,看到楼下的谢伽月一瘸一拐地往医院大门口走,身上有伤走得慢,一手按着腹部,一手摸脖子上的颈托,不知道要出去干什么,像是看不见来往车辆,直接就往前走。

  刺耳的车喇叭声和刹车声连成一片,汇聚成谢伽月的抽泣。

  沈不渝哧了声:“残废就是残废。”

  下一刻就犹如一只犯了鸡瘟失去斗志的公鸡,唰地拉上了窗帘。

  ……

  陈子轻也不知道自己睡没睡着,就是累,从内到外的疲惫。

  到了中午,厨娘拎着吃的来医院,她在客厅等,让管家把吃的送进去,等了会就见管家出来,厨娘赶紧迎上去:“吃了吗?”

  管家摇头。

  厨娘急了:“不吃那怎么行,不吃哪有营养。”

  管家把食盒放在桌上:“我给大少爷打个电话。”

  厨娘:“你不是说大少爷近期回不来吗?”

  管家:“回不回得来,总是要汇报的。”

  “大少爷怎么舍得不回来。”厨娘擦眼睛,“你跟陈先生说说,这生了病,别把它当个事,那它就不是个事。”

  管家露出在病房藏起来的愁容:“道理谁都懂,能做到的又有几个。”

  “老中医给他开了中药,要配合着喝。”管家说。

  “有用吗?”

  管家没回答,厨娘已经知道了答案,她脸色黯淡,“有没有用,都是要喝的。”

  .

  陈子轻开始喝中药,吃口服的药物,他感觉自己有了点劲的时候,不经意间抓了抓头发,抓下来一把,不禁错愕不已,怎么回事啊,我这怎么就开始掉头发了啊?

  网上不是说这状况要等到几次化疗之后吗,难道我领到的是……加速版?

  陈子轻瞅瞅手上头发,眼睛眨了眨,心里有了个主意,他默默地把头发这丢点,那丢点。

  沈不渝过来看他,见到病床枕头上的头发,手一松,让人特地去芮姐那拿来的甜点掉在地上,一下就烂了。

  “谢伽月,怎么办,敛之掉了很多头发,不该这样,妈的。”沈不渝把那些头发收集起来去找谢伽月,他绝望地薅着自己茂密的短发,使劲地拽着扯着。

  病房里静得掉针可闻。

  沈不渝的声音不争气地发抖:“这是不是说明他快……”

  谢伽月轻飘飘道:“多吗,四十七根,多吗?”

  沈不渝一窒,他放下手抬头。

  谢伽月微笑:“我问你,多吗?”

  沈不渝:“不多。”

  “既然不多,你慌什么。”谢伽月把数好的头发放在书里夹着,“麻烦出去把门带上,我要休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