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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要说高三毕业后的春假和从前的假期有什么不同的话,除了比从前更长的放假时间,对我来说果然还是征十郎不用再像以前那样去参加篮球部组织的集训。

  事实上这也是征十郎第一个不用去参加集训的假期。

  哪怕是在从帝光升入洛山的那个春假,当时已经确定会进入洛山篮球部的征十郎为了更早地与队内成员开展磨合,也毫不吝啬地将整整一星期的假期丢进了进行集训的深山里。

  故此,虽然我和征十郎的交往时长已经超过了许多学生情侣,但我们两个做过的事情——比如一起去游乐场、电影院、海边度假之类的约会地点——或许比大部分的学生情侣都要更少。

  不过要说有多遗憾我倒也没觉得。

  毕竟我和征十郎都还是学生,以成绩和社团活动为主当然是再合理不过的。至少在没出去玩的这段时间里我的希腊语已经达到了C1高级——至于为什么还没到堪比母语水平的C2,单纯因为我还没去参加对应的等级考试。

  我只在生理期的第一天小腹会轻微的坠痛,剩下的几天里除了嗜睡和情绪起伏较大,也几乎不会再有其他表征。

  所以当桃井从东京跑来京都旅行,发来消息找我约饭时,我并没有拒绝她的邀请。

  只是我看到她消息的时间有些迟。

  早上八点多桃井在新干线上给我发的LINE,结果等到中午十一点过我睡醒才发现。

  回完消息我又立刻倒了下去,睡得太久,脑袋昏昏沉沉,眯缝着的眼睛也不太想睁开。

  然而我和桃井约好了下午两点在祗园附近碰面,眼下必须得起来了。

  凭借着微薄的意志,我努力地与睡意做抗争。

  最后我整个人基本上是用下巴和膝盖,从被窝里一点一点拱出来的。

  离开遮挡物,在感受到空气变得更加清新、呼吸也变得更加顺畅的那一刻,我总算攒出一点力气,撑着自己的身体坐了起来。

  揉开还有些朦胧的视野,我看见质地轻盈柔软的睡裙,它依然完好地包裹着我的身体。

  我皱着眉稍微回忆了一下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

  记忆里它确实没有被脱下。

  只有我被征十郎从睡裙宽大的领口里剥了出来,睡裙则是被褪/到了我的胸/下的肋骨处。

  再然后就是……

  “嘶……”思绪被一阵细小的刺痛打断,我连忙放下了在不自觉间抬起并碰到自己微微发胀的前/胸的手。

  紧跟着飘来的便是一小片关于昨晚的记忆。

  我哭闹地搂住征十郎不准他离开我身边半步,而征十郎也很唯命是从地将我任性的要求完全贯彻。

  他把我从客厅抱回卧室,之后我吵着要喝水,于是征十郎又只好抱起我来到厨房。

  他一条手臂托在我的大腿下,另一只手空出来给接了一杯水,喂给我喝。

  现在想来,当时的征十郎似乎根本不觉得累的。

  甚至连托着我的手臂都没有一丝颤动。

  他的手应当是稳的,不然还怎么在关键时刻在赛场上投入一记漂亮的三分球呢?

  可他给我喂水,却喂得并不好。

  举杯的角度有些过高不说,不知道为什么还手抖了下。

  于是那清澈甘甜的饮水,就这样顺着我的嘴角,滑过我的下巴、脖颈、锁骨,一路无阻地淌到我的小腹,洇湿了我的睡裙——那还是我最喜欢的一条睡裙,领口袖口还有裙摆都有很漂亮的荷叶边,唯一一点不太好的地方是它的领口有些窄,不像我拥有的其他睡裙那样,可以让我整个人直接从领口处穿过。

  它的结构注定了想要把这条睡裙脱下,就必须将裙摆从下往上捞起,而我本人也要跟着张开手臂,才能顺利脱出。

  然而这样的麻烦对我来说根本不算麻烦。毕竟我上学时一向早起,从来都没有迟到过,也自然不会慌慌张张地赶时间换衣服,所以在我所有的睡裙里,我依然最喜欢这一条。

  可当时它却被打湿了,让本就心情不太美妙的我更加恼火。

  微凉的布料巴黏在我身上,我连忙提着没有被打湿的地方,让这不舒服的触感远离我的肌肤。

  “你看嘛!”像是呈堂证供般地将那块被打湿的布料抻展开,好让征十郎看清楚他做的好事,却根本没想这是我自己要求他寸步不离的后果。

  “都湿了……”我闹着脾气,不满地咕哝。

  征十郎吻了吻我的颈侧,说帮我换一条裙子。

  说这话的时候他没在笑,表情认真又带着点自责,但我觉得他肯定在心里笑了。

  衣帽间与我的卧室相连,不需要我指示,征十郎也知道我的哪些衣服是放在哪的,他从衣柜里将干净的睡裙拿出来给我。

  我俯下身,一边晃了晃腿,明白示意的征十郎就把我放在了衣帽间的软凳上。

  “转过去不准看。”我提起裙摆,征十郎也跟着转过身背对我。

  窸窣之间,柔软的米色长裙很快被我换下,随手扔在了地上。

  等我说换好了之后,征十郎再次转过身,看了看我又看了眼地上的睡裙,只是无言地弯下腰将它捡起搭在软凳上,然后重新抱住我。

  十八岁的征十郎和十六岁的征十郎有什么不同呢?

  他跟腱和胫骨也变得更长了,肌肉密度和骨密度也都增加了,言而总之就是,征十郎的身材更好了。

  本就相当优秀的身材比例如今甚至称得上完美,那些支撑他能够打下一整场比赛的、蕴藏着惊人爆发力的肌肉也没有被锻炼到夸张吓人的地步,即使在剧烈运动后隆起,线条也依然清晰流畅,如流水般起伏。

  可与之相对的是,征十郎与我在体格上的差距也在被逐年拉大。这样不断增长的体格差,所为我带来的刺激也一年更胜过一年。

  但委实说我从来没有害怕过依然在生长且越长越高的征十郎。因为他知道我的胸口会痛会不舒服,就算每次压过来,也很少会把自己的体重完全落在我身上。

  更何况我也不讨厌那些偶尔会由征十郎所带来的压迫感,他浓郁粘稠的占有欲总是隐而不发,所以谁又能说这样炽烈又克制的感情不是他过于迷恋与爱我的证明?

  我真希望征十郎能每次突发疑心病,担心我不再爱他的时候好好想想:他自己都能对我如此无条件地着迷,又为什么要担心我会在某一天对他失去兴趣?

  不过好在征十郎如今犯疑心病的次数,已经比我们刚交往的前几年那会少了许多许多。

  有些时候他会冒出我可能不会再爱他的念头,单纯只是出于从小培养出来的思维惯性。

  至于为什么会时不时明知故问地问我“会不会一直爱他”“会不会一直对他感兴趣”的问题,完全是因为这个人就想听我哄他。

  我对他说过的爱与喜欢越多,他的安全感就会越足,但想要一直听我这么说下去的贪念却也会不断地加重。

  在这方面征十郎真是个令人有些头疼的男朋友。可我的征十郎真的真的太可爱了,所以这点要求其实根本不算什么,反正我都会照单全收。

  之后我们侧躺着,彼此的眼对眼,鼻尖对鼻尖。

  小夜灯的光线昏暗,从征十郎的一只眼睛里,我窥见些许流动的金色。

  自从两个人格的感官共通之后,征十郎就几乎没再向我表明过此时此刻的他,到底是性格更加温和宽厚的主人格,还是侵/略感与目的性都要更强的第二人格。

  他们——又或者说 征十郎 似乎与另一个自己达成了某种和解 无怨无悔地将一切交由我自己辨别。

  而对错与否于他而言已然不再重要。

  最重要的是我的眼中所看着的 只要是“赤司征十郎”即可。

  “我们已经谈过了。”征十郎说 “比起各自分走莉绪的一份爱 为什么不能拥有莉绪对赤司征十郎全部的爱?”

  ——明明都是赤司征十郎本人 却因为不同的性格而互相争斗 从而无法拥有自己心爱之人全部的爱 这样的局面是否未免也太过荒谬了一些?

  确实是的。

  我也不想在对待这个征十郎的时候 心里还念想着另一个征十郎。我在他们身上分别流过的眼泪也足够装满一个泳池 所以我凭什么不能全都要呢?

  更别说他们的本质上就是同一人 否则该怎么解释他们两个都没法对我放手的事实?

  想到这里我笑了起来。

  正盯着我看的征十郎问我在笑什么。

  他修长分明的五指在我腰间摩/挲 隔着衣料我不太能感受到他手掌上的细茧 我被安抚得昏昏欲睡。

  “想到了开心的事。”我阖上眼睛

  打了个哈欠。

  “介意跟我分享一下吗?”征十郎温和清朗的声音比平时更加低沉动听 挠得我心里发痒。

  我皱了皱眉:“介意。”

  还是没与他分享自己的心事。

  翻了个身 背对着他 再往后一点点地蹭进征十郎的怀中。

  虽然公寓里一年四季都是恒温的 可谁能在开春还没回暖的日子里拒绝一个热乎乎的“暖炉”呢。

  征十郎见状也搂住了我的肩 在我的发间印下一个吻。

  “莉绪困了?”不知道是不是睡意上涌的缘故 征十郎的声音似乎变得飘忽了起来。

  我含含糊糊地“嗯”了一声 意识跌入黑沉的梦境之前 颈侧泛起的一小片颤栗让我又稍微清醒了一点。

  “别弄了……”我随意地抬起手想要将身后的那人推远一点 摸到的只有他柔顺微凉的发梢 紧接不知道是什么贴上了我的肌肤。

  只是它的湿/热和柔软 都令我想起了征十郎口腔里的温度和触感。

  而那时征十郎正将我的手指放在他的舌面……

  等下……不能再想了……

  我摸了摸自己发烫的脸 看了眼时间。

  再不收拾一下出门 和桃井的约会可就要迟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