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峥这才跟着梁恺之一起上楼。

  进了屋,老先生招呼他在客厅坐下,上下打量着杨峥。

  杨峥不动如山,任他打量着,态度坦荡,大方自然。

  梁恺之暗自点头,语气和蔼地问道:“还不知道怎么称呼你,多大年纪啦?”

  杨峥看了宁栀一眼,说:“杨峥,二十八。”

  梁恺之“哦”了一声。

  二十八岁就能升到上校这个军衔,要么有后台,要么出生入死立过不少功勋。

  不管哪一种,都代表着很有前途。

  老先生又开始忧心了。

  现在只是个上校,以后再升上去,他学生要怎么办?

  分手也没什么,这年头谁一辈子不谈个几次恋爱,就算这个不成还有下一个。

  三条腿的□□难找,两条腿的大活人遍地都是。

  唯一让他担心的是宁栀现在看着挺喜欢这个杨上校的,要是以后分手了对他造成打击怎么办?

  老先生皱眉。

  带个学生怎么就这么难呢?简直要操心死了。

  老先生正纠结得不行,不想宁栀又给他扔下一个炸雷。

  “他是我继母的侄子。”

  梁恺之顿时人都麻了。

  还是亲戚!

  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后终于什么都没说。

  杨峥知道他的担忧,保证说:“我爱栀栀,以后只想跟他一起生活。”

  梁恺之道:“部队不允许同性关系的存在吧?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你们俩的关系能瞒一辈子吗?就算瞒得住,你迟迟不结婚,你们部队的领导也会要求给你介绍对象吧?到时候你怎么办?”

  爱情和前途,怎么取舍?

  杨峥沉默了一会,说:“我已经向领导坦白我和栀栀的事情了,如果真到了那一天,我会选择退役。”

  宁栀吃了一惊:“你跟谁坦白?冯旌吗?”

  这可真没想到。

  杨峥点头,坦白之后冯旌倒是并不显得有多么吃惊,沉默许久之后只对他说了一句:“我隐隐也猜到了。”

  再然后就什么也没说了。

  宁栀道:“那你外调也是因为这个?”

  杨峥摇头:“不,外调的事在坦白之前就商量过了。”

  宁栀“哦”了一声,问:“这事对你以后的发展有影响吗?”

  杨峥习惯性地抬手摸了摸他的脸,梁恺之提醒似地咳嗽了一声,杨峥收回手,说:“别担心,影响不大的。”

  那就还是有影响了。

  宁栀琢磨着。

  梁恺之像个木头人似的坐在那里,脑中只有我是谁?我在哪儿?我在干嘛的经典三连问。

  算了算了,年轻人的事就让他们自己做决定吧。

  他从沙发上站了起来:“不早了我先去睡了,你们也早点休息。”

  梁恺之回房间了,宁栀担心影响到梁恺之的睡眠,洗了澡关了客厅的灯和杨峥也回了房间。

  房间面积不大,摆了一张床,一个书桌一个半旧的衣柜,基本就没什么多余的地方了。

  宁栀换了新床单和被套,扭头对杨峥说:“睡吧。”

  床有点窄,杨峥上|床以后将宁栀抱在怀里靠着床头刷手机。

  微信上有个前两年退役的战友发朋友圈说他结婚了。

  底下一堆留言说恭喜的,彩虹屁吹嫂子漂亮的更多。

  杨峥看了不由会心一笑,点开对方的聊天框,转了两千块过去。

  宁栀见他莫名发笑,朝手机界面溜了一眼,以为杨峥想结婚,说:“我们俩光明正大结婚好像有点难。不过,你要和我结契吗?”

  杨峥:“?”

  “就是向上天祝祷,我们结为灵魂伴侣的意思。”

  杨峥懂了。

  就是同性结婚的意思。

  听说旧时候闽省和海城那边以前因为耕地少,人们生活穷苦,只能靠出海捕鱼讨生活,那边比较流行结契兄弟。

  他和宁栀确定关系以后,两人一直聚少离多,栀栀一个人可能没安全感,想到这里杨峥便道:“那结吧。”

  又问:“结契有什么说法吗?要准备结契礼吗?比如戒指之类的。”

  难怪晚上路过金店的时候,栀栀会问他要不要买戒指。

  可惜那个时候他没有领会到栀栀的意思拒绝了。

  “不用,心诚就行。”

  凡人结婚有法律和道德约束,不喜欢了还能够商量着离婚。

  修真者一旦结成灵魂伴侣,除非其中一人死亡,契约无法解除。

  所以真心最重要。

  “你要想清楚,结完契之后就不能反悔,除非死亡。”

  杨峥:“……”

  他别的没有,但爱宁栀的心绝对是真的。

  宁栀从床上爬了起来,翻出药炉,取了一点碎纸铺在里头,再取了自己和杨峥一滴指尖血。

  鲜红的血珠滴落在碎纸上,宁栀将碎纸点燃,然后把药鼎摆放在窗台上。

  他示意杨峥和自己站在一起,对着夜空道:“上天为鉴,今日吾诚心愿与杨峥结为伴侣,至死不渝。”

  杨峥不明就理,但宁栀示意他也就跟着一起念了。

  说也奇怪,祝祷后碎纸着燃竟没有明火,只有一抹轻烟,袅娜飘渺,将散未散的。

  那烟极浅极淡,夜幕里一路飘飘摇摇,直上云霄。

  不知等了多久,碎纸燃尽,药鼎中不留一丝痕迹,连灰烬都无。

  契成。

  与此同时宁栀便感觉到灵魂深处多了一抹有别于血缘的羁绊。

  以后他们就是连天道都认可的伴侣了。

  杨峥感觉没那么明显,但也觉得他和宁栀之间心灵上似乎更加亲近,多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感觉很微妙,又意外地不错,有一种他真的和宁栀灵魂上融为一体的感觉。

  杨峥有三天假,第二天晚上两人还是决定去外面住酒店了。

  梁恺之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这两都在他面前坦白了,好几个月才见一面,都是血气方刚的小伙子,偶尔外宿一次他总不能还不识趣地拦着吧。

  酒店房间里,宁栀和杨峥紧紧地拥抱在一起,不知疲倦地索求着对方的身体。

  情至浓时,宁栀忽然觉得有什么不一样了。

  他能感受到自己体内的灵气不受控制地往杨峥体内涌入,游走一圈,然后回归自己体内。

  宁栀:“?!!”

  原来结契是这个意思。

  道侣可以互相用灵气探索彼此的身体。

  宁栀豁然懂了。

  为什么修真者结契的时候一再强调真心。

  不是真心所爱的的人,谁敢随便放任对方的灵气在身体乱窜啊?

  万一对方心怀不轨,双修的时候随便做点手脚,另一方不得身死道消?

  杨峥不是修真者,体内也没有灵气,自然无法窥探宁栀,但他的身体对宁栀毫不设防,完全敞开了任由宁栀探索。

  也许这是一个极佳的让他了解凡人气脉经络的机会?

  宁栀若有所思。

  杨峥见他突然分神,摸了摸他的脸,轻唤道:“栀栀?”

  “啊?”宁栀回过神,眼睛亮亮地看着自己的小男朋友,“我觉得我这辈子做的最明智的事情就是和你谈恋爱,还有结契。”

  杨峥:“?!!”

  虽然不明白,但栀栀这么说,他非常开心。

  “我也是。”

  宁栀亲了亲他,低声道:“能再来一次吗?”

  对于这样的要求,杨峥从来不会拒绝。

  他笑了一下,抱着宁栀翻了个身,将他压进软被里,低下头认真地亲他。

  这一次宁栀在双修的同时,更加认真细致地感受了灵气在杨峥体内循环的路径和规律。

  这是一种很玄的感受。

  他体内的灵气仿佛有自我意识地从两人肌肤相接处流入杨峥体内。

  宁栀修为不高,自己也才筑基,还是嗑药嗑上来的筑基,体内灵气非常虚浮,能渗入杨峥体内的灵气少之又少。

  这一晚,两人双修到天亮,宁栀才终于完整地感受到杨峥体内灵气的循环路径。

  杨峥抱着他仰躺在床上,亲了亲他的额头,暗哑着声音说:“累了,休息一会儿。”

  宁栀秒睡。

  陷入梦乡之前,还不忘咕哝了一句:“醒了之后记得提醒我给田小薇发红包。”

  这姑娘的建议着实非常有用,给他解决了不少麻烦。

  也算是他生命里的贵人了。

  杨峥:“……”

  他拿起床头柜上的手机看了下时间,发现已经七点多,先给梁恺之发了消息,告诉他宁栀今天可能会晚一点去研究所,然后抱着宁栀沉沉地睡了过去。

  两人一直睡到下午三点才醒过来。

  宁栀睁开眼的第一句话就是问杨峥:“你现在感觉如何?”

  杨峥在床上舒展了一下四肢,诚实地道:“我觉得精力充沛,精神放松,身心都无比愉悦。”

  “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吗?不觉得手软脚软吗?”宁栀蹙眉问。

  昨天晚上他们可不止一夜七次,估计十次都是有的。

  杨峥很肯定地道:“真没有。”

  宁栀便给他把脉,发现杨峥气血充盈,脉博强健有力,确实不像是X虚的模样。

  末了又用灵气在杨峥体内循环一周,同样得到很健康的结论。

  “不可能呀。”再怎么年轻力壮,一个晚上消耗这么大,不可能一点肾气受损的迹象都没有呀。

  难道是昨天双修的原因?

  宁栀皱眉思索着。

  见他这样,杨峥有点担心:“你呢?身体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昨天确实是他太不知节制了。

  他是个有自控能力的成熟的大人,不管栀栀怎么要求,他也不能一味地放纵自己。

  在他眼里,宁栀还是个没长大的孩子呢。

  “我很好呀。”宁栀说,“谁也没有我健康。”

  身为筑基大佬,他战斗力可能很渣,但身体素质还是甩普通人一大截的。

  杨峥见他面色红润,眼神清亮,一点儿疲色也没有,这才放下心。

  “饿吗?带你去吃饭。”

  宁栀肚子饿得咕咕直叫,吃完饭,便直奔研究所。

  杨峥:“……”

  看着宁栀匆匆离开的背影,杨峥叹了口气。

  他拿出手机,点开微信,在通迅录里一路往下,找到田小薇,给他转了五万块。

  很快,田小薇的消息就回复了过来。

  田小薇:【?表哥?怎么突然给我钱?】

  杨峥:【栀栀让我给你转的。】

  田小薇:【?好吧,我自己去问他。】

  研究所里宁栀收到田小薇的消息时,正趴在桌前不停地演算勾勒昨天他和杨峥双修里感受到的灵气运行的规律和路线。

  田小薇:【怎么突然让表哥给我转钱?】

  宁栀:【你应得的,我在忙,晚一点我再联系你。】

  信息显示已读,但并未再有回信过来。

  小姑娘非常明事理,不会在宁栀忙的时候打扰他。

  宁栀将手机关了,趴在桌前继续聚精会神地勾勒着。

  这应该就是“气”在凡人体内运行的路线。

  就是不知道这种运行规律是每个人都一样,还是每个人都不同。

  这个有点麻烦。

  按照这个规律,只有结契之后和伴侣双修时才能感受到这种灵气在别人体内循环的情形,他总不能和许多不同的人结契吧?

  那肯定不现实。

  褚含章走进来,好奇地朝桌上瞅了一眼,道:“你这气脉运行图有点意思啊,有固本培元、温肾补阳的……嗯?”

  好像有点不对。

  老先生眼力还是有的,很快就察觉到不同。

  他找出模型人,对着气脉运行图——比对,越看越觉精妙,不一会儿便入了神。

  路过的危正平见状,好奇地问:“老褚看什么呢?这么入迷。”

  然后入迷的人就多了一个。

  等到宁栀勾勒出完整的图,身边已经多了四具雕像。

  宁栀:“……”

  “哎呀,你弄完了?”最先回过神来的是邬和静。

  她主研国药学,对气一元论研究一般,不像褚含章那么专业。

  宁栀:“邬教授,他们这是?”

  “看入迷了呗。”邬和静温和地笑了笑,看着宁栀的眼神透着遗憾。

  这个时候她也不得不承认,整个研究所里最和宁栀契合的估计还真就是褚含章。

  这两人简直绝配。

  理论有了,还需实临床实例佐证。

  谁来当这个幸运儿呢?

  梁恺之想也不想地道:“不如我给你当病例,你来研究?”

  老先生为了学生的研究算是豁出去了。

  宁栀摇头:“老师您现在的治疗正有起色,还是不要中途贸然更换疗法和药方,免得弄巧成拙。”

  梁恺之毕竟身患积症,身体虚弱,除非是目前的治疗不起效,他才会尝试别的疗法。

  褚含章道:“不行就让我来吧,我年纪大了,调养调养也行。”

  宁栀幽幽地看了他一眼:“这个疗法确实有很强的固本培元温肾补阳的效果,您再补就得生邪火了。”

  大约是长年静心休养的缘故,褚含章哪怕如今年纪大了,气血依然充盈,脉博强健有力。

  宁栀给他把脉的时候,如果不看脸,真会以为他是一个年轻人。

  事实上很多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因为工作学习压力大长期熬夜疏于锻炼等等各种原因基本处于亚健康的状态,没几个人的脉像能有褚含章这样强劲有力的。

  褚含章咂巴着嘴,表情颇有点遗憾。

  到他这年纪身体太好也是罪啊,自告奋勇当学生的医学实验体都不行。

  “不行就多去门诊吧。”危正平道,“以后宁栀每天去门诊呆半天,总能拣几个合适的病人。”

  虽说是拣病人,但也不是拣着了就能随便给人用新疗法的。

  但凡是实验性质的新疗法,都要经过医院伦理委员会讨论,将这个方案的获益风险说明清楚,然后委员会讨论,获得伦理委员会的同意。

  医患接受新疗法的时候也要签署知情同意书。

  将来新疗法发表的时候,要获得成果,获得全世界同行的认可,也需要伦理委员会通过和患者的知情同意。

  而且这种前瞻性研究,在纳入病人的时候,多少要给患者病人一定的费用。

  不过国内一般不会直接给钱,多半都是以减免医疗费的形式给患者,这也需要医院的配合。

  宁栀想到接下来的文书类工作,顿时头都大了。

  这个时候他就无比怀念田小薇。

  在宁栀眼里,小姑娘简直就是个万能的文书处理机器,交给她的事做得又快又好。

  哦,今天她还给自己发了消息来着。

  出了研究所,宁栀开机,给小姑娘拨了个电话。

  电话很快就被接了起来。

  “宁栀同学?”田小薇的声音充满了惊讶,“你下班了?”

  “嗯。”宁栀朝着远处过来的杨峥挥了挥手,问,“在做什么?方便接电话吗?”

  “我在图书馆,你等我一下。”电话那头传来很轻的脚步声,不一会儿田小薇说,“我出来了。对了,今天表哥怎么突然给我转钱?我问他,他说是你让他转的。”

  小姑娘很困惑。

  她最近都没有和宁栀同学联系,宁栀同学怎么突然给她钱呢?

  “给你钱当然是因为你帮了我。”宁栀想了想,说,“如果你不想要钱,换别的也可以。有什么想吃的丹药?都可以跟我说,我抽空给你炼就行了。”

  田小薇有点受宠若惊:“谢谢宁栀同学,我现在挺好的,很健康。”

  脸也长得差不多了,所以不需要吃什么药。

  主要是她太穷了,付不起药钱。

  宁栀也不坚持,道:“那行吧,以后有想吃的再告诉我。”

  “好的好的。”田小薇很想再和宁栀多聊一聊,奈何听到电话那头传来杨峥的声音,小姑娘跟作贼一样立刻把电话挂了。

  艾玛!

  她真的是怕死表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