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古代言情>非零战绩【完结番外】>第103章 :赫鲁斯监狱(十四)

  “有说带到哪里吗?”

  “没有。”卢令令摇头,“但他说无论以后发生什么,都不能去赫鲁斯监狱救人。”

  方蕲沉吟片刻,道:“他的叛变,让我们的处境不止被动还很迷茫。”

  卢令令垂下头,满脸愧疚地道:“对不起。”

  方蕲一拳捶在他的左肩,笑嗔道:“错不在你,既然木已成舟,一切的指责,内疚,伤悲都无法让事情重来,我们只能从长计议,让未来往更好的方向发展。”

  “嗯。”卢令令闷闷地道。

  方蕲起身,扶起卢令令,“现在我们要尽快回到长老院,重新拟定计划。”

  事情没到绝路,或是尚未盖棺定论,方蕲都不会放弃。

  “不去找纪老师吗?”

  “哪怕有朝思暮想之类的辅助格,也很难找到一个特意被藏起来的人。”方蕲锁眉沉思,“所以不必浪费力气,倒是他说的有句话让我很在意。”

  “哪句?”

  白诗南走过来,“无论以后发生什么,都不能去赫鲁斯监狱救人。

  方蕲嗯了声,“这句他特意强调的,不像是一种威胁更像是一种暗示。”

  卢令令露出一个轻蔑的笑意,“他才没那么好心。”

  方蕲就事论事道:“对于一个离开了,但又特地打电话回来的人,我们对他说的每一句话都要以微知著,无论他是出于对成果的炫耀,还是……”

  “对你余情未了”六个字方蕲并没说出口,虽然是可能存在的事实,但是没必要给既定的受害者婉转的希望,要想让一个人痛定思痛,不重蹈覆辙,只有把他伤口上的腐肉彻底剔除,新肉才会生长。

  “还是什么?”卢令令急了。

  “这不重要。”方蕲惴惴不安地道:“一直以来我都忽略了一件事,那就是血族做这一切的动机是什么?他们最终想要达到什么目的?如果只是为了遵守什么国际制度,完全是扯蛋,他们才不是什么从善如流的好人。”

  方蕲拿来一支笔和一张大白纸,摊在桌上梳理起来,“以他们活捉向哥为发散点,押送成功的话,赫鲁斯监狱会定向哥的罪,血族可能会进一步向组织追究连带责任,押送途中遭到袭击,无论炼命师劫囚成功与否,他们都会彻底坐实炼命师团伙作案的罪行。血族最终想要对付的,不是纪向薄,而是整个炼命师组织。”

  卢令令忙道:“可是纪老师不在我们手上也是不争的事实,难道这件事还和279实验所有关?”

  方蕲在白纸上画了个圈,圈圈里写上“卢小鱼”三个字,“如果他是279实验所的人,参与到这件事对他们来说没有任何获利价值,他完全不需要这么早暴露自己。”

  “难道……难道他是血族的人!”卢令令大惊失色。

  方蕲翻了大白眼,还是白诗南一语中的地说:“极可能是赫鲁斯监狱或是联合组织的人。”

  卢令令困惑,“赫鲁斯监狱是世界的中立组织,不站队任何一方,他们带走纪老师能图什么?联合组织更加不会搅和这趟浑水,毕竟和平是全人类的夙愿。”

  白诗南讥讽道:“可你别忘了,人类也是最具欲望和唯我独尊的种族,他更是极少数,会为了食物之外的理由残杀同类的动物,何况在他们眼里,血族和炼命师都属于异类。”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杀而诛之。”方蕲神伤道:“恐怕赫鲁斯监狱早已不再独善其身。”

  过往的种种蜘丝马迹,不难看出这些端倪。

  从赫鲁斯监狱拒绝和秘警署合作抓捕纪向薄开始,他们已经在谋划更久远的事。

  让纪向薄杀入东京,野蛮生长。

  将烂摊子交给炼命师组织,引导事态往一发不可收的地步发展。

  再指使真田幻佑陷害白诗南,挑起炼命师组织和白诗南的矛盾,可惜最后以失败告终

  ——这也是为何赫鲁斯监狱要杀真田幻佑灭口的原因。

  全然置身事外,又巧妙涉局其中。

  他们追求的是永恒的平衡,和绝对的掌控权。

  正如典狱长所说:“世上只需要一个神即可。”

  “可我们从来不自诩为神。”江舟行单刀赴会,独自一人会见了赫鲁斯监狱的典狱长。

  军舰停在公海,在江舟行踏上甲板的那刻起,每一位士兵都不敢松懈,他们以最高规格的接待礼迎接了这位传说中的炼命师,可即便如此,他们对他的恐惧多过敬畏,甚至不少年轻士兵的脸上或多或少出现了视死如归的气势。

  毕竟在场的人,无人不知江舟行过去的的事迹。

  他不仅化零为整地复兴了差点灭亡的炼命师一族,更是在血族大肆屠戮,征伐亚洲时,凭一己之力,牵制住血族整个中坚力量,才让人类得以喘息,得以制胜,得以以在胜利者的姿态,与血族进行谈判,结束了历史长达百年的战争。

  但是,战乱年间,奇人异士令统治者安心。

  但是,兔死狗烹的道理,千古不变。

  典狱长穿着黑色西装,西装上有枚白玉打造的赫鲁斯之眼,他热情地迎接了江舟行,挂着他一贯的招牌式假笑。

  “久仰大名,当时在联合组织上第一次见您,我还是一个小小的职员。”

  江舟行儒雅地笑着,一身长袍尽显文人墨客的气质,“我想,你请我过来,不是想叙旧那么无聊吧。”

  典狱长的掌心磨着手杖上的红宝石,“是的,既然您亲自过来了,那我们打开天窗说亮话吧,一周前,东京发生了皇城内血族集体中毒事件,经过我们多方调查,下毒之人是炼命师纪向薄。”

  江舟行保持着如沐春风的微笑,单边眼镜下的珍珠链子微微摇摆,“证据呢?”

  典狱长礼貌地笑道:“人证和物证我们都有,等嫌疑人被押送到审判庭,自然会有结论。当然,这是第一件事,第二件事是第二师团副团长被人杀害,头颅还被挂在暗网上恶意拍卖,请问您知道这件事吗?”

  江舟行遗憾地表示:“红颜薄命,可我是第一次听说,不过我可以保证,炼命师一族不会干这么缺德的事。”

  “我方肯定愿意相信您的话。”典狱长躬身微笑,“可是血族不这么认为,皇城的帝国主义美梦一直在等待着死灰复燃,他们想要统治人类的野心更是生生不息,昭然若揭,而高仓玉姬的死亡,恰好是他们开战的有利借口,前提是联合组织无法给他们一个合理的交代。”

  江舟行坐怀不乱地问:“他们想要什么交代?”

  典狱长深邃的眼眸打量着江舟行,亦问:“交代对他们来说重要吗?或是,我换一种说法,联合组织会选择出卖谁,来换取最大的利益呢?”

  答案,不言而喻。

  “您在世间沉浮千年,应该不会不知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词的说法吧?”典狱长摆正了手杖,“作为善意的提醒,人类惧怕血族,也深深忌惮着炼命师一族,你们的力量堪比神灵,可很多人,最不愿意自己的命运受他人摆布和玩弄。”

  “可我们从来不自诩为神。”江舟行哀惋,虽然不想承认,但这些都是不争的事实。

  “哈哈,神明也好,恶魔也好,一在于他们做过什么,二在于世人对他们的定义。”典狱长道,“不过无论真相如何,我方都会尽全力维持世间的秩序和稳定,摒除一切扰乱秩序的因素,让世界恢复如初。”

  江舟行抬起眼皮,言之不尽地盯着典狱长,“不以公平公正的角度吗?”

  典狱长不置可否道:“想必您比谁都清楚这个问题的答案。”

  江舟行淡淡地一笑置之,“我知道了,你的提议我会放在心上,你的言外之意我也会慎重考虑。”

  聪明人之间的谈话,素来点到为止。

  “那么,容我先告辞了。”江舟行转身要走。

  典狱长突然开口喊住他,“我很好奇,您不是号称千机神算,算无遗策吗?您难道算不到炼命师的未来吗?”

  江舟行停下脚步,“未来可算,人心不可算。”

  而人心,人性,恰是决定未来最大的变数。

  三分钟后,停在军舰甲板上的直升飞机在震耳欲聋的螺旋桨声中缓缓起飞,江舟行卸下了一身伪装,十分疲惫地坐靠在座位上。

  “谈得怎样?”葛老问。

  江舟行摇摇头,“如我所料。”

  “妈的,我就知道赫鲁斯监狱那小鬼要搞事情,当初听说是江汉接了任务去抓捕纪向薄,我就怀疑过,因为他是赫鲁斯监狱安插在秘警署的人。”葛老咬牙切齿地说,“也就联合组织那几个大白痴不知道。”

  江舟行不禁问:“你是怎么知道的?”

  葛老挠挠耳朵,“我早些年去莫斯科执行任务,路过他的村子,恰好看到血族在放火屠村,就顺手救了他,还把千里一狙的命格送给了他,后来机缘巧合下又见过一面,他和我透露他实则在帮赫鲁斯监狱办事。”

  “赫鲁斯监狱,典狱长。”江舟行喃喃,看上去憔悴了许多,“勇气,谋略,经验,学识,阅历……这些都能靠后天的培养和积累,唯有一种物质是与身俱来的,是天生自带的气场,那便是野心。”

  葛老反而激动地白胡子颤动,“怕他们做啥,干就完事!干他丫的。”

  江舟行捏着眉心苦笑,“你都一大把年纪了,还和年轻时这般冲动,以后怎么在年轻一辈前做榜样?”

  “我在您面前嫩着呢。”葛老笑得像个老顽童,捋一把胡须,“哈哈,您看我老了许多,您还真是……一点都不见老呢。”

  七十年前见到是这般丰神俊逸,七十年后还是这般郎艳独绝。

  江舟行望着逐渐缩小的军舰,意味深长地道:“小葛,如果哪天为了炼命师一族能够生存下去,需要牺牲我,我希望你能替我稳住人心,以大局为重。”

  “大统领,您放心,您传承给我的意志,我不会丢,为了全族,就算要我亲手杀了您,我都会照做。”

  “很好,很好……”两个很好,两种语意,道尽半生沧桑和凄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