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都市情感>半生沉溺>第20章 家人

  客厅陷入一阵咳嗽和大笑声中,薛小妹左右耳都听麻了,制止问道:“阚霖哥,为什么你们北方人过年都吃饺子呢。”

  阚霖好容易才恢复正常,仔细斟酌这个问题是什么答案。其实他也说不准,因为各种说法都有,代表了团圆、祈求平安、丰收、祭祖、更岁交子啊什么的,千种百种。

  但这些都不太符合阚霖个人的想法。

  每次过年,在烟花绚烂、其乐融融的一片天空下,千万人一起着包饺子,谈笑寒暄不断。各家各户亮都着团圆的灯,围坐在一起,人手拿着一张饺子皮,边捏合边聊家常,然后被电视机里春晚节目中滑稽的演员逗得捧腹大笑。

  十二点整,鞭炮声在院子里响起,所有人一齐往桌子中心的大盘子里夹饺子,嬉笑哄抢着最后一个,那是比任何时候都满足且放松的时刻。

  阚霖心中暖暖,他想到了。那是代表:

  “一家人。”他说。

  薛小妹喃喃着:“一家人...”她被这三个字听得好不激动,感觉亲切无比,所以笑得甜腻腻的,兴奋地张合着小嘴:“那阚霖哥今天和我们一起包饺子了,我们就是一家人啦。”

  阚霖微笑着摸摸薛小妹的头,“嗯!”他一脸慈爱地低头看着这个小妹妹,心想要是爸妈在,肯定会后悔没生个女儿,哈哈哈...真是羡慕薛朗这木头人,有个这么可爱的妹妹。阚霖想着,情不自禁就将视线移到了薛朗身上。薛朗正低着头,眼睛被稍长的刘海遮住,看不出是什么情绪,也猜不透他在想什么。阚霖啧啧摇头,感叹命运不公,薛朗就注意到视线看了过来。

  阚霖向他眨了下眼,薛朗突然说:“你几岁来着?”

  阚霖说:“二十二啊。”

  薛朗眼睛里透露出一丝震惊,随即平缓了下来,顿了顿又问:“几月份的。”

  这是干嘛?年龄问个大概也就行了,怎么还仔细起来了。有猫腻。于是阚霖反问:“那你呢。”

  薛朗说:“你先回答我。”

  阚霖道:“你已经问了一个了,我们公平点一人一个行吗。”

  “......”薛朗安静片刻,妥协了:“二十二。”

  “啊?!”阚霖也震惊了,他一直以来都觉得薛朗看上去要么比他大,要么比他更大,没想到和他是同龄人。既然如此,阚霖就没办法控制去想薛朗为什么这么老成...不,成熟!可是越想越觉得心酸,从小就背负着这样的责任,他不成熟谁成熟。

  薛朗这时道:“该我问了。你几月份的?”

  阚霖想了想回答:“十一月。”

  薛朗低头笑了。

  “怎么了,笑点是什么。”阚霖有些不明白,心里隐隐觉得没什么好事。

  就听薛朗口出狂言:

  “叫哥。”

  薛小妹呆若木鸡。阚霖无奈道:“傻逼。我为什么要叫你哥。”

  薛朗道:“我、五月份。”

  好吧,确实比他大一点点。阚霖倔强道:“那也没道理,我愿意就叫,不愿意谁也拿我没辙。”薛小妹这时将烧好的热水端了过来,轻轻往装着面粉的盆里浇。她听到两个哥哥拌嘴,在一旁看热闹看得不亦乐乎。

  薛朗一字一句道:“我们不是一家人吗。”

  阚霖噎住了。眼睛快速眨了几下,感到有些猝不及防,而且薛小妹又在这里,也无法反驳。他立马就反应过来了:薛朗是故意的。

  他说:“话是这样说,但一家人又怎---”

  “既然是一家人,按年龄来说你就应该叫我声哥。你看上去不是没有礼貌的人。”

  这脸皮也忒厚了吧,果然人不可貌相,当初就是被薛朗这张极具迷惑性的脸给欺骗了,居然觉得他很沉稳。

  薛小妹也只是默默揉着面装作没听到,可偷偷鼓起的苹果机还是暴露了她在看戏的行为。阚霖心想谁怕谁,真男人都是能屈能伸的,终于从牙缝中挤出一个字:“哥。”个屁!

  “嗯。乖弟弟帮哥哥去厨房取一下馅料。”

  薛小妹没憋住:“噗哈哈。”

  阚霖忍无可忍,怒道:“薛朗你好样的!”

  薛朗笑得满是挑.逗意味,说:“我知道。”

  操。

  除夕也算是在一声新年快乐中穷穷苦苦,酸酸甜甜,潦潦草草地过完了。

  五月初,地里的土豆和白萝卜成熟了,阚霖和薛家兄妹快马加鞭收花了三天时间全部收完,又花了两天时间清洗。这期间王春花听说了消息,也瞒着王老五偷偷溜过来帮忙。薛小妹织的小玩意儿也都能装满两个大背篓了。

  现在算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

  村长万勇没了老婆孩子之后,整天郁郁寡欢,每每想起过往总是后悔心痛。刚开始村里人教他借酒浇愁,可惜他天生就不喜欢酒味,伤心了就只能坐在院子里发呆。

  薛朗和阚霖一起过来时,果然就看到万勇正坐在椅子上盯着自己的鞋发呆。

  “咚咚。”薛朗敲了敲敞开的院门。

  “请进吧。”万勇抬头看了一眼,只见他面容憔悴,气色衰败,青胡茬占了半张脸,仿佛一个肉.体活着但灵魂已经消逝的行尸走肉,毫无生气。

  阚霖和薛朗的脚步均是一顿。不免微有震撼。

  万勇见状,嘴角扬起,但眼神无笑地说:“被我吓到了?对不起啊。”

  薛朗解释道:“不是的,我们只是...只是。”他结巴了,不知说什么好,便给阚霖使了个眼色。

  阚霖忙道:“只是看你太帅了。”薛朗扶额流汗,希望就此了结自己的生命,但想了想还是算了,等回家了了结阚霖的生命吧。

  万勇一愣,倏忽哈哈大笑起来,“真是好久没听到了,谢谢你啊表弟。”

  薛朗闻言挑了挑眉,偏头去看阚霖,等一个解释,阚霖耸耸肩无奈地摇了摇头,不是很想说话。

  笑了一会儿,万勇见两人来了有一会儿了还在门口站着,才意识到不妥,连连招呼两人进来坐,然后不好意思地说:“抱歉啊,板凳要你们自己进屋子拿,我的腿坐麻了。”

  阚霖说:“没关系,我们就不坐了。”他说完瞄瞄院子里,看到了他们想要借的东西。薛朗道:“村长,不瞒您说,这次来是想跟您借个东西。”

  万勇想也没想就点头答应了,尽管他连别人要借什么都不清楚。现在这种满不在乎的态度出现还是因为他离开了人世的妻和子。没有了最亲的家人后,其实别的东西都无关紧要了,毕竟最珍贵的已经永远安息了,再也没有什么能牵动他的心。包括钱财。万勇觉得,要是某天遭遇抢劫,他兴许还会将自己兜里的五元纸币也主动递出,然后挥手跟强盗说再见吧。

  可能人总要失去才懂得珍惜,珍惜了才能发觉其中可贵。

  阚霖挠挠头道:“可是我们还没说借什么啊,您这么爽快?”

  万勇道:“反正我这又没有什么值钱的,要什么尽管开口说就好了。”

  薛朗共情了,没有说话。阚霖道:“您真好,其实是这样的,我和薛朗打算明天去镇上摆摊做点小生意,还差辆车,所以想借您的三轮用一段时间,不知道行不行?”

  万勇道:“可以啊,你们两个小伙子蛮上进。这三轮我搁置一年多了没什么用,除了那次...哎,不想说了。这车的钥匙就插在车里,你们开走吧。”

  阚霖鞠了好几个躬,谢了好几次,才拉着郁郁寡欢的薛朗开着车走了。

  一路上阚霖特别高兴,不停描绘着他们开张后生意会有多火爆,赚得盆满钵满的景象,薛朗老是敷衍地笑笑。可他的嗓音本就清冷,再加上心情不是很好,听起来就很奇怪。阚霖忍了一路,快到家时气道:“不是,我惹你了吗,怎么一直对我冷笑。”

  薛朗却没有发现自己自以为的句句有回应其实很嘲讽,所以有些疑惑,觉得阚霖应该是无聊到没话找话了,道:“那你教我怎么热笑吧。”

  这句话偏又很像怼人,阚霖更生气了,“你怎么这么拧巴,我哪惹你了你就说啊。”

  薛朗:“?”

  “呵?......”

  无言地开了一段路,薛朗忽然道:“你从小到大的生活是怎么样的,能给我说说吗。”

  阚霖脾气不太好地说:“关你什么事儿。”

  薛朗道:“我有些好奇,在幸福的家庭里成长是种什么感觉,应该很无忧无虑吧。”

  阚霖怔住了。随即有些心疼,语气软了下来:“下次...把话说清楚点儿。”

  “嗯。”

  阚霖盯着身边转瞬即逝的风景,想了想道:“没什么特别的,只不过受了委屈或者累了,有个依靠吧。无忧无虑也是童年时候了,后来课业压力大也挺痛苦的。”

  薛朗不知是自言自语还是对着阚霖说话,只听他道:“有个依靠吗。真好。”

  阚霖正要说些什么,车停了,他们身体往前一倾又倒回了椅背。车停在了院子里,才下车,王春花就牵着薛小妹走了出来。

  王春花道:“薛朗!你回来啦!”

  薛朗嗯了一声。阚霖内心不太平衡:“我不是人吗,你怎么不迎接我。”

  王春花切道:“你?”然后摇摇头。

  薛朗取下了车钥匙塞进兜里,见王春花眼神飘忽不定,似乎有话要说,就主动开口了:“春花姐今天来有什么事?”

  闻言,王春花背着手缓缓点了点头,道:“我就是来跟你们说一下,明天出摊,我要和你们一起去。”

  阚霖原地石化了,站在原地犹如雕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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