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鸣野昨晚洗完澡收拾好自己,时间已经过了凌晨三点,所以今天早上,他硬生生睡到了九点才从床上悠悠转醒。

  他习惯性地伸手摸了摸身旁的位置,出声叫了好几次程玉书的名字,当发现手心触到一片冰凉,并且没有听到对方的任何回应后,他立马清醒过来,翻身从床上坐了起来。

  路鸣野外婆刚逛完早市回到家,一听见他叫人,着急忙慌地放下东西走过去,连门都没来得及敲就直接打开门走了进去。

  路外婆焦急询问:“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还以为在那个家,路鸣野闭着眼睛捏捏鼻梁根,微微摇头,回她:“没事外婆,我睡糊涂了。”

  瞧他好像真是睡懵了,路外婆拍拍他的背,催促他:“没事就行,快出来吃早饭,锅里给你留的小米粥还热着。”

  路鸣野点头轻声应她,一手拿过床头柜上的手机,一手掀开被子快速下了床,溜进了卫生间。

  他一边接水漱口,一边查看程玉书到底有没有给他发消息,当刷新好几次程玉书那栏都没有红点后,他去网上找了个可爱的早安问好表情包,主动发了过去。

  程玉书正在院子里陪周琴遛狗,看到他的消息,随手拍了张狗狗的图片回他,同时报备道:“我今天要出去见个人,可能不能及时回你消息,你别生气。”

  “我是那种人吗?”路鸣野放下杯子弯腰洗脸,紧接着又问:“你要出去见谁啊?”

  “见一长辈,一德高望重的长辈。”

  这倒是能解释他为什么不能及时回消息,路鸣野换下睡衣,套上一套休闲运动服,再次拿起手机,和他闲扯了几句。

  吃过早饭,路鸣野谨记程玉书的嘱咐,做完一些基础的体能训练后,他径直拐去了时光客栈,替他当起了监工。

  “我正要找你呢,路先生。”大老远瞧见他身影,罗佑仿佛松了一口气,收回正要拨号的手机,快步朝他靠近。

  路鸣野侧头看了眼房子,问他:“装修出问题了?”

  罗佑一脸的抱歉,快速向他解释情况:“程先生说过二楼的那间房间不能动,但是刚才工人们搞隔壁那间屋子时不小心出了点差错,可能需要……”

  虽然路鸣野清楚地记得程玉书私人领域意识特别强,他说过不能动,那就是不能动,可现在问题已经出现了,如果不能及时解决,以后可能会出现更大的问题,那到时候,一切可就得不偿失了。

  于是,他接着问:“是要拆墙吗?还是?”

  “那倒不用,就是得进去检查一下……”

  罗佑话还没说完,路鸣野便打断他,回他道:“只要不拆墙不动东西就行,你们怎么方便怎么来,罗老师,请你们务必得把这旅馆好好弄好,不能让我的钱打了水漂,也不能毁了我这店里的名声。”

  罗佑明白,笑得谄媚,回他道:“你的要求我知道,我们一定尽力做到最好。

  程玉书走之前说过,旅馆的事他全权交给他负责。

  只要那些人进房间不拆东西,不搬东西,那为了旅馆的将来着想,路鸣野没理由不放他们进去完成工作。

  只是,二楼的钥匙程玉书没给过他,他得好好找找。

  他踏进前台拉开抽屉,看到里面安静躺着的小盒子,凭借记忆按下密码,随即突然想起程玉书和他说过,旅馆其他房间的钥匙,全都在他一楼房间的书桌抽屉里,于是,他放回小盒,进了卧室。

  书桌抽屉有好几层,里面放着的东西有些杂乱,路鸣野翻翻找找快三分钟才找到二楼钥匙。

  分不清程玉书二楼卧室是哪把钥匙,索性他把二楼所有钥匙都带着拿了上去,而后一把接一把地试,直到找到对的那把。

  说实话,在没打开这道门之前,路鸣野已经对里面的东西和里面的布局,有过无数次的幻想,无数种的想象,但当他真正打开这道门时,他还是被屋内的景象深深吸引住了目光。

  里面的东西很平凡,很普通,很常见,甚至还很少,除了窗边放着一张双人床,床对面放着一张简单的懒人沙发、一张旧书桌、一个白炽台灯,以及一个放在墙角角落落灰的密码木箱以外,屋内再无其他。

  罗佑带着两三个工人跟在他身后跨了进去,开始小心翼翼地做着检查,路鸣野不懂,也帮不上什么忙,索性走到沙发旁坐下。

  他看了看书桌上放着的几本体育杂志和报纸,又瞧了瞧旁边放着的图画本,最终视线落在墙角处的大木箱上。

  这里面到底放着些什么?

  居然能让程玉书另外买密码锁来锁?

  强烈的好奇心致使他走过去,蹲着身体仔细探索了一会儿密码锁构造,而后不管这是否会侵犯程玉书的隐私,大着胆子开始试开箱密码。

  程玉书用的密码锁是最简单的四位数密码,路鸣野首先尝试了一遍程玉书的生日。

  不对,他又试了一次他妹妹的生日。

  还是不对。

  除了他和她妹妹的生日,难道他还有什么其他的难忘的纪念日?

  路鸣野又给程珈安发了条消息过去:“珈安,你哥他以前有谈过对象吗?你知道他以前对象的生日吗?”

  刚告诉了他,她和她哥的生日,他又开始打探他哥以前是不是有过对象,以及那对象的生日,程珈安不得不对他心生怀疑,不解地问他:“你问这个做什么?”

  “我和你哥不是好朋友吗?他不肯和我说这些,那我就只能找你了解一下咯。”

  程珈安是知道他哥对路鸣野的心思的,所以在看到他的回复后,她理所当然地觉得这是他哥在欲情故纵,不好意思和他明说。

  因此,她回路鸣野道:“我哥他以前没谈过恋爱,这些年除了对你比较关注以外,就没见他对谁产生过兴趣了。”

  仔细研读了两遍她的信息,路鸣野猛地灵光一闪,决定试一试他的生日。

  这一次,密码锁如他所期盼的那样,“咔哒”一声,解开了。

  他取下密码锁,手摸着木箱外壳,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问着自己,要打开吗?真的要打开吗?

  这事万一被程玉书知道了,那像他这种私人领域意识特别强的人,是不是会变得不再喜欢他甚至开始讨厌他?如果真是那样,这样做值得吗?

  可是……如果不会被他发现呢?

  只要他看完后把所有东西都恢复原状,就像现在因为旅馆原因而开门让人进来一样,只要他恢复原状,不让他察觉,那一切,是不是也就迎刃而解了呢?

  他还在思考,还在纠结,而罗佑那边的问题已经得到彻底解决,礼貌地对他汇报了一下现在的情况:“路先生,我们这边的问题已经解决了,你放心,接下来的工程应该不会再影响到你们这间房间了。”

  路鸣野还在犹豫,脑袋里有两个小人在互相掐架、博弈,他完全没在意罗佑的话,直到他们全都离开了房间,他才回神过来。

  几番脑内斗争之后,路鸣野做好思想建设,把心一横,打开了木箱。

  入眼的是一些杂七杂八的奖杯奖牌,路鸣野拿了两三个出来查看,上面除了标记的年份不一样以外,全都写着青少年组冠军程玉书。

  路鸣野心下了然,明白这木箱里装着的是程玉书过去的荣誉,过去的辉煌。

  他摸着干净的奖杯莞尔一笑,低声骂程玉书口是心非:“还说你不喜欢,这么久了还保存得这么好,打扫得这么干净,怎么可能不喜欢?”

  紧接着,他又伸手往里继续探索,很快,他的指尖便触碰到了一个小木箱,以及一个小木盒。

  小木箱被压在箱子的最底层,路鸣野不好拿,只好先把小木盒给捡了出来。

  那小盒子手感不错,冰冰凉凉的,光光滑滑的,一看就是被程玉书盘过很多次的。

  他轻轻扯开盖子,仔细看了眼里面放着的项链。

  漆器项链?

  他疑惑地勾着绳索把项链拿起来,对着阳光照了照。

  心想这项链做得也太精致、太漂亮了,制作者在这上面所花费的功夫,绝不亚于他看过的任何一个顶级工艺品。

  只是,这项链是从哪里来的呢?

  程玉书自己做的?还是他出去游玩的时候好奇买的?

  不,不可能是他买的,他要真有这个闲钱,也不至于让旅馆欠别人那么多钱吧?

  难道……这是他自己做的?

  路鸣野心里满是疑团,但无人能替他解答。

  他把项链好好装好放到床上,随后把箱子里的奖杯奖牌全拿出来放在地上,起身把小木箱拿了出来。

  这次,他没有任何犹豫,直接打开了小木箱。

  但令他没想到的是,里面放着的并不是他所认为的漆器工具,而是一张又一张的机票,一张又一张的比赛赛程表,一张又一张的有他参赛的比赛门票,以及一张又一张的他的比赛夺冠照。

  一瞬间,路鸣野像是被人下了定身咒一般,傻傻呆愣在原地,痴痴望着手里一叠又一叠的与他紧密相关的纸张发呆。

  从时间跨度上来看,这里面保存着的,是程玉书的八年、路鸣野的八年,是程玉书始终站在他身后默默支持他,陪伴他的八年,同时也是他辜负了他的八年。

  原来,程玉书从没抛弃过他,他一直都站在他身边,而忘了他,认为他从没找过他的他,其实才是最无情无义,最令人寒心,最没资格去怪罪他的人。

  程玉书曾无数次站在他面前,曾无数次亲眼见证过他的成长,而他居然一次也没认出他,一次也没想起过他的模样。

  路鸣野愧疚、自责、心疼、懊悔……恨不得立刻坐上时光机回到过去,告诉当初那个“愚昧无知”的自己,他有一个好朋友,一个好到这世界上再也找不到第二个对他这么好的好朋友,他的名字叫程玉书,是他这辈子最不应该忘记的存在。

  平复好心情,整理好情绪,路鸣野为了不被程玉书发现他擅自进来过,把所有东西按照原来的摆放方式放了回去。

  可是,当他盖上木箱,准备拿密码锁重新锁住时,密码锁却不见了踪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