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子轻把舌头咬破了咬烂了都没抵抗药效,不管不顾,发癫地朝着老人开枪。

  两栋楼之间隔着大片绿植,一条鹅卵石铺的小道和一个喷泉,景色宜人,却被正在上演的一幕衬得扭曲。

  周今休受了伤加上失去食物和水,此时全靠意志支撑着他睁眼醒来,而他的意识仅仅只能强撑这么一小会,他在陷入黑暗前一刻动了动唇,用口型说了两句话。

  开枪吧。

  还有就是,

  我想你给我争取一个全尸,把我埋在你的院子里。

  无论是晴天,还是阴雨天,有没有风,只要你打开窗户,就能见到我。

  这个距离,陈子轻是看不清的,可他却像是看见了,还听到了,他的嘴里呢喃着什么,一遍遍地重复。

  不要。

  说的是这两个字。

  陈子轻坐都坐不住,全身被冷汗浸透,嘴唇和脸色都白到泛青,他像是也被吊在阳台外,奄奄一息,耳边出现幻觉,周今休冰凉渗血的唇磨蹭着他的耳廓和脖颈,轻轻地笑着告诉他,那三个字要等做了鬼再和他说。

  我当初为什么没在知晓一部分信息后开诚布公地和周今休谈一次,以我手上有他卧底证据为由,并用感情威逼利诱,劝他辞职。

  不行了,来不及了,在我进来这里前,周今休的身份就已经是定局,他凭什么为我一个人改道,他有他的信仰和职责。

  那我怎么就没给这个强迫我开枪的老人喂点药把人毒死,我失心疯,不切实际地想着我不可能做得出来的事情。

  我最该做的是,看好周今休。

  我没看好他。

  不对,是他没保护好让我满意喜欢的那个自己,他对不起我,就算他做了鬼,我也不会放过他。

  “惘云,开枪,杀死他。”

  “对,就像这样,手放在扳机上面,扣下去。”

  老人手把手地教他,带着他瞄准,把他的手指抵着扳机,一按。

  “砰——”

  一枚子弹从陈子轻颤手握着的手枪里打出去,裹着他无力苍白的惊惶与哭喊,准确无误,不偏不倚地射进了周今休的胸口。

第292章 我不用发癫了

  2017年,华城商界大洗牌。在塔尖屹立多年的庄家突然掉下来,被其他家族顶上,庄家一掉再掉,各方势力都以为它会垫底最终破败散掉,出乎意料的是,它竟停在了三线位置,眼瞅着随时都要往上升。

  局势变化的最初,还要从2016年的夏天说起。

  开枪射杀卧底后的那天深夜,庄老跟庄家的一伙老人谈了会事,他去看望了沉睡不醒的孙子,见香炉里的烟灭了,就叫人拿来一根香点上。

  下人恭声:“老爷子,七爷这边我来照顾,您去睡吧。”

  “不睡了。”庄老揉了揉皱巴巴的眉心,“年纪大了,不缺觉,躺着反而闹心浑身不舒坦。”

  老人去下棋,一手持白棋,一手持黑棋,自己跟自己下,既是知己也是对手。

  不多时,下人脚步略急地过来禀报,他闻言,面色泰然地将棋局走完。

  一队警员上门,为首的那位发言:“庄老先生,您涉嫌一起重大经济犯罪案,还请您跟我们走一趟。”

  等不到天亮了,似乎他们这趟出行是紧急召开秘密会议的方案,参与的都是经过层层审核,绝不会有被收买或威胁逼迫从而就范嫌疑的人员。

  庄老这边的人持枪和警方对峙。

  “胡闹什么。”庄老呵斥他们,帮理不帮亲道,“怎么能对执法人员这个做法,乱来,都收枪退后。”

  保镖们神色严峻地照做。

  庄老对警员们和蔼道:“劳烦各位通融一下,我去跟我孙子说一声,不然他会担忧。”

  疑似队长的警员昂首表态:“行。”

  而后跟着老人上楼,他抱着胳膊站在门口,看老人走进房间,站在床边抚摸孙子的头发。

  画面堪称温馨。

  老人没刻意放低音量,他听见老人说话:“惘云,爷爷的好孙子啊。”

  .

  庄老被带去警局,他全程没高人一等的架子,态度十分平和,无论警方怎么问,一个问题反复问多少遍,老人都耐心地给出回答。

  几天后,庄老坐上返程的车,随行的是律师。

  庄老枯树枝般的一双手交扣在干瘪的腹部,车窗外的街景在他眼中成片地划过,他问他那孙子怎么样。

  “董事长已经醒了。”律师答复。

  “醒了就好。”庄老慢慢叹一声,“那么大的财团,交给别人我不放心,虽然他也不能让我足够满意,但其他人更差劲。”

  “真是一代不如一代啊。”

  老人转着手上的玉扳指,苍老的声音里多了几分耐人寻味的笑意:“话不能那么说,他比我那儿子强。”

  律师眼观鼻鼻观心,不做任何反馈。尽管他横看竖看,怎么看都看不出现今的董事长哪里比上一任董事长强。

  庄老处理了一直任其蹦跶的小虾米,顺带着让孙子不破不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