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玉书倒是没否认,一脸羞涩地挠挠脑袋,抿着唇点了点头,像个青春期早恋被朋友发现的孩子。

  没料到他会立刻承认,周琴微微怔了一下,接着诧异地连番轰炸:“对方叫什么啊?多少岁了?你两谈多久了?怎么认识的?怎么这次不把人家带过来给我瞧一瞧?”

  程玉书不敢告诉她路鸣野的真实身份,故意无视前面的问题,只说:“他有事,忙,下次有机会我一定带他过来给你瞧瞧。”

  听见他两热络的闲聊,坐在驾驶座开车的温向松不屑地冷哼一声,对着后视镜翻了个白眼,刻薄地问程玉书:“你对象知道你偷人家东西吗?”

  “温向松!你不会说话就别说话!”周琴收了笑容,扭头看他,怒不可遏地警告:“玉书他是你爸唯一的徒弟,也是我们家最重要的客人,你如果不能和他好好说话,那你这几天就别在家里呆着了,滚出去住吧。”

  “妈!你怎么到现在还在替他说话?”温向松气急,对他妈对程玉书态度很是不解:“他到底给你灌什么迷魂汤了?你这么偏着他?”

  “我偏着他?”周琴难以置信地重复了一遍,说着气话:“我要真偏着他,这个家早就没你什么事了?”

  眼看战火愈演愈烈,身为第三方的程玉书赶紧出声劝阻,“琴姨,你别生气,小松他不是那个意思。”

  听见程玉书加入想要劝和,温向松心里更加烦躁,张嘴骂他:“这里有你什么事啊?你他妈只会装无辜小白花,好事都他妈你做了,锅他妈全都是我在背。”

  周琴今天特意让温向松开车来接程玉书,本意是希望他两能在她的调节下、看在她的面子上,努力放下矛盾,达成和解,但她始终低估了温向松的任性程度,无奈,她只好使出杀手锏,冷脸说道:“温向松,如果你不希望你的银行卡再被冻结,你最好给我好好说话。”

  被拿捏住死穴,温向松一脸不情愿地住了嘴。

  “玉书你知道的,小松他就这脾气,你别在意。”

  温向松讨厌他,和他对着干又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他哪有什么不明白的?微笑着朝周琴小幅度地点了点头,回她:“琴姨,没事的。”

  “还得是你最乖,最懂事。”周琴向来对他很满意,忍不住夸了他两句。

  程玉书知道自己是温向松的眼中钉肉中刺,也明白他是横在他们母子两之间的麻烦,只要他两一提到他,定会发生一些不愉快的争吵,所以,为了避免成为讨人嫌的角色,他觉得自己还是尽快回河州会比较好。

  于是,他试探性地问周琴:“琴姨,你上次在电话里说有事要亲口和我说,有东西要亲自交给我,是什么事?什么东西?”

  “这个嘛,不急”周琴看他一眼,和他解释:“等老赵明天来了再和你说。”

  周琴口中的老赵,名叫赵胜,是程玉书师父温昌荣几十年的好友,温昌荣当年意外摔倒住院,他还大老远地跑过去见他,帮他,还有当年,程玉书也是他从他手里抢过去的。

  程玉书明白周琴的言外之意,不管他再急,再想回去,他都必须得等到赵胜来了才能离开。

  晚上十一点半,他估摸着路鸣野训练结束,差不多到槐安路快到他外婆家了,他这才躺在床上放心地给他打了个视频电话过去。

  路鸣野刚进院子,正准备拿钥匙开门,还没来得及转动,就听见裤兜里的手机响了,他看着来电显示,快速扫了眼时间,害怕吵醒已经熟睡的外婆,索性端了张小凳子走到大门外坐下,借由路灯的光来和对方视频。

  视频接通,看着程玉书撑满屏幕的脸,路鸣野发自内心地觉得高兴,觉得喜欢,笑道:“你一直不给我打电话,我还以为你睡了。”

  “答应你的事,我什么时候没做到过?”程玉书朝他自信挑眉,看他笑,也跟着他笑,仔细辨认了一下他所处的环境,不解地问他:“你到家了?怎么还不进去?是没找到钥匙吗?你外婆总把钥匙放门前的盆栽下,你仔细找找。”

  “有钥匙”他朝他晃了晃手上的钥匙圈,“我外婆睡了,我怕我两说话吵到她。”

  程玉书同意他的做法,回他:“那我明天等你训练一结束就立马打给你。”

  “玉书”路鸣野双目含情地盯着他,“我想你了。”

  “黏人精”程玉书轻笑着骂他,随即又补充了一句:“我也想你了。”

  路鸣野咧着嘴乐:“有多想?”

  “想立刻买张机票回到你身边那么想。”

  察觉到他眼底一闪而过的落寞神情,路鸣野纳闷道:“你在那儿不开心?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

  听见他的问题,程玉书有些震惊,他为了不给路鸣野训练带去不好的影响,已经极力克制住负面情绪了,却没想到他还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做,对方竟然看出来了他有心事:“这你都能看出来?”

  没听见否认,看来是猜对了,路鸣野的眼神顿时拽了起来,朝他扬扬下巴:“说吧,遇到什么事了?”

  程玉书不开心这事没有瞒他的必要,但他无法把现在的情况一五一十地对他全盘托出,索性刻意模糊温向松的身份,说他今天偶遇到了一个以前很要好,后来背叛了他的朋友,两人在街上吵了一架。

  路鸣野静静听他说完,随口问他:“你还会和人在街上吵架呢?”

  程玉书无奈道:“其实我没骂他,都是他骂我。”

  一听是这情况,路鸣野顿时为他打抱不平:“那你干嘛不骂回去?他拿你当软柿子捏,随意欺负,你居然还任由他欺负?程玉书,他都没拿你当他朋友,你还顾念什么旧情?”

  “我以前毕竟受过人家照顾。”

  “那你就随便让人欺负?”路鸣野恨铁不成钢,“玉书,你最讨厌别人把事情闹得不体面,他那样做,根本就没顾及你的感受,没把你当朋友,你何必呢?”

  程玉书长呼一口气,真诚道:“我朋友他人其实挺好的,就是性格太冲动,做事太鲁莽,从小到大被保护得太好了,容易上当受骗,别人说什么他都信,我们之间本来就误会重重,再加上有人故意挑拨,那不就更解释不清了吗?”

  “说实话,站在他的角度,讨厌我也是很正常的,只是……”他脸上有些惋惜,“我不喜欢我们之间的事情牵扯到其他人。”

  路鸣野明白他的意思,浅笑着评价了一句:“这倒是你的一贯风格。”

  “要不是我脾气好,我当时真想把他给拉出来,狠狠揍他一顿。”说着,他举起拳头四处挥了挥,义愤填膺地打了打空气,随后像个泄了气的皮球一样瘫在床上,心里感慨:早知道温向松当着琴姨的面也这样,当初就不应该答应过来的。

  注意到他越来越失落的表情,脸色越来越糟糕,路鸣野决定转移他的注意力,快速转移话题:“我今天训练的时候,李老师来看我了,喔对了,还有林敏,林敏你还记得吧?就林医生的女儿,我住院来医院看过我的那个小孩儿。”

  程玉书认真听他说着,对他小幅度地点点脑袋,示意他继续说。

  路鸣野嘚瑟道:“你知道吗?我今晚和林敏又比了一场,你猜,这次谁赢了?”

  虽说路鸣野还没完全回到巅峰时期,但程玉书可是亲自见过他比赛现场,也亲自见过林敏的比赛现场的,所以她什么水平,路鸣野什么水平,他能不知道?只是他很好奇路鸣野为什么会这么开心。

  “你赢了一个小孩这么兴奋干什么?”

  “我今天五百米滑了40.026秒,比昨天快了近半秒。”

  听见他的话,程玉书并没有为他感到高兴,反而担忧地问他:“你腿没事吗?”

  路鸣野本能地缩了缩有点泛疼的右腿,笑着朝他摇了摇头,否认:“没事啊。”

  “真没事?”

  “真的”为了打消他的疑虑,路鸣野自夸道:“我以前可是世界纪录保持者,这点速度算什么?”

  这倒也是,路鸣野最高记录可是跨进了38秒的大门,现在复健状态落后两秒,进步神速,其实也说得通。

  程玉书想明白,轻声应他一下,相信了他的话,却还是没忍住又叮嘱了他一遍注意身体,注意复健把握好训练分寸。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到凌晨两点,直到路鸣野手机电量紧急告急,这才挂断电话,相约着明天再聊。

  路鸣野还没尽兴,低低骂了一句手机不管用,而后收起手机,端着凳子进了院子,打开了门。

  “你大半夜的不睡觉,跑院子外和谁聊天呢?”路外婆起夜想喝水,路过客厅听到路鸣野在院子外说话,正想喝了水把人叫回来,却刚喝两口还没来得及叫,就见路鸣野规规矩矩地进了门。

  “和玉书打视频电话呢。”路鸣野倒是没想骗她,反正这事他迟早都会告诉他家里人。

  路外婆放下杯子,给他也倒了杯水,吐槽:“你怎么这么大了还这么黏他?你看看这都几点了?你不睡,人家还不睡吗?怎么这么不懂事?”

  和程玉书聊了两个多小时,路鸣野的确有些渴,举起水杯问她:“我比以前还黏他?”

  “那倒没有”路外婆想了想,笑他:“你小时候啊,就跟长人家身上了一样,每天早上一到点就出门去找他,晚上又很晚才从他家离开摸回家,我和你爸妈啊,除了吃饭睡觉,根本看不到你的影子。”

  “是吗?我还能有这么黏人的时候?”路鸣野突然有点羡慕以前的自己。

  路外婆拿着空杯子进厨房洗了洗,随后倒扣在餐桌上的托盘里,回他:“你不刚和人家聊到半夜吗?这还不黏?”

  也对,程玉书也说过他是黏人精。

  可是喜欢黏着喜欢的人,这是很正常的,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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