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都市情感>半生沉溺>第21章 摆摊

  王春花说要跟着去倒还真是个麻烦事。这下既不自由,也不方便商量对策。对于将要赚钱这件事的喜悦也就少了大半。

  翌日,午十一点。薛朗家隔壁的村民院子里,鸡鸭扑翅吵闹。阚霖和薛朗已经穿戴好衣物并且把土豆和萝卜分筐抬上了三轮车车厢,以及薛小妹废寝忘食织的两背篓玩具挂件。可王春花这时才捂着胸口急慌慌地跑过来。

  见两人还没动身,王春花心中稍微安定下来,大口大口呼吸。

  “太好了你们还没走。”

  阚霖跳下院坎,道:“没你在我哪敢走啊。坐下来休息休息,缓过来了就走吧。”薛朗及时递了一杯水给王春花,她接过灌入喉咙,顿觉活过来了,豪横地把嘴一擦,摇头道:“不休息了,走吧走吧。”

  阚霖见她喘气的模样,没答应,只是问:“你这样在车上能给颠死了,等会儿再说。”

  王春花道:“我不会的。”

  既然如此,阚霖再劝下去倒显得有些矫情了,于是帮扶王春花上了三轮车厢,自己则跳上薛朗旁边的座位,薛朗便开车了。

  这辆车阚霖上次也坐过,什么都好,就是空间太小,塑料座椅硬得硌人,还裂开一个缝,所以坐上去时难受得动来动去。

  薛朗低着眉眼,表情显得有些窘迫道:“去镇上的路左边挨着山,下雨的时候总是有很多黄泥巴和石块落下来,所以很难走,你自己稳住自己。”

  阚霖笑道:“没事,很刺激。以前这种山路驾驶只在吃鸡里见过,今天也是切身实地地体验过一把了。”

  薛朗愣了愣,没理清这句话的意思,唯一知道的就是这个吃鸡和那个吃鸡不一样。最终他没问,只是把车往右边移了点正好越过一块从山上滚下来的黄泥块。阚霖惊道:“厉害呀。”

  薛朗道:“嗯,坐稳了。”阚霖刚反应过来身体就不受控制一歪,车子正在拐一个弯道,得亏是扶住了自己,不然就要倒在薛朗身上了。他打开车窗将头探出去喊:“怎么样,没事儿吧?”

  王春花的声音被风带过来:“没事儿!”阚霖下意识点点头,才反应过来王春花看不到,于是把头伸进车窗,顺便将车窗关上了。

  这条去往镇上的路是阚霖在这这么久以来看到的第一条水泥路。路的左右两边分别是大山和田地,放眼望去皆是青绿。这会儿正是晚春,太阳也接近毒辣,路边的流浪狗热得躲在大山的影子下乘凉,不过并没有什么效果,依然燥得直吐舌头。

  阚霖看着这美好惬意的一幕,心情也悠扬起来,又想到马上要赚钱回家了,更是直接没忍住笑了出来。

  这位第一次在山路上行驶的兴奋者刚开始还觉得很新鲜,直到半个小时后才感觉有些不对劲,赶忙叫停了薛朗,跳下车就撑着一棵树捂着胃吐了起来。他下车时脚都没反应过来,差点一软就席地而坐了。薛朗道:“现在还刺激吗。”王春花也从车上跳下来,见状不知该笑还是忧,上去轻拍阚霖的背想让他容易吐一点。

  阚霖吐得脸红脖子粗道:“爽!”

  “......”

  这里的山路十八弯,离镇上又极远,一直颠颠簸簸一个小时才到镇上集市。终于得以下车,阚霖如获新生,叉腰呼吸起新鲜空气。路边的摊贩见是个从来没见过的陌生面孔,抱着胳膊打量一番对认识的两人说:“这是哪家的小子啊。”

  薛朗道:“不是谁家的。”小贩再想问,又忽然懂了什么似的,表情讶异着点头。王春花说:“这是我家的,我男人。”

  阚霖想反驳,又不想毁了摆摊第一天的好心情。和表情同样吃了屎的薛朗对视一眼,耸了耸肩,开始检查车厢里的蔬菜是否完好无损。

  小贩听了,磨了磨牙,皱着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王春花立马解释道:“男的怎么了,我家开先例不行吗。”

  小贩道:“但男的有什么用啊,除了吃就是让人看着喜欢。而且你又不愁嫁。”

  王春花道:“这你就看得短了,这个年纪的男人身上最多的是什么,就是力气。”

  小贩一听便哈哈笑了,食指凌空点着,表情不怀好意道:“还是春花丫头会考虑事儿。”

  “那可不。”王春花得意地摇摇头。

  这镇上是来了,东西也带了,人手也足够,关键是---

  “我们的摊要摆在哪。”

  阚霖看着多到让人头晕目眩的小摊和小贩,和薛朗面面相觑。薛朗表情凝重又带点尴尬,为了避免再和阚霖视线相撞又把头侧到一边。阚霖就奇怪了:“你以前有没有摆过摊?”

  薛朗摇头。阚霖:“也看出来了,但是看你又没有找到一份稳定的工作,就算是靠种地吃饭也得有点现钱吧,不摆摊怎么卖出去啊。”

  薛朗侧身让别人过路,然后说:“以前村里有专门来收菜的,大家将家里的菜洗干净成捆放好,大卡车来了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要费尽心思出来摆摊呢。阚霖心想:“薛朗脑子有问题。”

  他说:“你不早说,我们何必这么折腾。在家躺着等钱来不就行了。”

  薛朗:“前年开始,几乎就没有来我们村里收菜的了。”

  因为山高路远,穷乡僻壤,浪费人力车力,所以都选择了其他路不陡、又离得近的村子收。

  阚霖绝望地叹气,“大意了,我们应该早点来抢摊位的。”

  薛朗道:“也算积累经验了。现在来都来了,有块地儿能摆就行。”

  于是喊上还在和小贩聊天的王春花,将车一路往前开,终于在人烟较少的集市尽头发现一处空地。三人即刻将车上的菜框搬下来摆好,唯恐再有个人来率先占了这唯一的空地。

  *

  今天天气好,林荫得了王福气的允许,给袁月娥端去自己做的猪油荷包蛋。一路上遇到几个村里人,她就笑着和他们说两句话,比起前几个月来说脾气乖顺了不是一星半点儿,大家也为王福气感到高兴,见面时不时就要打趣几句说他果真有福气。林荫就配合着笑,一只手和王福气牵着,一只手躲在身后捏着拳。

  她不能再和刚来那会儿一样死守清白,拼命抵抗接触了。

  两个月前一个正常的夜晚,王福气和他所谓的弟兄喝了点酒,都在说他就是脾气太好没狠劲,才让女人不臣服。又指责他心软,竟然这么快就解了林荫的绳子让她住干净房子。还将他拿来和李大狗做对比。他将一切怂恿嘲笑尽数听进了心里,想起往日被嫌弃,还有被扇的耳光和臭骂,怒火中烧。回去后借着酒劲先将仍不屈服的林荫揍了一顿,然后做了他自认为很有面子的事。

  原先他不舍得揍,看在这终究是他自己的女人、还有那张自己还没摸过的白脸的份上,咬咬牙就忍了。觉得反正林荫无法跑出去,不管怎么样也是要跟他生活一辈子的,倒还不如对她好点培养感情。可他应该知道,任何强迫而来的感情,永远都是假的。

  林荫照常吃饭照常骂他,一点儿都不亲近他。于是一切卑微心理被酒精点着,无影无踪。

  林荫怀孕了,她没有像袁月娥一样撒泼寻死,事情既然发生,唯独能做的,只有假装顺从,和村里人打好关系,才能有机会从聊天中套话,往村外的世界走一点,再走一点,然后回家。

  显然,这两个月她做得很好,没有一个人怀疑过她假情假意的行为。因为她算尽心尽力。她主动要求和王福气一起到别家做客聊天,帮着做饭。会在王福气下地干活时跟在他后面扔种子,和妇女们一起去河边洗衣服,聊聊养娃经验,也会适当地学点家常菜,比如豆腐如何用豆子做出来,酸菜怎么腌,学会了就将做好的分一点给教她的人。

  林荫敲了敲门,门没一会儿就开了,袁月娥见到来人先是惊讶地笑了笑,道:“林荫?!你怎么来了。”

  林荫举着手中的碗道:“进屋看我给你带什么啦。”

  袁月娥闻言看向那碗,林荫却故意卖关子地把碗捂着。袁月娥摇她的胳膊撒娇,咧着嘴说:“给我看看嘛。”

  林荫点点头,和袁月娥走进了屋里坐下。王福气去地里种西瓜了,没在家,就让袁月娥在家睡觉休息,但袁月娥这几天天天睡觉现在也睡不着了,就干坐着发呆或逗鸡玩,没想到林荫来了,可把她高兴坏了。

  林荫把碗放在桌上,把那只被水蒸气闷得有些发红的手拿开。袁月娥睁大了眼睛,有些害怕地往后退了几步,捂着嘴摆手:“我想吐。”

  林荫知道这是孕吐反应,只是她幸运没有这种反胃感。她说:“捏着鼻子吃会不会好一点,吃点有营养的东西对身体好。”

  袁月娥道:“不要,我想到在吃什么就想吐。”

  林荫道:“真的有那么严重吗,看我辛苦做的,赏脸吃一点儿吧,不然你天天吃酸菜豆腐太没营养了。”

  袁月娥坐在了离桌子有点距离的小床上,坚持拒绝:“对不起,我知道你是好心,但我真的吃不下。”

  林荫说:“孕妇怎么能吃那么素呢。”

  袁月娥听到孕妇这个词,低头抓着床单,“林荫你不用担心我了,我已经对这日子没盼头了,这孩子我巴不得他死。”

  几个月前村里都听说李大狗女人气疯了,纷纷图有趣过来瞧,看过后也都连连叹息。林荫是后来才知道的。当时她自己也怀孕了,就和王福气说要去看袁月娥,王福气就陪同去了。

  王福气见了兄弟李大狗,两人便在门口坐着聊起了天来。林荫便扶着一脸懵懂样的袁月娥进屋。随意聊了几句后,两人没了话题。

  以前袁月娥没疯的时候林荫就听说过她,王福气说她是研究生学历,是被路上求饭吃的两个老人带进了一家饭店才被绑来的。

  自从听说袁月娥疯了以后,林荫心中存有疑惑。

  正好那天天气和这晚春天气一样好,木头搭建的屋顶有阳光照进来,盈盈透金的光束从空中探头斜靠在地上,像一条条摆着舞蹈队形的水晶柱,优雅端庄。

  “好漂亮啊这些太阳光,为什么光会有这些形状啊,是什么原理呢。”林荫状似无意地说。

  袁月娥闻言也去看,轻轻笑了,“这是丁达尔效应。”

  她下意识替别人解答困惑,就像她在学校实习时教学生一样,已经是条件反射了。

  林荫眼中微光闪烁:“露馅了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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