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都市情感>半生沉溺>第19章 不舍

  接下来的一个月里,薛朗和阚霖白天下地干活,晚上吃完饭倒头就睡。等白菜和萝卜全都种好以后,又得去帮王老五家种地。然后又开始修家里的猪棚和其他被毁坏的地方。

  薛小妹也没闲着,饭点就为俩哥哥做好饭,其余时间都在做编织。她是看到村里妇女无聊的时候就坐在自家门口织毛衣和拖鞋,听说织这些能卖钱后也跟着学。刚开始学老是织错,后来为了织好,晚上点着蜡烛也在练习。从织围巾开始,一个月后渐渐地也学会了毛衣、拖鞋、小花钥匙扣、手套、帽子,还有各种各样的小玩意儿。

  二月十五---除夕夜。这是阚霖来这里过的第一个年。也是第一个没有和爸妈过的年。薛朗给他安排的房间很干净,甚至比他自己的还要大。尽管依然简陋,也比王老五家的好多了。至少这里有自由,有不会掉黄泥巴的墙壁,有随意洗澡的权利,还有开口就能吃到的蛋羹。

  可以了。

  可能是因为这里的人祖祖辈辈都在这生在这死吧,阚霖盯着窗外好久好久都没有见到一个从外地归来的人。除了拿着压岁钱买鞭炮玩的小孩,就是猪啊鸡的惨叫声。

  阚霖叹气声不断,也不知道爸妈是什么样的心情,今年过年是开心呢,还是因为没打通我的电话而担心呢。又或许方怍翩已经告诉他们自己失踪了,正在满大街贴寻人启事吧。他不知道,他很苦恼。

  他想回家。

  有人笃笃敲响了房间门。

  阚霖回过神道:“进。”是薛朗。他走进屋里轻轻带上了门,坐在了阚霖身边。他道:“起床多久了?”

  阚霖关上窗户摇摇头说:“没多久,刚刚起来。”

  脸上一点儿刚睡醒的样子也没有,头发也被抓顺了,哪里会像刚睡醒的。薛朗没拆穿他。只是说:“今天过年,我们休息。”

  阚霖啊了一声,有些抱怨:“不早说,我都准备好了。”

  薛朗道:“你不是说你刚起床吗,这么快就准备好了。”

  “......”

  薛朗歪着身子过去碰他:“想家了吧。”

  阚霖笑道:“狗屁。我早就不是那个十几岁离不开家的小孩了。”

  薛朗点点头,“好,你最坚强。但是作孽可能想家了。”

  “怎么可能。”阚霖摆摆手,“鸟也会想家吗。”

  “当然。任何有灵性的动物都有的执念就是回家。”

  阚霖忽然明白过来了,有些无言以对。

  薛朗又道:“走吧,送它回家。”说完站起身,手刚碰到门把手,就听到一个带着哭腔的隐忍的声音。

  “可是我想它。”

  薛朗转过身,“我知道。”阚霖微微睁大了眼睛,鼻子通红。

  薛朗又道:“但是它终究是要回家的,你也是。所以别难过,我也这么安慰自己。”

  像是倔强的外壳被人扒开往里面塞了暖乎乎的棉花,能大口呼吸的同时还被柔软拥了满怀。阚霖鼻子一酸,眼底有些难过。忽然破涕为笑道:“我走了你也会想我吗。”

  薛朗故意逗他:“那就不好说了。”

  “靠,你敢说一个不想试试。”阚霖勾着薛朗的脖子,伸手就要往他胳肢窝探。薛朗心下一惊,试图蹲下挣脱,可还是晚了一步,被一只不安分的手坏心眼地挠了个正着。

  既然不能躲,那就攻。

  薛朗一只手按住阚霖勾着他脖子的手,然后抬起。以至于阚霖没反应过来,就被牵着手转了个圈倒在薛朗臂弯里。

  阚霖头一次以这种死亡角度看薛朗,可那人还是那样好看,挑不出毛病。薛朗也稍低着头翘起一边的嘴角,满眼得意。

  其实他们两个人经常对视,聊天时有过,较劲时有过,不方便直接说话时有过。但这次有些特别。这次特别像一对恩爱的情侣跳完华尔兹后,就着结束动作深情对视。想到这,在阚霖奇怪的关注点下,他有些不服气。凭什么他在女位!他要扭转!于是蹭一下从那个臂弯上弹起来,用脚去绊薛朗后脚跟。眼看就要得逞了,谁知薛朗太信任他,所以任由自己向下倒,而他心有余而力不足,一只手臂没担住薛朗全身的重量,反而还被带着往下扯。

  果然,两个狗吃屎。

  “你绊我干什么。”

  “你浑身僵硬干什么!”

  “冷。而且我以为你会接住我。”

  “我也以为我会接住你啊。”

  “......”

  “噗----”

  两人互相怪罪着笑了一阵,才提上鸟笼往地里去。作孽就是在薛朗家地里捡到的,养了一个月,伤是养好了,但它被撞掉的指甲盖却还是没长出来。作孽刚醒来时第一个见到的人其实是王春花。它兴许是把她当成把自己抓回来的人了,凶巴巴地冲王春花叽叽喳喳地叫,王春花受不了了,提着笼子就扔给了阚霖,顺便还跟在薛朗后头帮了很多忙。

  阚霖每次给作孽送米吃作孽都要在笼子里蹦跶几下表示感谢,也会在被阚霖揪着鸟腿仔细观察时吓得低头啄它的手。有时候阚霖干活很累了,还会一个人蹲在院子里跟它说悄悄话,它只时不时叫两声代表听到了。

  一连一个月,也养出感情来了。一路上都是阚霖提着笼子,虽然他还跟往常一样总爱把手伸进笼子敲作孽的头,但作孽却反常的兴致缺缺。蔫蔫地坐着,歪着鸟头看笼子外一晃而过的场景。

  直到笼子门已经被打开,甚至吹来一阵风在推它的后背,好像要赶着它走似的。

  阚霖见到这一幕,将作孽取出来捧在手心,见它没有要飞走的迹象,捏起它的一边翅膀看了看道:“翅膀没受伤啊。”

  作孽:“叽叽叽。”

  阚霖道:“今天没米吃,送你回家。”

  作孽歪着头。

  阚霖小声道:“干嘛,舍不得我啊。那也没用,我舍得你,你走吧。”

  薛朗不理解阚霖的行为:“它又听不懂你说的话,直接拍它背它不就飞了吗。”

  阚霖一下翻了脸,哼道:“你不懂,它明白我的话的。”

  “你怎么知道?”薛朗边说边把阚霖面前的荆棘撩开,不动声色地移到了全是杂草杂石的内侧。

  阚霖掰着手指头举例:“它叫三下代表饿了,蹦蹦跳跳代表高兴了,歪着脑袋看人代表不理解某件事或者好奇,翘着尾巴代表要拉稀了,展翅扑腾代表无聊了想去玩。还有很多呢,我这个当爹的什么都看得懂,但你这个干爹太不称职了,除了会清理鸟屎啥也不会。”

  “......”哦。

  聊天这一会儿已经走到了第一次见到作孽的那颗大树下,作孽一见到这,仿佛想起来什么,激动地飞了起来停到了第一次“拉屎诛心”的作案现场---石头正上方的树枝上。

  阚霖抬起头看它,震惊道:“你真走啊,真没良心!”

  薛朗在旁边低头嘲笑。

  “走吧。”

  阚霖道:“嗯。”

  才转身,作孽着急的声音就在后面响起,阚霖一下子回了头:“作孽!过来!”

  作孽果然听话地飞回了阚霖手上,他说:“我就知道你舍不得我,不送你回家了,我们一起过年。”

  作孽跳了几下。薛朗道:“这是代表开心了?”

  阚霖笑道:“没错。”

  可就当这句话说完的的下一秒,身后又响起几声鸟叫。作孽循着声音飞回树枝上,挨着另一只羽色浓一点的麻雀。阚霖冲它喊:“那是你的家人吗!”

  作孽远远地叫了一声。阚霖故作坚强道:“哦,那你走吧,再见!”

  作孽和它的家人停了一会儿,阚霖拍拍薛朗:“走吧。”

  薛朗点了点头,和阚霖走了几步。阚霖突然回头去看,只看见作孽和它家人飞走的背影,情不自禁叹了口气道:“作孽回家了。”

  薛朗道:“舍不得啊。”

  “你说呢,难道你不...”阚霖上下打量一遍薛朗,蓦地翻了个白眼:“切,你这个不称职又冷血的干爹是不会懂的。”

  “......”

  回到家时,没想到王春花会来,看样子等了好一会儿了。她见到阚霖就问:“你今天要来吃年夜饭吗。”

  阚霖回答的很快,脱口而出:“不。”

  王春花肉眼可见地失望了,道:“可是你已经在这一个月了,而且你终归是我家的人,怎么能在这过年呢。”

  阚霖自然地拉开椅子坐下,冷冰冰的:“别忘了我是被薛朗雇来的劳动力,现在算他的人。”

  薛朗听到后半句怔住了。

  王春花也被噎住,半句话都说不出来。没坐一会儿就走了。

  薛小妹端着一盆面粉出来没看到王春花,不解地问:“春花姐呢。”

  薛朗道:“走了。”

  薛小妹:“啊?我想让她留下和我们一起过年呢,今年还有阚霖哥,肯定很热闹。”

  薛朗道:“她总不能留王叔一个人过年。”

  奈何薛小妹还是想法简单:“那把王叔一起叫来不就好了。”

  “可能...”

  阚霖接过薛小妹手里的盆放在桌上,哈哈笑道:“人家才不想来呢,你哥哥曾经坏了他一件大事呢。”

  把王福气家的猪放走这件事薛小妹不知道,也不知道那天薛朗大晚上出门是去找猪,所以更不知道她哥哥惹到了她想叫来一起过年的王叔。

  便问道:“怎么可能,我哥哥不爱惹事的。”

  薛朗咳了一声,阚霖则没绷住哈哈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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