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等我。”

  陈子轻盘腿坐下来,他用香蒲草打了打宗怀棠的裤腿:“那你快点。”

  我随时都会离开的,随时都会。

  宗怀棠没走多远,他就在几棵树后面,不知道在干什么,悉悉索索声。

  陈子轻的眼珠不停扫动,生怕出现个七窍流血的鬼脸跟他贴一起,或者是舌头拖老长全身腐烂的,长发挡着脸披散下来,穿一身白站在他面前的……

  什么都没有。

  陈子轻弯起香蒲草的长茎再放开,香蒲草的毛絮密密层层一点都没飞散,他上下捋了捋毛絮,眨个眼就僵住了。

  路对面有一个红色带花的瓷盆子,里面燃着火焰。

  是在烧纸,看不到人。

  陈子轻无意识地大叫:“宗怀棠!”

  宗怀棠听到他的叫声心一乱,什么也不管了就一瘸一拐地跑到他那里。

  陈子轻攥着宗怀棠的衣服,手指着路对面:“你看,你快看!”

  宗怀棠说:“看什么?”

  陈子轻瞳孔缩了缩,瓷盆没了,消失了,他舔了舔发白的嘴唇,讲了事情的经过:“吓死我了。”

  宗怀棠笑他:“不都知道一堆鬼了,不都能跟鬼正常相处了。”

  陈子轻一言难尽,不一样,不是一回事。

  那瓷盆是某个工人的家属在祭拜他,让陈子轻给撞见了。

  不是这个时空,是五几年的吧,不然也不会凭空出现,又凭空消失。

  陈子轻被宗怀棠牵着走,不过……

  瓷盆的样式跟现在厂里发的没差,几十年里都没变过啊。

  香蒲草扫进了灌木丛里受到阻碍,陈子轻还没做什么,宗怀棠就帮他把香蒲草抽出来,继续牵着他走。

  他们来到了今晚的唯一一颗小星星底下,宗怀棠变魔术似的将一个四方正的砖块递给陈子轻:“拿着。”

  陈子轻伸手去接,那会儿让他在草地上,自己神神秘秘地走了,回来时手上就多了这个,不可能变出来,也不太可能提前藏好。

  他看看宗怀棠身上的外套,大夏天的穿这个,就为了揣东西吧。

  四方块是用报纸包着。

  陈子轻把报纸剥开,里面还是报纸,他又剥,一连剥了三层都是报纸。

  “不剥了。”向师傅耍起了小性子。

  宗怀棠很严厉地命令道:“必须给我剥完,这是情趣。”

  陈子轻:“……”

  一两分钟后,他脚边一片报纸,手里是本字典。

  宗怀棠凑近看他快瞥到外婆家的嘴角:“向师傅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尽管提。”

  陈子轻不想说,自己特地没走,等着看礼物,就这个。他翻开字典的第一页,没有宗怀棠写的情诗之类,于是他便粗略地往后翻了翻,一顿。

  宗怀棠知道眼前人是看出来了,虽然光线暗,看不清写的什么,但只要不是傻子就能猜得到。

  他家向师傅不是傻子,是精怪,能四两拨千斤地勾走了他的魂。

  宗怀棠见人还捧着字典,他低咳了两声,耳根微红,语气云淡风轻:“这个版本的封皮是最好看的,里面还带画,就是有部分字的注释不完整,我都给你补上了。”

  陈子轻合上字典:“礼轻情意重。”

  宗怀棠一笑:“向师傅会说话。”

  陈子轻说:“谢谢。”

  “这我不爱听,下次换别的。”宗怀棠揽着他的肩膀,带他朝着职工楼的方向走:“有字典了,就要好好学习了,别再让我发现错别字了,好吗,向师傅。”

  陈子轻默默握住了字典,他回家以后要实现旅行的梦想,风景看完了积蓄也没了,到时候他又要开始打工赚钱,再旅行,循环着来,怕是没有时间学习。

  手指搓了搓字典的封皮,还是学点吧。他才二十岁,人生刚开始,万一以后再遇到生命危急时刻,系统再次选中他,那他也要有个知识储备,不会让这次一样艰难。

  真要是将来还有机会,不知道会不会再来这里……

  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宗怀棠,你可以在宿舍里送我字典啊。“陈子轻说,“怎么是在路上送的。”

  宗怀棠很微妙地一语不发。

  陈子轻在心里嘀咕,难道还有?他想到什么,没在脑子里转一圈就说了出来:“你不会是要把自己送给我吧。”

  宗怀棠脚下一个踉跄,他面红耳赤:“向宁,你怎么什么话都能说出口?”

  “你就当没听见!”陈子轻拿字典挡嘴快步往前走,宗怀棠追上来,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片竹叶。

  缓而沉的曲调从宗怀棠的唇间流了出来,随着风飘散开来。

  陈子轻听了一会,眼皮有点打架,脚步也飘了:“这是什么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