挪尔里希一从电梯里出来就迎上了林莺,她一脸担忧:“你没事吧?”

  挪尔里希摇摇头,她看看林莺,忽然意识到什么:“是你叫那个人过来的?”

  林莺带着她往外走:“我让舅舅去找顾缇雅谈工作,但派过去的人说顾缇雅不在……你口罩怎么不戴?”

  挪尔里希一惊,她赶紧戴上刚才被顾缇雅扯下的口罩,林莺烦躁地看了眼身后大厅,又要挪尔里希走快一点。

  她们一坐上车林莺就说:“顾缇雅没对你做什么?”

  她察觉到挪尔里希身上没有任何变化,也没有一脸痛苦,似乎没有发生她所担心的事情。

  “没……”

  说这话的挪尔里希很心虚,她扯了扯领口,一想到刚才的场景脸颊还是有一些发烫。

  车子很快就开动了,在行驶过程中林莺一句话也没再说,她皱眉,不知道在思考什么。

  倒是挪尔里希有事想问她,她坐在那犹豫了半天,最终还是决定开口:“林莺。”

  “嗯?”

  林莺应了声。

  “我想知道——就是,那个,顾缇雅,她是alpha,对吗?”

  挪尔里希试探性地问,林莺闻言奇怪地回头看了她一眼。

  “……是,她是alpha。”

  林莺最终还是淡漠地如此回答,挪尔里希只好“噢”了一下,看起来不是很信服的样子。

  而不再说话的林莺闭上眼,好像能听见过去的顾缇雅对她说“我要告诉你一个秘密,你最好不要告诉任何人”……

  所以,她什么都不能说。

  但是,司徒以冬是否能靠自己察觉出真相就是另一回事了。

  林莺思忖了一下,她总觉得现在这个失忆的司徒以冬比以前那个要聪明一点,不仅如此性格也不太一样,她倒是希望司徒以冬一直以来都是这样好的人……不过。

  她从后视镜里看着后面托腮发呆的挪尔里希,忽然意识到这么一件事:

  如果司徒以冬从始至终都是这样一个人,那么她还会喜欢上她么?

  这是林莺才察觉的事,在挪尔里希积极回应了顾缇雅,跟着她离开的那一刻,林莺的内心好像也有一小部分跟着挪尔里希离开了。

  她知道,如果是她记忆里那个司徒以冬,她一定会对顾缇雅出言不逊,也许还会在公司里闹出大乱子,绝不可能像现在这么乖。

  她作好了完全的准备,但电梯开那一刻,她看见的是毫发无损,只是呼吸有些凌乱的挪尔里希。

  就在这一刻,她觉得这个司徒以冬已经是另一个人了。

  她也发现,在这几天的相处中,让她内心动摇,难以忘却的,永远是她身上和过去那个司徒以冬重叠的部分。

  而不是现在的她。

  如果司徒以冬再也无法恢复记忆,那么,她还有理由留住她么?

  林莺不知道。

  就在这时车子停在了别墅门口,林莺和挪尔里希一起下车,林莺思绪有些混乱,于是她说:“今晚你自己吃,不用等我。”

  这几天挪尔里希都会在餐桌前等林莺到了才开动,因为她说自己身为客人在主人来之前吃是不礼貌的,林莺当时就问她:“我看你早餐吃得很尽兴。”

  挪尔里希就很不好意思:“早餐是那个,另当别论的一餐……不是很正式,所以就不用在意那么多礼节。”

  失忆了的司徒以冬像是被灌注了一大堆奇奇怪怪的观念,林莺有时候太想问问题,她只好不停喝茶逼自己闭嘴。

  林莺说完就直接转身进了别墅,挪尔里希看她的身影逐渐消失在别墅里,她缓缓吐出口气,忽然转身拉开前座的门,她长腿一跨坐了进去,门一关上她就对司机说:“我还不是很饿,你带我去周围转转吧。”

  司机是一个儒雅的男性,他的头发斑白,闻言也只是默默踩动油门。

  整个过程中挪尔里希也不开口,她百无聊赖盯着眼前被笼罩在一片黑暗中的景色,其实在这片区域住久了的感觉并不如住在万穆言家,起码那附近有生气,一到夜晚就会冒出各种摊贩和流动式夜市,人也龙鱼混杂,在那里闲逛对挪尔里希而言是一种有趣的饭后活动。

  但这里总是千篇一律,都是同样的,被粉刷成白色的别墅。晚上吃饱饭出去,干净到一尘不染的街道上几乎没有人,偶尔有几辆豪车静悄悄地滑过,仅此而已。

  对挪尔里希来说,这片高档小区像是她前世的宫殿,虽然很奢华,但总是缺少一种鲜活的人气。

  车子驶过某栋房子时,挪尔里希眯起眼睛:“就在这停下吧,我从这自己走回去就好了,司机先生,辛苦啦。”

  她从车子里钻出来,关上车门那一刻又弯腰,趴在半开的车窗上对司机说:“对了,你的这个耳机。”

  她指了指司机在一只耳朵里塞上的蓝牙耳机。

  “这种耳机,款式好特别啊。”

  她笑着这么说,司机放在方向盘上,戴着白色手套的手指握紧了方向盘。

  “我前两天刚好有看见别人戴,就是颜色不太一样。而且你白天的时候好像不戴耳机?”

  这名从不开口的司机终于说了一句:“……开车时带耳机,有安全隐患。”

  挪尔里希笑:“那载我的时候就可以戴了?”

  她用指背敲了敲车窗玻璃,司机的背部忽然绷紧——他正处于一种极度紧张的状态。

  挪尔里希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她起身离开,最后对司机说:

  “记得帮我向顾缇雅问好,告诉她,我什么都不会误会的,我相信今天只是一个特殊情况。”

  她听见身后的车子静静停在那片刻,而后才缓缓离开。

  挪尔里希松口气,然后她抬头看着这栋房子,同样是这一片最标准的别墅建筑之一,只不过里头明显没有住人,花园里疯长着各类色彩鲜艳的植物,爬山虎几乎遍布任何一面褪着墙皮的墙壁。

  铁门也有一点松动,挪尔里希扒拉了一下。

  她敲敲脑子,原主虽然告诉了她这间别墅的存在,但并不打算给她提供更多的记忆。

  于是她深吸口气,绕了这栋房子一圈,哪一面墙都不好爬,强行敲开大门的话又容易留下痕迹。

  挪尔里希思考片刻,忽然灵光一闪,她对自己感到无奈。

  干嘛老想那些违法的办法?你不是可以直接进去吗?

  挪尔里希又回到门口,她看了眼门口的锁,和林莺家门口那套一样是指纹锁。

  她立刻照猫画虎,有点笨拙地扫了好几次才听见大门打开的声音,挪尔里希满意地点点头,就这样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

  虽然铁门是进来了,但是别墅门口的门需要钥匙,不过这下对挪尔里希来说不成问题,她两三下就爬到一旁长到几乎高过最上层阁楼的槐树上,然后抓着一根比较粗壮的树枝直接荡到了二楼的阳台上。

  挪尔里希自己荡得还挺开心,她完全忘记了要保持低调,如果现在有人正好路过附近,抬头伸个懒腰,估计就能看见一幕只能出现在动作片里的特技画面。

  还好她没那么不走运。

  不过让她比较无奈的是,她一落到布满灰尘的阳台上,压住声音咳嗽了半天以后,原主的记忆才告诉她:钥匙就藏在槐树旁边那块石头的地下。

  挪尔里希:……要不是你已经死了,我真的会觉得你是故意的。

  不过她人已经进来了,所以只好耸耸肩。

  阳台的门没有锁,她很轻易就打开了,这是一间和林莺家里布局一样的客房,挪尔里希突然皱眉。

  室内很安静,没有任何声响,但让挪尔里希感到毛骨悚然。

  这间客房岂止是和她所住的客房布局一样——简直是一模一样。从那个挂钟的摆放位置,床与床头柜的材质颜色,被子与枕头的质感……

  挪尔里希的记性很好,更别提她还会牢牢记住所到之处的每一个细节,以至于她越看越觉得可怕——很显然,这间屋子的布置者通过某种方式将林莺家里的一切都复制了下来,在这里重现。

  而且,根据挪尔里希自己的推测,这个布置者应该就是原主。

  她小心翼翼开了门,探索起这栋别墅内部。

  就结果而言,她再次确认:原主将这里布置成了另一栋林莺的别墅。

  不仅仅是客房,连大厅,餐厅,还有浴室……

  准确来说不是一模一样,因为这栋房子几乎没有任何日用消耗品,为什么呢?

  挪尔里希很快得出了答案:因为消耗品需要更新。

  原主绝对不是一个勤劳的人,她可以布置出这一切,但不会费心思去每天更换消耗品。

  也就是说——她可以根据布局推测出原主布置这间屋子的时间节点!

  挪尔里希找到目标后探索得更起劲。她发现桌布的颜色是不一样的,也许回去以后可以问问那个在林莺家干了好多年的阿姨,桌布什么时候换过。

  不过她在一楼二楼找到的线索有限,林莺显然不是一个喜欢变化的人,又或者距离原主布置这里的那一天并不远,所以才没有什么变化。

  挪尔里希最后直接上了三楼——这是她在林莺家没去过的地方。

  推开应该是对应林莺卧室的那间屋子时,挪尔里希有一些犹豫,不过她还是推开了——一进门她就发现一些显然不该在这个时候出现的东西。

  ——这显然是一间婚房。

  婚房的布置被精心设计过,为了和整体装潢协调,它被设计成了英伦田园风婚房,只不过被子上绣着一个“喜”字。

  除此之外还有墙上的一幅照片,是原主与林莺的婚纱照,她们对着镜头笑,两个美人单单是站在那里就令人移不开目光。

  不过挪尔里希在意的却不是这个,她靠近那个相框,眼睛盯在原主交叉的双手上。

  挪尔里希头皮发麻,她立刻用手机搜索起来,最后得到的答案和她想的一样。

  不管是在她那个世界,还是在这个世界,婚礼时叠手指,食指与中指交叉状似十字架,它代表誓言无效。

  白天的记忆重现,挪尔里希此时此刻可以确认这么一件事:

  从一开始就是了。从一开始,司徒以冬就带着被那个女人挑唆的某种目的接近了林莺。

  她不可能是在结婚当天从头到尾完成的这栋复制房子,她肯定在这之前就开始策划,牢牢记住了林莺那栋别墅的每一个细节,然后在婚礼那天彻底完成。

  在说下“我愿意”的那一刻,司徒以冬心里想的到底是什么呢?

  挪尔里希莫名打了个冷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