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兴许摸索到了一些超出自然规律以外的东西,他选的接班人可以说是有限范围内最好的。

  可他机关算尽,还是百密一疏。

  他的接班人在“亲手”杀死情感羁绊之后受到巨大刺激,沉睡期间导致自我催眠功能失效,找到了藏宝图这块记忆拼图,将孔雀填补完整。

  所谓的藏宝图,根本不是庞大到无法估算的财富,而是一份关系庄家所有非法经营领域的文件数据,一对一的盘查核实都要下不少功夫,费不少精力。

  现在不能报警联系警方调查,要等合适的时机,最好是老爷子躺下起不来,把剩下一部分大权也交出来的阶段。

  毕竟这个时候,所有好不容易牵扯出来的东西都被老人销毁掉,一切再次隐没于暗中。

  哪怕陈子轻这个家主愿意配合,警方也没法毫无顾忌地展开调查,他的家族牵扯太多。

  没有绝对的把握,警方不会大范围行动。

  陈子轻勉强让自己冷静地分析了一下局势,很快就神智涣散了,他满脸病态的放空发呆,眼里灰暗没有半点光亮,连老爷子什么时候回来,什么时候坐在他床边都不知道。

  庄老的眼里有怜爱,话里不掺杂责备:“惘云,爷爷和你说了半天话,你怎么理都不理。”

  陈子轻眼睑颤动,连个正眼都不想给,他怕自己岌岌可危的表情管理崩塌。

  庄老问端详他半晌:“你是不是想起了什么事?”

  陈子轻面不改色:“没有。”

  庄老看着他苍白的脸:“没有啊。”

  陈子轻毫不遮掩自己的抵触和憎恶:“能出去吗,我累了。”

  庄老伤感道:“你还怪爷爷逼你做出那个选择,帮你踢掉那部分东西。”

  陈子轻没出声,他不想辩论,也不想再说话了,出个气都吃力。

  “惘云,要顾大局,可以一时糊涂,却不能一世糊涂。”庄老隔着被子拍了拍他,“爷爷不唠叨了,你好好休息,有什么不愉快等你好了再发泄,一切都以你的身体为主,心事别堵着,容易堵出心伤。”

  见孙子一言不发,跟没听到一样,老人背着手走出房间,他带上房门,苍老风干的脸上晦暗不明。

  .

  陈子轻把自己关在房里度过了夏天,天气转凉后他才踏出那片空间,他这副身体本就不好,如今更差了,受个凉都吃不消,病怏怏的没精打采,对什么都提不起精神。

  权势这东西,没有的时候觉得它无所不能,拥有了,就要越抓越多,即便自身不想,周围人和事也会按着你的头让你去争。

  手握足够多的权力,才会拿到绝对的决策权,只有一点点是远远不够的。

  陈子轻经历过惨痛的教训,依然无法咬死老人抛的钩子,改变性情去做一头被利益填充的怪物,他坐在石头上迎接日落黄昏,肩上一沉,庄矣拿着外衣给他披上。

  庄矣温声:“少爷,这里风大,您待久了会头疼。”

  陈子轻两个胳膊的手肘撑着腿部,他双手托腮,安静地看着天边火烧云。

  那云的色彩徒然就加重加深,像血一样红,然后就真的转变成了血,它们凝成一张脸,一具身体,他被吊在阳台外,身上哪儿都在滴血。

  浓重刺鼻的血腥冲进陈子轻的鼻息,他猝不及防,煞白着脸干呕。

  “少爷!”庄矣关切紧张的声音响起。

  陈子轻拨开他伸过来想要扶自己的手:“别管我!”

  “好,我不管您,您坐稳点,别摔了。”

  庄矣僵着脸垂手而立,耳朵捕捉到了风送给他的自言自语。

  “我开枪杀了他。”

  “所以他不来找我,一定是这样,他恨我,到现在都还没原谅我。”

  ……

  “是他让我开枪的啊,他让的,他怎么能怪我。”

  ……

  “子弹正中他的心口,为什么没有打偏,他应该带着那个血窟窿来找我,站在我床边,躺在我身边,他怎么还不来呢。”

  过了会,又有一声自语,更小更轻。

  “我……我想你了。”

  庄矣眼下暗沉,都过去这么长时间了,背对他的这个人还没走出来。

  周今休好本事。

  庄矣不清楚这人杀死周今休的缘由,查不到,只约莫猜测周今休是庄老的人,他哪件事上没做好,或者是单纯的不该作为庄家家主感情寄存方存在,要被抹去。

  于是庄老做局,让家主亲自动手,既是强权的压制,也是一次警告。家主可以有床伴情人,却唯独不能对谁动情,包括婚姻的选项都要权衡利弊。

  周今休死因背后的那份殊荣,我也想有。庄矣捏紧手指骨骼,无比嫉妒地想。

  .

  陈子轻挑了个黄道吉日去周今休的公寓,他凭记忆按密码锁,没打开。

  周今休换密码了啊?

  陈子轻出神地站在大门口,那他岂不是进不去了,他抬手就拍在门上,门疼不疼他不清楚,他的手反正很疼。

  “换的什么密码,怎么都不告诉我。”陈子轻嘀嘀咕咕,“就这么喜欢我的啊?连家里的密码都不让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