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路鸣野满脸错愕的表情,程玉书立马反应过来自己说漏了嘴,他敛了笑容,下意识地舔了舔嘴唇,心虚道:“刚那是我猜的,结果还真是啊?”

  “你猜的?怎么猜的?”这蹩脚的演技,扯淡的借口,路鸣野能信?

  程玉书扶着他走进电梯,按下一楼的按键,满不在乎地解释:“就这不是你的生日,也不是你爸妈和你外婆的生日,那对你来说有意义的数字,大概就是你夺冠的日子了,你夺冠了那么多次,最有意义的要么是你第一次拿世界冠军,要么就是你第一次拿奥运冠军。”

  听完他有理有据的分析,路鸣野又好奇地问他:“你记得我、我爸我妈,还有我外婆的生日?”

  “……”言多必失,程玉书被他问得一愣。

  “你记得我生日就算了,你记他们生日干嘛?”

  “我记性好不行?”

  路鸣野往后退了些,身体倚着电梯内壁,“谁的生日你都记得?”

  程玉书点点头,特淡定地回他:“只要是给我说过的,我大部分都记得。”

  路鸣野不清楚他话里有几分真,有几分假,却还是还是选择了相信他,没再继续追问下去。

  这时,电梯停了。

  程玉书拉着他脑袋上的鸭舌帽往下压了压,扶着他把他带进了住院部,然后把他安顿好,下楼去超市给他买全生活用品,顺带还给他买了点能吃的零食,等一切准备妥当,剩下的全都能让路鸣野自己一个人做后,他这才跟他道了别,下楼去另外一栋楼看他妹妹去了。

  目送他走出病房,路鸣野挪动步子站到窗前,视线跟随他的身影移动,瞧见他走进另外一栋住院楼,他低头啃了啃手里的面包,决定等他哪天有空了,他也要过去看看程玉书的妹妹。

  程玉书走到程珈安病房前停下,轻轻敲了敲门。

  没听到回应,也没听到靠近的脚步声,他抬手又敲了两下。

  而后不久,里面的门被打开了。

  出来的那女孩看起来刚二十出头,本该是最活泼的年纪,但她身上却没半点活力,仿佛整个人都被一层无形的低气压给笼罩着。

  她看到敲门的是程玉书,浅浅勾了勾唇,没说话。

  “医生说你最近表现挺好的”程玉书跟在她身后走了进去,随手关上门,“珈安,你今天吃早饭没?”

  程珈安盯着他,木讷地摇了摇头。

  程玉书走到窗边往外张望,看到楼下餐馆里人来人往,他回头问她:“陪哥下去吃点东西?”

  程珈安抿着唇往后退了一步,还是摇头。

  “珈安……”毫无意外得到拒绝,程玉书坐了下来,随手捡起桌上的苹果往衣服上擦了擦,“我准备过段时间把爸妈留下来的那家旅馆翻修一下,你要不要这几天回去看看?”

  突如其来的消息让程珈安睁大了眼,一脸不可置信地盯着程玉书,随后拿起旁边的手机打开备忘录,输入文字。

  “为什么?哥你哪来的钱?”

  程玉书看她闭着嘴把手机举到他眼前,他深深地叹了口气,:“程珈安,你到底要什么时候才愿意再开口说话?”

  明显感受到他语气里藏着不快,程珈安收回了手,熄灭了手机屏幕,咬着唇低下了头。

  “珈安,我没有怪你”程玉书将果核扔进垃圾桶,朝她笑了笑,柔声道:“我就是太想你的声音了,我妹妹以前多乖啊,声音多好听啊,怎么能现在都不愿意说话了呢?”

  程珈安依旧埋着脑袋,不敢看他。

  “你想回去看看吗?”

  程珈安想了片刻,最终还是摇了摇头。

  “行,你不想回去就不回去吧”对于自己仅存的唯一的亲人,唯一的妹妹,程玉书只能选择妥协,“那你要是过几天想回去了,你就给哥打个电话,哥肯定马上就来接你。”

  程珈安像个闷葫芦似的,始终一言不发。

  程玉书拿她没办法,只能不断在她面前自言自语,希望他的行为能让她表现出来一点其他的反应,但很不幸的是,这招他用了快三年了,却一点成效也没有。

  程珈安她不是哑巴,也不是生来就不爱说话。

  以前的她和现在完全就是两个样,以前的她特正常,特开朗,也特活泼,跟个小话痨似的,每天嘴巴叭叭的,能说好多话,是程家最受宠的小公主,要什么就有什么的那种。

  后来她高三毕业旅行,程父程母带她去西藏自驾游,结果三人走到半路,她说她朋友们都去了四川,于是程父程母决定调整路线改去四川,但是他们还没走出去多远,就遇上了突发意外,连人带车一起滚下了悬崖。

  车子往下坠落之前,程母用身体死死护住了程珈安,这才得以让她活了下来。然而程珈安亲眼见证了她父母的死亡,受了莫大的刺激,并在心里把这一切全都归因于她的临时提议,从此整个人性情大变,不再开口说话。

  医生说她这是心理创伤,很难说能不能恢复,也很难说什么时候能够恢复。

  程玉书劝过她很多次,也跟她说过很多次他们父母的意外与她无关,但她还是无法避免地陷进了自我愧疚当中,并始终都不愿意走出来。

  没办法,程玉书能做的只有等,他相信,总有一天,程珈安会想通的,到那时,她会愿意主动和他说话的。

  路鸣野注意到程玉书满脸堆笑地进去,愁云惨淡地出来,他心里闪过一丝担忧和难受,对那素未谋面的程玉书妹妹升起了新的好奇。

  “路先生,你在看什么呢?”那骨科医生推门而入,手里拿着路鸣野的病历资料。

  “没什么”路鸣野收回视线,坐回床边,配合着林国华的检查,“林医生,我大概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做手术啊?”

  林国华翻看着自己这段时间的手术安排,回他:“最快也得后天。”

  “那您尽快安排吧。”

  林国华看他着急,轻轻应他一声,接着叮嘱他:“你这两天别乱动,明天晚上十点后禁食,后天早上八点就进手术室。”

  听到具体流程,路鸣野小幅度地点了点脑袋,说他一定照做。

  从没一个人住过医院,更没一个人住过单人病房,到了晚上,路鸣野觉得有些无聊,有些不适应。

  于是,他收拾好自己后躺到床上,掏出手机给程玉书打去了电话。

  程玉书不忙,电话刚响起来,他就按下了接听键,语气透着几分着急:“怎么了?你出什么事了?要我现在过去吗?”

  “……没事,我就是有点睡不着。”路鸣野捏着腿,放松肌肉。

  程玉书暗自松了口气,重新坐回到椅子上,转头瞧了眼墙上挂着的时钟,呵呵笑了两声,问他道:“要我给你讲几个睡前故事吗?”

  “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儿”路鸣野低声嘟囔一句,随后想了想又说:“要不你讲几个笑话试试?”

  “我不会这个”程玉书干脆利落地拒绝了他,重新提议:“不如我们一起看场电影吧?”

  “一起?这都过了十一点了,你还准备过来?”

  “我说的是线上一起看,又不是线下一起看。”

  “看什么电影?狗血爱情片?”

  “那要不看恐怖片?”

  “算了”路鸣野后背一凉,赶紧否决他,“还是看狗血爱情吧。”

  “行,那你打开手机视频,我们一起挑一部好看的来看。”程玉书拿起笔记本电脑打开,插上电源放在柜台边。

  路鸣野看他滑动鼠标,页面没一个他感兴趣的名字,纳闷地问他:“你为什么这么喜欢看这种片?”

  程玉书直截了当地回他:“不费脑子啊,挺放松的,而且还可以催眠”说着,他把鼠标停在了一国外爱情喜剧电影上,“要不我们看这个吧?我以前看过好几次,还挺有意思的。”

  路鸣野淡淡扫了简介一眼,无欲无求地同意了。

  那电影讲的是两青梅竹马互相暗恋互相成长的治愈故事,路鸣野不喜欢看爱情电影,一开始对程玉书选的电影完全不抱有任何期待,结果看到一半,他却比程玉书更先入戏,更先感慨结局为什么会是悲剧?

  程玉书静静听着他念叨,听着他骂男女主没长嘴,眼瞎,两人费心费力地演了一个半小时,结果最关键的一句话谁也没说,导致两个本该幸福在一起的人就此错过了一生。

  等他逐渐平静下来,程玉书悠悠问他:“都是演的,你那么当真做什么?”

  路鸣野含糊其辞地嗯嗯两声,随即问道:“你不是说这种片可以放松吗?我怎么觉得一点也没放松?”

  程玉书嘴角挂起一丝揶揄又略带得意的笑,毫不留情地拆穿了他打电话过来的真实意图:“你刚不是紧张得睡不着吗?现在不紧张了吧?”

  “我紧张得睡不着?”路鸣野有些疑惑。

  “你不紧张的话,就不会一直盯着屏幕看你不感兴趣的东西了”程玉书切掉电脑页面,按下关机,举起手机看着路鸣野,“都已经十二点半了,你还不准备睡吗?”

  路鸣野眸光一沉,静默地与程玉书对视。

  他很赞同程玉书刚才给的解释,的确,按照他平时的习惯,这种电影他根本就不可能会看完,能看到一半没睡过去,都已经算是特例了,而如今他能完全看完,还带入情绪进去,这要么是他需要转移注意力,要么就是他脑子出了问题。

  只是他想不明白,这种不易察觉的细节,多年不见的程玉书居然能一眼就看出来,这属实会让人觉得有点害怕。

  可他同样知道,程玉书不是坏人,不会对他不利,因此他又想,难道在他记不起来的那段时光里,他和程玉书已经好到了这种地步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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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啊啊,本周轮空了,点击率好像也不太行了……

  不过没关系,毕竟这文能有人看我就已经很高兴了,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