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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或许是高中三年发生的令人难过的事情比国中三年少了许多,又或许单纯是我的错觉,高中三年似乎比我之前度过的任何一个三年都要更快一些。

  参加完全国统一考试和东京大学的选拔考试我彻底闲了下来,我没再参加其他学校的考试,因为认为自己完全能够稳定发挥考上东大。

  而从选拔考试结束以后,除了爬起来去洛山参加了毕业典礼,我最近几天基本都躺在公寓里,每天睡到自然醒,享受难得完全放松的、也没有任何继承人课程会占用时间的假期。

  一之谷在电话里问我会不会等到放春假就立刻结婚的时候,我正抱着PAD研究怎么给每天在马场和雪丸到处乱跑的皮卢做一顿好吃的狗饭。

  开着免提的手机放在茶几上,她一如既往大大咧咧的声音从扬声器里传出,我干脆利落面无表情地回答完“不会”——这是个很中肯的回答,结婚对于我和征十郎来说都太麻烦了,不光是筹备婚礼宴请宾客,在这之中还涉及到一些家族企业之间的利益交换,以及许许多多婚前合同的签订,总之我们一定会经历一个很长的备婚过程——可当我的余光瞥见那个站在客厅与通向卧室走廊中间的红发少年时,一股心虚便从我的心底不自觉地涌现了出来。

  我完全不知道征十郎是什么时候站在那里的,毕竟如果我知道的话,我肯定会记得在说出那个“不会”的时候加上一点无奈的语气。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听电话另一头的一之谷感慨:“诶居然不会嘛,我还想着参加你的婚礼呢。”

  平心而论,一之谷不能参加婚礼的遗憾比我这个不会举行婚礼的人的遗憾,听上去还要更多一些。

  也不怪征十郎会调笑地望着我,然后走过来,对着话筒说道:“一之谷同学,谢谢你的关心。不过请放心,等到莉绪愿意和我结婚的时候,我一定会亲自把请帖送到你手里。”

  “呃,亲、亲自就不用了,这种小事怎么好劳烦赤总——赤司同学呢!等到时候你们两个决定好结婚直接给我打个电话就行啦我这边还有事情先挂了拜拜!”

  一听见征十郎的声音,一之谷就飞快地挂断了电话,像遇见猫的耗子那样。

  我至今没搞清一之谷为什么会那么怕征十郎。不过怕归怕,她对我们两个的感情生活,这么多年来倒是依然保持着相当热心的关注度,哪怕一之谷现在自己也有了男朋友,却还是和以前一样,喜欢把“恋爱这玩意还是得看别人谈”放在嘴边。

  挂断电话后客厅里很快安静了下来。

  站在茶几边上的征十郎笑意盈盈地看了我一会,随后他安静地将我从地毯上抱了起来,放进沙发里。

  我平躺在沙发上,柔软坐垫立刻陷了下去,但很快又往下陷得更深了几厘米,因为征十郎也俯身朝我靠了过来。

  温热的吐息与我交缠,就在我以为他的吻要落下时,唇瓣上传来的却是从来没体会过的、轻细的刺痛感。

  “嘶!”这是我第一次被征十郎咬。比起疼痛,令我叫出这一声的其实更多的是惊讶。

  “怎么咬人的……!”我捂着嘴,踢了下征十郎的大腿。用的力气很轻,并不是出自什么心疼男朋友的体贴,更实际的理由是他的腿是全身除了膝盖和脑袋外最硬的地方,力的反作用会让我自己也疼。

  “你知道我没别的意思。”替自己喊冤的同时我不忘在征十郎的双臂间找到一个更加舒服的位置,顺便把压到的头发从背后捞了出来。

  “我知道,”征十郎说着压了下来,他好重,严严实实地压着我,感觉胸口都有些痛,一点都不像是要和解的态度,“只是亲耳听到莉绪用那种语气说不会的感觉不太舒服。”

  我:“……”

  那种语气?

  什么语气?

  我快被他气笑了:“就说了一个‘不会’,都脑补了什么啊?”说着把他红色的短发搓得乱蓬蓬。

  然而长得好看的人不管怎么样都很好看。

  今天也是被男朋友的美色迷到的一天。

  我看着征十郎的眼睛,虽然有点费力,但还是没忍住抬起脖子,亲了亲他。

  而征十郎静默了一会,在我像是仰卧起坐一样的抬起自己的脑袋,第五次啄到他嘴唇的时候,他敛着眼睛,长长的睫毛微微一颤:“想象里最坏的情况是,莉绪对我已经没有感情了,不管做什么都不能挽回。”

  我:“……”

  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我刚才说话的语气真的有那么无情吗?

  话说这种胡思乱想是不是也算婚前焦虑的一种?

  可现在婚期都还没定呢,要是从现在就开始焦虑的话岂不是还得焦虑起码一两年吗?

  想到这里我立刻警惕起来,把征十郎本就离我离得很近的脸又往眼前捎带了些。

  眼下没有青黑,皮肤也还是一如既往的温热光滑。

  好的……看来他还没有焦虑到失眠的地步。

  我暂且安心,但还是打算从根源上把问题解决一下。

  “所以为什么会这么想呢?”被压得有些久,我不太能喘得上气,拍了拍他的肩膀。

  征十郎很快就会意了,他搂着我坐起身,宽大的手掌扶在我的腰后,让我坐在他的腿上。

  “没什么理由。”他有些理直气壮地对我说道,“只是突然联想到了而已。”

  倒也不是出于消极,又或是对这份感情的不自信。

  会出现这样的联想完全只是因为,赤司征十郎是个很现实的人。

  预估风险、研判利弊、趋利避害,这些都是从小被刻在骨子里的习性。

  说白了,他是个心思太过敏锐细密的人。

  即使从来不会根据一些捕风捉影的东西,便武断地作出什么结论。但他总是下意识地就着这些条件,延展出它们所能导向的可能性结局。

  有的是好的,然而世事的发展总不能如人所愿,所以想想也就过了。

  至于那些可能性不那么好、光是想象一下都会叫人感到难以遏制烦躁的,赤司征十郎从前总是会将它们勾起的情绪与压力埋在心底。

  于是日积月累,它们的存在不仅让他身陷囹圄,也诱导了他第一人格的降临。

  但现在——不,或许应该说,从很久以前开始,他的生活就已经变得和从前不同了。

  赤司征十郎不再是孤单一人,无论什么时候都有一个人会愿意倾听他真实的想法,接纳他或好或坏的情绪。

  而那个人此刻正坐在他怀里,挨在他下颚的伶仃手腕有些凉,正一下一下地捏着他的脸颊,说让他少想这些根本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莉绪会一直对我感兴趣么?”

  自觉被偏爱的底气,让赤司征十郎明知故问了一句。

  但他还是没用上爱这样的词句。

  对他来说,只要她愿意对他感兴趣就足够了。

  “倒是问点‘会不会一直爱你’之类的问题啊,瞧不起谁呢你!”她跳起来,从跨坐改为跪坐的姿势,让他们之间的距离更近。

  “会不会?”在她吻上来之前,赤司又问了一句,“会么?”

  不依不饶,令她失语。

  “会啦!这辈子下辈子都会的!”

  她妥协地大叫,让他不禁笑出声。

  “会就好。”

  只要须王莉绪愿意对赤司征十郎感兴趣,那么她之后的喜欢与爱,他都会努力为自己赚取。

  就像当初,在帝光重新见到她的那一刻,他就下定决心,总有一天,一定要让那双很少能够停留在他人身上的堇色眼睛,一直看着自己。

  现在这个梦想实现了。

  可现实却变得更加像梦境。

  每一天都美好得过于不可思议。

  从细密的吮/吻中回过神时,少女攀附在他颈后的手臂已经无力地快要滑落下来。

  赤司征十郎抬手扶住她的手肘,垂眼看着面前微微气喘的少女。他的莉绪还是没能学会如何在接吻的时候自如地呼吸。

  不过这也不怪她,而且和前两天才发生的第一次相比,现在的她已经能算得上熟练了。

  要知道在第一次接吻时,她会的还只有伸出/舌/头,轻轻舔/舐/他的上颚。

  至于什么勾/缠/吮/吸,她一概不知。天真到让赤司征十郎有些无奈,毕竟在此之前,他已经在脑子中无数次地想象过将她压/在/身/下的情形。

  而当事少女本人,她不仅因此而恼羞不已,还责怪是他一直以来拒绝她的尝试,非要拖到最近才肯松开牙关。

  “都是征十郎的错!!!

  她气得眼泪汪汪,露出在外的每一寸白皙肌肤都泛出可爱的淡粉色。

  “所以为什么以前不准嘛!!!

  莉绪气呼呼地质问,然后又毫无章法地吻了上来。

  而赤司征十郎只是笑着一边张开嘴,一边将她柔软的身躯,与自己贴近。

  直到他们的肋骨抵靠在了一起,近到仿佛从很久以前他们就是一体。

  他贴在她的耳边轻声道:“因为不希望莉绪高估我的自制力。

  他的贪念无时无刻不在膨胀,而她也从来没试图想过制止他对她做出的任何事情。

  只是她可以不制止,但是他却不可以不自制。

  必须等到合适的时间虽说是对他的考验,但也是对她的负责。

  她本来就小小一只,青涩得不行,太早进行那种事,对她来说反倒是一种伤害。

  然而赤司征十郎原本是与莉绪商量过的,把时间约定在在毕业典礼结束当天。

  可是好巧不巧,像是感知到她的紧张,生理期提前了整整一周造访。

  她又被气哭了。

  须王大小姐顺风顺水的人生中,唯独赤司征十郎给她带来了数不清的难过悲伤和挫败。

  于是当她任性发横时,赤司征十郎温顺地听从了心爱女孩的一切要求。

  比如说像对待一颗草莓那样,对待她。

  舔/舐那微微发疼的尖端,将温热的手掌摁在她不太舒服的腹部,晚上入睡时也要把她抱在怀中。

  然而听完这些要去,赤司征十郎只是在想,她完全可以再任性一点。

  更任性一点也无所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