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古代言情>不臣之心【完结】>第62章 暗度陈仓

  再在御史台撞上符礼时,他一副如丧考妣的模样,见着是萧璨时,只恨不得留下男儿泪来。

  萧璨面不改色将人引至内堂说话,那符礼才竹筒倒豆子似的将近来种种说了出来,或许是真的畏惧夹杂着委屈,也顾不得裴玉戈还在旁听着。

  流言一事原本就难查源头,查来查去不是那些地痞滚刀肉便是不得不忌讳的公卿勋贵,对于符礼这种皇帝瞧着老实听话才擢拔上来的小官,没有根基在京中便是再难推进下一步差事没讨到好处不说,还遭了人记恨,不轻不重挨了几下教训再不敢查下去。可今日伤养好了,仍避不可免遭了训斥,天子并没有直接召见,而是通过殷太师斥责他办事不力,让符礼好一顿委屈。

  好在符礼这人稍微有些小聪明,两头讨好又晓得返回来傍上雍王这棵大树,话里话外说的都是他依照萧璨的指点吩咐才会如此,不过他也不敢明着指责亲王,就暗戳戳地点。

  裴玉戈和萧璨自然都听出了符礼的意思,他还能囫囵个儿回御史台便证明幕后之人还要他有用。那日早朝萧璨与裴玉戈一人一番话将文言演的案子再次翻起,势必会招来殷太师及幕后之人的忌惮,而符礼充其量不过是个马前卒。

  闻言,萧璨抬手示意亲卫递过去一方干净帕子,又道:“符卿竟受了这般多委屈?!原是本王考虑不周,竟将如此重任只交付在符卿一人肩上。”

  符礼连忙站起身直摇头,恭敬道:“是微臣辜负了大人的信任,没能办成,还望大人降罪。”

  萧璨摆摆手,抬手虚虚扶了一下有些战战兢兢的符礼,温言道:“既然这流言是有人不想御史台查明,符卿改日回禀皇兄时提一嘴便是,毕竟御史台是陛下的耳目脸面,这哑巴亏总不能让符卿一人担了。”

  萧璨说得温和,符礼反而出了一脑门子汗。尽管萧璨说得蛮在理,可他不敢这么做,想起身侧还坐着个一直没说话的裴玉戈,想了想便欲起身告退。

  “符卿且慢,今日正有一事要同你商议一番。”

  符礼深吸了口气,拱了拱手又老实坐下。

  “如今御史台除了本王之下,便是玉哥与符卿你们二人了,符卿头几日早朝没去,不过想来朝中的事也知晓了。”

  说完这句,萧璨便停住了,他接过亲卫递来的茶杯,慢条斯理地品着茶,似乎没有继续说下去的意思。符礼中间抬眸偷偷打量了萧璨与裴玉戈一眼,顿了顿才垂首答道:“是,微臣听说了,大人如今堪称陛下左膀右臂,已与从前…不,微臣是觉得大人不愧是陛下胞弟,才思敏捷…一点就通…”

  “符卿可别夸本王了,今日喊了符卿一同过来坐只是为正事。”

  符礼敛了被打断的尴尬神色,应声道:“是,大人说得是,微臣敬听大人吩咐。”

  萧璨将茶碗交给亲卫端走,理了理绛紫王服的袖口丝线,略显慵懒地向后一靠说道:“吩咐说不上,喊你们坐一起聊聊前御史大夫温大人的案子。如今已有了些许眉目,只是事涉七八年前巡盐御史和北境的事,事关重大,便也想听听符卿有何良策?”

  符礼的脸色微沉,脑中飞快想了想才勉强在萧璨第二次问他时开了口。

  “大人,婻諷这巡盐御史虽说也是御史,可并不隶属御史台,是他们盐铁院自己掌监察之责的官员。微臣以为…朝中各部职责明确,御史台向来只有监察之责、并无问讯之权…而京畿盐铁尽归阆中院统管,从前那名御史的事阆中院应是有记档的。如今既重提了当年的案子,阆中院身处其中必不能作壁上观,大人刚好邀他们一道协助我们清查,也能省了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萧璨抚掌赞道:“不愧是符卿,就是智谋过人,若是没你提醒这一点,只怕耽误了时机,阆中院那边要不好说和。”

  符礼被夸得脸上露出笑来,却还是‘谦虚’地摆了摆手道:“微臣不敢居功,不过是随口一句乱说的。此时若成,还得大人您出面…”

  也不知是受了指点还是被人突然骂聪明了,符礼今日回话倒是有意无意拱着萧璨出面。

  “如此本王是该走这一趟。”

  与预想的答案不同,符礼还愣了下,不过在选定随行官员时,他还未来得及拒绝,原本安静坐着的裴玉戈便忽得咳了好几声。

  原本坐着萧璨蹭得站起身凑近查看裴玉戈的病,符礼也跟着站起来,他站在一旁心却提了起来,只以为是萧璨又要当甩手掌柜,一转眼对上了染了血的帕子。犹疑的目光落在裴玉戈身上,下意识向后退了半步,生怕裴玉戈这么咳出血是害了肺痨,回头再沾染上自己。

  抬头对上萧璨目光时,符礼后背一激灵,嘴角扯出一抹尴尬的笑来,却只能硬着头皮主动道:“裴中丞这身子…想来是不适合劳碌奔波的,微臣…愿同大人去一趟阆中院。”

  话里话外仍是要拽上萧璨,如何都不能自己一个人被支出去,为着先前的事他已经被臭骂一通了。

  萧璨虽然面露担忧之色,可却没驳符礼的话,只用颇为焦急的口吻吩咐亲卫道:“快!好好将王妃护送回王府,立刻拿了本王的令牌请旨入宫请几位太医来!”

  亲卫高声领命,又出门唤了守门的其他亲卫进来,一堆人簇拥着裴玉戈离了御史台府衙,那动静仿佛生怕御史台上下一众人不知道裴玉戈又病了的消息。

  裴玉戈被亲卫护送着出来上了王府的马车,马车内暖烘烘的,一文士打扮的人以及一清雅美妇端坐在一边,见他人进来,齐齐垂首算作行礼问好。

  中年美妇人接过裴玉戈递过来的带血的白帕子,淡定拿开小碳炉上烧着的壶,在徐正礼略带担忧的目光下将那染血的帕子丢到炉中,抬眸看着还没瞧出来的青年一笑。

  “沈娘子,马车上可备着止血的伤药?”

  那沈娘子嘴角含笑,分明是一副了然于心的模样,却偏偏多问了一句道:“王妃是哪里伤着了?”

  裴玉戈哪能不明白沈娘子的意思,半侧过身拍了拍神色紧张的徐正礼两下,解释道:“正礼,别多想。我是与明珠是一早商量好的。只不过那符礼不知得了谁的指点,今日变得精明了一些,不得已我才咬破舌尖,故意吐出血来给御史台旁人、尤其是那符礼瞧得,我无事,该担忧的反倒是明珠那儿。”

  那文士此刻适时开口道:“王妃放心,王爷那儿另有暗卫跟着。下官不敢说京中尽在咱们王府耳目之下,可若有人存了歹心,这京城也不是他们能撒野的地方。”

  “我自然是信得过柯长史的。”柯慈是个脾气古怪的人,可就保护萧璨安危这一点上,裴玉戈不疑有他。

  沈娘子将脚边的包袱拎到面前小几上,打开后里面是一套寻常百姓穿的衣衫,另有一顶纱帽。

  “要委屈王妃了。”

  裴玉戈摇头,送了腰带,将外层朱红官服罩衣脱下交到了徐正礼手中。虽是昨日便定下的计划,可真捧着官服的时候他还是犹豫了,顿了顿才套在了自己身上。他身量比裴玉戈要健壮些,不过好在裴玉戈个子不太矮,等会儿纱帽一带遮了脸,再脚步装得虚浮弱些便也瞧不出什么端倪来。

  裴玉戈换了那身寻常百姓的衣衫,沈娘子与徐正礼换了位置过来帮他卸了玉冠长簪,只用一条鸦青色发带将长发松松挽在脑后,这番装扮更显柔美,不过柯慈奉上半张遮面的面具,便将那张倾国容颜遮去了大半,这般一瞧也是个风雅君子。

  沈娘子在旁瞧着笑了笑道:“妾身倒是晓得昨日王爷为何说王妃与侍从不能互换了,确实有几分道理。”

  裴玉戈只摇了摇头道:“正事为重。”

  车内其余三人齐齐垂首低声应了,约莫是到了地方,王府的马车暂且停下了。王府的马车不同于寻常富贵人家的,在路中极是扎眼,更不用说那马车旁一圈高大威武的护卫。

  百姓远远避着,不多时,车上下来两人,后面下来的那人虽头戴纱帽遮去了容颜,可那身朱红官服却是教人看得清楚。百姓都知道这是达官贵族的官老爷,少有几个眼尖懂得多的便嘴快同人说这是从前襄阳侯府的病公子,嫁给雍王做王妃的那个。

  众人听了再一瞧,越看越觉得那官老爷微微佝偻身子,离得近的还能听到咳声,走路也是极慢,多数时候是靠在身旁美妇身上。他们走到摊子面前,那美妇便伸手指了指,便有随行的持刀亲卫上前递了银子包了挑好的吃食。

  不多时马车又下来两名青年人,身姿挺拔,皆穿着一袭儒衫,远远瞧着倒像是秀才儒生一类的,只其中一人戴着遮脸的面具,瞧不清面貌。两人走至身着朱红官服的人跟前,虚虚行了一礼后便相伴转入临近巷子,很快便没了踪迹。

  ‘雍王妃’又在半条街走了走,最后实在忍不住压着生连咳了好几声,才在美妇人和亲卫的护送下回了王府的马车。

  上了车的‘雍王妃’摘了纱帽还是忍不住一个劲儿咳嗽,沈娘子拿了个瓷瓶揭了封凑到对方鼻下,缓了会儿才没再继续咳了。

  “余医正这药粉效力着实霸道了些,辛苦徐小哥了,不过之后若是襄阳侯上门,仍需仰赖徐小哥解释。”

  徐正礼仍是忍不住打了个喷嚏,鼻子和喉咙里还是痒,弄得他仍想咳嗽流涕,忙一边点头一边道:“沈娘子,劳烦将余医正配的解药再给小的闻一闻。”

  沈娘子也没说什么,抬手将瓷瓶递了过去,毕竟一会儿进府徐正礼还要再装一次,他们都是为王府办事的,自然不会苛责这些。

  这出戏演得实在显眼了些,也就几个时辰消息便传开了。纵使京中已对裴玉戈的弱身子有了些了解,却不成想竟差到这个份上,不过上朝后回来几日便又病得厉害。当然这其中也有柯慈在背后推波助澜。有说裴玉戈咳血得了肺痨的,有传裴玉戈是被人抬回王府的,更有甚者,讹传过了头说雍王府马上要办丧事了。

  襄阳侯不知真假,听说萧璨忙于公务,带着夫人急吼吼得往雍王府冲。

  王府一干心腹都得了吩咐,守着主院的皆是萧璨最信任的心腹,人进去了当真是半点风声都漏不出来。甭管是谁的耳目,就连之前宫里安插的那个舞女也被回来后的沈娘子寸步不离带在身边,无法靠近主院半步。

  襄阳侯夫妇是被直接应进主院的,不过他们被带进主屋的时候,屋内并不见长子的身影,只有一脸苦笑的徐正礼恭敬站在堂中,似乎是等了他们许久了。

  “侯爷、夫人,大公子无事,不过他眼下并不在王府中。公子还让小的扮作他在王府称病,待侯爷来了让小的转告您一句话,公子说侯爷定然能明白。”

  听到儿子没事,襄阳侯夫妇对视一眼,齐齐松了口气,而后裴绍才开口问道:“什么话?”

  “明修栈道、暗度陈仓,望侯爷与夫人勿忧。”

  【作者有话说】

  隔壁文昨天完结了,以后手上连载的就这一篇了,下周开始这篇会稳定多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