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曾。”孙梁成的目光从他头顶掠过,笑道,“你先忙,改日我去义庄和你聚会。”

  末了又道:“我这几日都在张家,你有事可以来这里找我,忙完了空闲了,没事也能来,我带你四处逛逛。”

  “那行。”陈子轻回头,邢剪不知道什么时候出来了,两眼凶狠地瞪着孙梁成的背影,被他发现后,面色一板,重重哼了一声。

  陈子轻一头雾水地追上去:“师傅啊。”

  邢剪提着他走:“灵堂是庄肃之地!你好好说话!”

  陈子轻双脚离地,布偶一样被邢剪提在手中:“知道了知道了。”尽管他都不明白自己哪里没好好说话,莫名其妙。

  “小师弟,你又惹师傅生气了?”魏之恕在供桌前摆放祭品,瞥了眼耷拉着嘴角的少年。

  陈子轻不答反问:“长明灯什么时候点?”

  魏之恕连蜡烛都没点,忙得很:“你急就自己点。”

  “我不点。”

  陈子轻瞧瞧彩云的尸体,她穿着和昨晚的那身衣物躺在停尸板上面,脸朝上,背也朝上,头身还是反着的。

  而且她的眼睛没闭上,就那么瞪着,谁看她,她就瞪谁。

  很瘆人。

  陈子轻迟疑道:“师傅,是不是要把尸体的脖子扭正?”

  邢剪回了两字:“你扭!”

  陈子轻不想,但他要锻炼自己,他鼓起勇气去碰尸体的脖子,无处安放的视线不自觉地落在她的耳环上面。

  ……

  回去的路上,陈子轻始终心神不宁,他在灵堂确认过了,彩云的那对耳环就是他买的,不止图案相同,一只耳环上的兰花有个角做工不圆润。

  最不想看到的结果,还是出现了。

  彩云,张老爷的小妾,昨晚离奇死亡的彩夫人,真的就是秀才放在心里头的姑娘。

  Buff叠满了的感觉。

  日常任务二的地基已经不是在摇晃,而是裂了,无法阻挡的开裂。

  陈子轻不敢贸然把彩云的死告诉秀才,可是纸包不住火,一旦秀才去乡里,张家死了个小妾叫什么彩夫人的消息就会飘到他耳中,他早晚都会知道。

  先瞒着吧,秀才还没从分手的打击里走出来,他那脆弱的身心哪能迎接更大的暴击。

  陈子轻想得挺好,人算不如天算,他喂猪的时候见到黑狗狂吠,忙不迭地跑去了秀才家里。

  入眼是晕倒在地的秀才,掩面抽泣的小丫头。

  陈子轻福至心灵:“你是翠儿?”

  翠儿停下抽泣拿开手,肿成核桃的眼睛望过来,她的眼里有戒备,也有疑惑。

  “我是秀才的好友。”陈子轻弯腰去捞秀才,冲门口的阿旺道,“你去猪圈,帮我看着猪仔吃饭。”

  黑狗甩着尾巴跑了。

  翠儿见状,一张圆脸上布满不可思议:“畜生如何能听得懂你的话?”

  “狗很有灵性的。”陈子轻把秀才搬到草席上,给他盖上被褥,“翠儿姑娘,这是怎么回事,能说说吗?”

  翠儿再次抽泣起来,前些日子夫人以她做事不利处罚她,并不顾她的哀求,毅然决然地赶走她,叫她滚出平江县,刻薄地说此生都不想再看到她一面。

  那时她觉得那不像她认识的夫人,她们主仆多年,情同姐妹,夫人怎么能那样对她,寒她的心。

  夫人是不是看了别的夫人陪嫁丫鬟爬老爷床,就以为她总有一日也会爬,便在反目成仇前让她走呢?

  夫人是那么浅薄的人吗,她不是啊,况且她心有所属,对老爷没有一丝感情。

  翠儿捋不通就没离开乡里,这次她通过张家共事的姐妹得知夫人死了,死得蹊跷,她怀疑夫人当初察觉到有人要害自己,为了保护她,才把她赶走的。

  是她自作多情也好,她就是这么想的,所以她来找夫人的情郎,她想跟他商量怎么给夫人报仇……

  哪知夫人的情郎一听到她不在人世的消息,就晕了过去。

  这个秀才太没用,指望不上了,夫人的仇,她要自己报,她已经决定改头换面重回张家。

  翠儿擦掉眼泪调整情绪:“曹秀才无法接受我主子离世的事。”

  “这我知道。”陈子轻起身站在她面前,试探道,“我是想问,你怎么会找来这里。”

  翠儿并不想透露。

  陈子轻挠挠脸:“我是义庄的伙计,你主子的脖子是我亲手扭正的,她的灵堂是我跟我的师傅,师姐师兄一起布置的,到她出殡那日,我可以多给她叠元宝……”

  翠儿猝然开口:“我主子不是疯癫,她是被害死的。”

  陈子轻摆出错愕之色:“她死的时候我就在现场,很多人看着,没人害她。”

  “不对!她就是被害死的!”翠儿失控地尖叫了声就平息下来,她朝少年行礼,“告辞。”

  陈子轻在原地思索,一个正常人惊悚的发疯自杀,除了撞鬼中邪,确实也可以是人为加害,他有例子。

  彩云三日后封棺下葬,到那时候,他看看就知道了。

  眼下最重要的是秀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