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吧，我手是凉的啊。”
话音刚落，摊口的阳光就被两道身影遮住了。
男人：“能不能走快点啊拖拖拉拉的，简直烦死我了。”
女人：“谁让你等了，别没事儿找事儿啊。”
男人：“要不是你要来买菜，我会来这吗？”
女人怒道：“你有意思吗，这菜你不吃是吧？”
阚霖忙上前挡住女人要挥起的手道：“有话好说别动手，您二位要买什么啊。”
那两人像是一对三十来岁的夫妻，但看起来关系不怎么好，两人脸上都挂着埋怨，挑菜的时候手肘碰到了都要使劲拍“灰”。
女人似乎觉得在外人面前吵了架很丢脸，有些脸红，看了看菜摊，犹豫地指着最好看的两颗白菜说：“那两颗白菜给我称一下。”
阚霖等了两秒，欲言又止，最后还是道：“好的，稍等一下啊。”
男人看着阚霖的动作，朝女人道：“我不想吃白菜了，你就不能换点儿别的吗。”阚霖手上的动作顿了顿，不知道该不该算价钱。男人又说：“买萝卜吧。”
女人看都没看男人一眼，又对阚霖说：“别管他，你称重算钱吧。”
阚霖结算好递给她：“五块。”女人付钱接过，也没等男人一起，便转身走了。男人气不打一处来，也要了三个萝卜让阚霖给称一下。
“哦好的。”
薛朗这时不知道往兜里塞了什么，道：“你先看着摊，我有点事出去一下。”
阚霖有些不明所以，点点头说：“去吧。”恰巧这时王春花从对面面馆跑出来了，见薛朗往街下走便问阚霖：“薛朗干嘛去？”
阚霖摇摇头。王春花说：“真是的，怎么能留你一个人在这呢。”
“大姐等一下！”薛朗追上前面的女人。那女人回头一看，“菜摊老板？有什么事啊。”
薛朗拿出一个黑白色的东西，足有一个手掌那么大，正是薛小妹织的‘瞌睡熊猫’。他递给那女人，女人顿时睁大了眼睛，捂着嘴：“熊猫啊，谁的？”
薛朗说：“你的。”女人道：“可是我没买啊。”
薛朗笑道：“你丈夫买了想要送给你的，但是他不好意思，只好我来送了。”
“这，不会吧。那傻愣子怎么会。”女人说着半信半疑接过了，有些害羞。
薛朗：“是真的。我们卖东西是为了赚钱的，又怎么会白送。”
女人终于相信了，想要往回走去菜摊找她丈夫。男人已经走过来了，一见女人还没走远，有些不敢相信地说：
“还没走啊，在等我吗。”
女人面上顿时有些不好意思：“傻愣子，不等你等谁？你想吃什么我去给你买，这次原谅你了。”
“啊？你原谅我了？”男人面露震惊，兜里纠结的手都不动了。
薛朗说:“生活愉快，欢迎下次光临。”
女人和男人走在大街上，男人主动帮忙提菜，女人拿出瞌睡熊猫，不好意思地说：“这个熊猫我很喜欢。”
男人兜里的手再次不动了，“这是你什么时候买的？”
“不是你买的吗...”女人看男人表情茫然，恍然大悟：“不是你买的？”
男人终于才从兜里拿出一个‘高傲大鹅’道：“这个才是我买的，我想着送你的呀。谁告诉你这熊猫是我送的。”
女人喃喃道：“天哪。我以为是你送的，是刚才菜摊的老板跟我说的。”
“啊？”男人瞬间明白了薛朗的用意，心里很是感激。
女人忽然生气了：“我就知道，你不会这么好心！”男人急忙将手里的大鹅给她：
“别生气老婆，我真的给你带了一个。”
女人别扭道：“你真这么好心？”
“什么话，当然了。不过真是谢了刚才的小帅哥，不然我还不知道呢。”
“知道什么？”
五分钟前---
“总共三块五。”
男人正要掏钱，阚霖说：“和老婆吵架了？”
男人显得很不耐烦：“嗯，家里没菜了，一大早就叫我起床陪她来集市上，我就多睡了一个小时她就生气了，无理取闹。”
阚霖道：“这貌似是你的错吧？”
男人道：“我...其实今天我一直想找个机会跟她道歉，谁知道她对我爱答不理的，谁的耐心都有限吧。我就想吃个萝卜，她也不管。”
片刻，阚霖说：“其实，刚才我就注意到，你老婆虽然买了白菜，眼睛却一直盯着萝卜，所以我就猜测她想买的不是白菜。我估计她可能是拉不下面子吧。再说了，早上的事情本就是你的错，你再怎么说也得道歉，但道歉接不接受是她的事情了，反正你行动就是了。”
男人听完有些懊悔，“你给我支个招吧，我最不擅长的就是哄人了。”
阚霖道：“不是哄，是道歉。其实女孩子很容易心软的，你看你才多久就没耐心了？首先就是要拿出诚意道歉，或者再送对方一点小礼物，说说心里话，把矛盾解开就好了。”
男人听完明白了。阚霖说：“这里正好有女孩子喜欢的东西，给你老婆挑一个吧。”
男人挑了一个昂着头的高傲大鹅，想掏钱却被拦住了，阚霖说：“送你的。”
“不行，这怎么好意思。”
阚霖：“别客气，多多光顾小摊生意就好了。”
“那是肯定的，要是这菜新鲜，我还要给你带些顾客过来呢。”
阚霖道：“那就多谢了。”
摊内。
中午时间零零散散来了好几个人顾客，最后结算下来卖出去八颗白菜，三根萝卜，五个挂饰，一共六十八元，就算除去成本也还算可以了。
这会儿没生意，三个热脑袋低头吃着从家里带来的馒头，配水吃着，阚霖抱怨道：“这太阳真毒，我们还是用布把这顶上给罩住吧。”
王春花道：“不行，老奶奶说要大大方方把东西展示出来。”
阚霖指着棚外的菜摊：“看看那菜，都要晒蔫了。”
王春花道：“你是干什么吃的，去给菜洒水啊。”
“没看我吃馒头呢。”
薛朗道：“我去吧，正好吃完。”
薛朗边说边把早上的泡面桶和桌面上的油收拾干净扔了出去，转身回来用简易浇水壶在白菜和萝卜上洒上了水。
刚坐下，王春花便说：“你们种的西瓜什么时候熟啊。”
三月份的时候，薛小妹提议在他们家的另一块小土地种西瓜，阚霖觉得是个好主意，薛朗便同意了。于是三人就分工种植，种出来的成果也算是勉勉强强。
薛朗说：“差不多熟了，过两天准备摘几个尝尝怎么样，如果可以的话就会拿过来卖。”
阚霖嘴里还有馒头，中午那会儿浇水推销，称菜收钱聊天给他累坏了，这会儿大口大口吃着东西，含含糊糊地说：“放心好了，绝对好吃，我一有空就去拔杂草呢。”
王春花切了一声。薛朗则是摇摇头，道：“别噎着。”
“对对对，就是这里。”摊外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和聊天声。王春花走出去一看，就见五六个人朝着这里走了过来。
王春花转头朝着两人道：“我刚才去借碗的时候你们没招惹到别人吧，外面怎么来了一群人。”
薛朗缓缓站了起来：“没有。”
阚霖嘴角上沾着馒头渣子，很是无辜：“不可能吧。”
那群人走到摊口，其中一个男的说：“就是这里了。”薛朗和阚霖一看，就知道是刚才的男人，那男人笑道：“小兄弟，没骗你吧，给你带顾客来了。”又转头跟其他人说：
“就是这家，菜很新鲜。”
“这摊子我以前没见过啊。”
薛朗解释：“刚摆摊没几天。”
有人上前看了看菜道：“这菜好新鲜，多少钱一斤呐。”
王春花立马笑着回答：“白菜三毛一斤，萝卜六毛一斤。哦对了，家里有小孩的还可以去摊里面看看，都是漂亮的小玩具，十块钱一个自己选。”
“三毛钱一斤啊，挺便宜的，给我装一颗尝尝。”
阚霖放下馒头走过去帮人称重。有几个女人走进摊内挑选起来。这些手工织物每一个都有巴掌大小，每一针都是极其细心的，但还是有人觉得不值得，便向薛朗讨价还价。
“小帅哥哟，十块钱一个太贵啦，便宜点噻。”
薛朗淡淡微笑：“这些都是我十七岁的妹妹点着灯织的，织错一针她都要拆了重做。一点都没有含糊或者偷工减料，并且这些毛线用的也是最好的。所以不好意思。”
说话的女人拿着一个‘长耳朵白猫’看了看，惊讶于手中精美的东西竟然是出自一个小自己一轮不止的妹妹之手，道了句好吧，便付钱了。
送这一波顾客全部走完以后，赚到手上的钱又多了八十。王春花一遍又一遍地点着钱，笑得合不拢嘴，她把钱捧在手心按在胸口，说：
“阚霖，那男的怎么叫来这么多人，难道你认识他。”
阚霖耸耸肩，摊手道：“不认识，只不过帮了点小忙而已。”
王春花道：“切，给你自豪坏了吧。”
薛朗看着阚霖没说话，挑挑眉笑了。眼睛一扫，发现阚霖帽子里面好像有什么东西，抬手便取了出来。
居然是两张二十元。
阚霖不解道：“谁放我帽子里的啊。” 薛朗愣了愣，想起刚才挑菜称菜、比较混乱的时候，那对夫妻就一直站在阚霖身边。于是猜测道：“可能是早上那对夫妻。”
阚霖盯着那钱想了想，嘟囔着：“可是我只送了一个啊。”又想起薛朗当时跑出去那会儿，询问道：“薛朗，你是不是也...”
薛朗点了点头。
王春花倒显得不甚在意了，一把从薛朗手中拿过，又点了点钱：“这下有一百二了，加上早上的...今天就赚了一百八十八！”
阚霖道：“高兴太早了，除去成本也才不到一百块钱。”
王春花说：“两百斤玉米也才一百元呢，有时候还卖不出去。况且才卖了一天不到，能赚到这个钱我也太厉害了。”
“......”
回家后，王春花拿走了一百一十五交给王老五。王老五攥着钱，喜不自胜，当晚就买了两斤酒喝。薛小妹更是开心不已，听说自己织的东西占了这些钱的大半后，恨不得立马再多织一些。
薛朗让她休息就好，没完没了的织眼睛会坏掉。薛小妹有点后怕，揉着眼睛回房间睡觉去了。客厅只剩下了薛朗和阚霖两个人。
两人面对面坐着，薛朗忽然说：“街上的手机店我问过了，最便宜的二手手机一千二百块。”
阚霖手比划着，“那岂不是，最多一个星期就能买了？！”
薛朗把玩着手中的铅笔，在本子上算了算，停笔时皱着眉，有些愧疚。
“可能...需要三个星期左右。要债的那帮人一次就会要一千。还有王老五那里，假如一个星期赚八百，我们只能有三百二。加上我存下的几百，最少也要两三个星期左右。”
阚霖听着薛朗越来越小的声音，走过去坐在他身边，搭着他的肩：“没事儿，反正有了盼头，赚钱也是时间问题。你别太自责了，要是来这没遇见你，我还不一定找到逃跑的机会呢。欸，我说句话你别生气啊。”
薛朗明目张胆地看着阚霖的脸好一会儿，仿佛要将他看进身体里融为一体。却又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眼神变得怯懦，扭开了头。他悄悄摸了摸自己鼻梁上的那截短疤，打心底里渗出来的自卑感，将他和阚霖顷刻间隔开了一段让人感觉无能无力的距离。
可他的声音莫名柔和，“嗯，你说。”
阚霖被这突如其来的语气打得措手不及，顿时有些心慌意乱，放开了搭着薛朗肩膀的手，冷静地支着脑袋看他：“我就是想问，你们这里穷乡僻壤的，游遍整个村子也没个特别能入眼的人，怎么你就这么好看？”
薛朗摇摇头：“我不想开这个玩笑。”
阚霖一下子激动起来：“没开玩笑，你真的很好看。你记不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我当时看到你，脑子里第一个念头就是觉得你不是这里的人。”
薛朗却不相信这些话，他对自己的相貌一直没什么底气，又因为后来这道疤，就彻底没了娶妻生子的希望，只想把薛小妹养大。
他说：“我以前上学的时候就知道自己很不好看。”
阚霖十分不理解，“为什么啊！”
薛朗曾经很害怕别人评价他的样貌，现在却不了。因为跟他说话的人是阚霖。在这个人面前，他总是觉得很舒服自在，不知道从哪里来的自信，他笃定这个人绝对不会嫌弃他。但他自己却还是没办法不嫌弃自己。
“因为初中的时候我就发现，愿意和我聊天的人只有女生。男生却很少，他们不愿意和太没有趣味的人交朋友，也不愿意和长得太差劲的人交朋友。而我两个都占了。可能是女生比较心地善良，看我每次一个人，就跟我说话，我很感谢她们的帮助。”
阚霖哭笑不得，掐着人中然后抬手打断了他。“你真的从来没有想过是因为你长得帅，他们喜欢的女孩子总爱和你说话，才导致他们不接纳你吗。”
薛朗道：“没想过。我没这么傻。”
阚霖笑了好久，指着自己道：“行，那就是说我傻呗？”
“没有，你很让人喜欢。”
阚霖的脑子宕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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