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简单地像两位夫人问好,那是一种亲切没有距离感的问候,两位夫人显然很受用,池上夫人更是被童锐一句讨巧的话逗得咯咯笑了起来,他找了一张椅子坐下,旁边是比他更加困倦,几乎把脸埋进盘子里的柯南,其间池上老夫人想说服柯南在她家里睡觉,别去学校后山的建议,柯南自然是不同意。

  不知是不是童锐特意的,选的位子就在他对面,拿面包时,他们的视线终于又交汇在了一起,手同时伸向一个面包,各持着那可怜面包的一角,僵持在了那里。

  池上老夫人在旁边感慨了一番他们师兄弟的默契,但在座的除了他们两个当事人,只有柯南知道他们在想什么。

  柯南也顾不上打瞌睡了,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们两个,他想放开面包,但童锐比他更迅速,错过他的视线,底下头从篮子里拿了另一个面包,重新坐回到椅子上。

  他只能悻悻地拿着那个面包落座,这整件事只发生在一两分钟内,但至少对他来说,有些漫长而难熬。

  面包的面团是昨天发的,他和池上夫人撒上蔓越莓干早上现烤而成,表皮酥脆,内心柔软,抹上果酱又或者是黄油奶酪堪称完美,但这顿饭对于降谷零来说多少有些食不下咽。

  期间他和童锐又有过几次视线上的碰撞,但不是他躲闪,就是少年躲闪,如果四下无人,他一定会抓住童锐的胳膊说上什么,但现实情况是根本没有他们两人独处的机会。

  早餐过后,他们启程去往学校后山,坐着池上警官的警车,不过二十分钟,他们就到达了目的地,那是一片被嫩绿色铁细网围出的区域,占地面积很广,那铁丝网的尽头被埋在了一片同色的林叶里。

  “我上学的时候这里还没围起来,听我妈说,过去这里也是学校的一部分,后来兴起了一段时间的捐地运动,学校的建立者把这片土地捐给了政府。”

  他们沿着绿铁丝网走,终于在一片叶子里找到了没上锁的铁丝门,池上警官说着他已经和有关部门打点好了招呼,一边推开门向里走。

  此等时节,除了枝条上不屈服的绿叶,不知不觉间已经有枯黄、半黄半绿的叶片躺在了地上。不过他们都生活在人迹所至的地方,多少都有人在打理,街头巷尾之处看不到这些叶子的踪影,只让人觉得夏季还漫长得很。

  脚下的叶片还带着水分,看起来硬挺,但比它们更早落的叶子却已经开始腐化了,与更更早前的叶子一起混合成了土壤的肥料,踩起来松软,但是不至于陷下去,他们一步一步往里面走。

  周围相似的风景让他们的信心骤减,想要在这片土地上找到不知埋藏在哪里的尸体,实在是一件难为人的事。但没有人说泄气地话,池上警官走在前面,剩下三人走在后面,借着望远镜等工具,尽量地扩大搜索范围。

  一直到头顶上叶片透过的天空亮得发白,到了中午吃午餐的时间段,柯南在眼睛的帮助下发现了什么,出声叫过其他人。

  “那里有土地挖掘过的痕迹!”他指着远处的方向大声道。

  一众人紧忙围了上去,就像柯南说的,一颗不起眼的杉树下,土地有被翻过的痕迹,因为这里常年堆积着枯叶,这种翻整的痕迹很是明显。

  他们拿出事先准备好的铲子向下挖,枯叶形成的土很是疏松,更不要说这堆土之前就被人挖掘过,他们很快就挖出一个深坑。

  “我好像踩到了什么。”坑里,童锐抬头说道,联想到他们要找的东西,再看脚下白花花的东西,他顿时有一种不好的感觉。

第098章 糖果

  还不等童锐反应过来,降谷零比他更快有了动作。

  再等童锐睁开眼睛,他已经被降谷零抱了起来,坑上,一老一少大眼瞪小眼地看着这一幕,童锐不知道是该害怕还是该害羞,脸腾的红了起来。

  他看向始作俑者,还依旧与自己别扭的降谷零,因为正被他抱着,他们两人的距离贴得很近,几乎像是平日里接吻后拉开的距离,连呼吸都纠缠在一起。

  他看着降谷零,降谷零也正看着他,让他一时失语,只是轻轻拍了拍降谷零的肩膀示意他把自己放下。当他再踩在坑上树林里厚实的地面时,才缓过神来,低声和降谷零说了句谢谢。

  不知道降谷零怎么想,至少童瑞自己想要挖个坑把自己埋上,他不敢看降谷零,因为他那声谢谢,这种情绪很好的占据了他本应恐惧后怕的神经,他蹲在柯南身后,看着留在坑下的降谷零继续挖土。

  他踩到的那白色的东西在降谷零利落的挖掘动作下很快显现出了本貌,那是一具完整、意外干净的骸骨,泥土填满了它骨骼空洞的部分。

  在场的人对此都有心理准备,但当他们真找到时,却没有半点完成任务的放松,只觉得另一种疲惫的心情在身体中蔓延开来。

  简单挖出轮廓,降谷零就在童锐的帮助下借力出了坑,剩下的挖掘工作该交给警察来处理了,专业人士能比他们发现更多有用的东西。

  在池上警官反应问题后,县里警局很快调出人手往这边赶,他们则坐上返回东京的车,前往“他”所在的医院。

  不管在医院里躺着的人是长冈伦世还是小田知耕,这个案子都是“他”一个人的独角戏。

  在此之前童锐从未想过埋于地下的人类骨骼真的会是花白色,像是老人白去的头发又像是春天细小铺地生长的白色花朵。

  并不令人恐惧,反倒是激起人名为怜悯的心。

  它显然已经死去多年了,埋在不为人知的树林里,在地下经历过漫长无聊的微生物分解,直到他随机地在名单上画了一个圈,获取真相的可能才悄无声息地降临。

  上车时,柯南一个人选在了副驾驶的位置上,降谷零先上车,坐在后排最里面的位置,回头看他,童锐只感觉那视线像掰断的藕拉出的细线,他不由自主地坐到降谷零旁边。

  天气晴好,山岸五和估计车程差不多四个多小时,童锐看着窗外一成不变的田野景色,心却感知着旁边的人。

  他总觉得降谷零在看他,但他更害怕一回头,发现那只是自己的臆想,索性僵着脖子看窗外,强迫自己不去思考其他。

  但有些事情越不想在意,就越在意,童锐只感觉如芒在背。

  在降谷零看来,少年的样子是在拒绝和他交流,景色在少年的侧影旁飞速而过,在少年的眼里留下纷呈的色彩。

  但很快,他发现少年开始点头,一下又一下,时而又作清醒姿态晃一晃脑袋,但很快又屈服于睡意。

  这让他想起之前从草津回东京的路途,那次在大巴上,他们的座位挨得很近,少年依在他的肩头睡着了,睡醒时,和他说起自己对与波本有关的未来的梦。

  少年期翼的眼神他现在还记着,当时对少年来说,是在和自己的师哥分享情感的秘密,但对于他来说,那就像是少年给他展开了一段绚丽的告白。

  童锐无疑比他更懂得浪漫,他总是能被对方打动,而当少年对他扭过头,选择错开他的视线时,他却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做了。

  又是一次点头,失重的感觉让童锐又一次半睡半醒过来,意识变得迟缓,他感知到自己在车里,便向后靠在椅背上,找了个舒适的位置,但很快,他感知到了一股视线。

  困倦的思维让童锐短暂地忘记很多,比如说之前闹的别扭,又或是自己刚才的坚持。他终于对上了降谷零的视线,惯性地叫了声师哥,便舍下椅背,枕在了对方的肩头上。

  肩膀上沉甸甸的重量让降谷零的心彻底轻松了起来,他感知着少年的呼吸变得漫长而均匀,心情像穿过黑暗的隧道似的,顿然光明。

  像往常一般,童锐入睡后总像是停在海港的船,慢慢悠悠地飘荡在无垠的黑暗里,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不记得,那是一种全然虚无的状态。童锐有时候醒来甚至不确定自己刚刚是否沉睡过去了,因为大脑根本没有从睡梦中惊醒的,半睡半醒的感知。

  童锐醒了,睁开眼睛,正对着他的,是驾驶位的枕背,车正匀速地向前行驶着,除了从后车镜看到的,山岸五和在方向盘上活动的手指,车厢内是全然一片安睡的状态。

  副驾驶位上传来柯南细小的呼噜声,而他自己则压着别人的肩膀,别人又压着他,呼吸吹过他的发梢,那是一种完全可以忽略掉的感觉。

  别人不是旁人,正是降谷零,童锐一动也不敢动,他的半边身子已经酸了,却能感知到身边人的温度。

  许久,直到降谷零苏醒过来,漫长车程的催眠程度实在不可小觑,他微微坐直身子,给依旧沉在他肩膀上的少年一个踏实的依靠。

  但很快的,他意识到少年已经清醒了过来,当人沉睡时,他的身子是软的,重量是沉甸甸的,但当人清醒了,难免不为自己的重量感到抱歉,这个时候身体就变得僵硬,重量也注入了愧疚形成的氦气,轻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