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封信算是二夫人留给他们的,上头的蝇头小楷明显是二夫人的手笔,但内容却是陈颂与陈樾的话。

  开头先是问好,然后简单说了下他们如今的情况。

  告诉他们,他们现在已经回到京都,换了两个身份,暗中联系到了家中父辈以及以前自己的一些旧部,又借着在留云县遇见的一位神医的帮助,在宫中也有了些关系。

  又与他们说明了从从的身份。

  从从果然是陈家的孩子。

  不算已经在众人眼中失去了原本名姓的陈颂与陈樾,从从,大名陈桑,是陈颂已经惨死的大哥的孩子,他现在,已经是在陈家人这里,除了少几个没有连累到的陈家外嫁女以外,陈家唯一的血脉了。

  而二皇子的这位所谓的二夫人,正是当初陈家二爷,也就是陈颂的叔叔的一位妾室生的庶女,陈颂的一位庶妹,名为陈禾。

  因为亲爹是陈家少见的没出息,一辈子都准备吃哥哥家饭的小儿子,亲娘又没有娘家,所以很是低调,没有嫁与人做正室,而是入了二皇子的府中做了妾。

  二夫人与她娘一般,在二皇子府中也很低调。

  也正是因为她为人低调,在二皇子府中没有什么存在感,她才能悄悄用奶娘家不幸病逝的孙子替换下自己这个小外甥。

  后来陈颂回到京都,和她联系上,才得知了从从的存在,担忧纸终究包不住火,毕竟当初便想把从从送到一个绝对安全的地方。

  他们兄妹三人思来想去,后来听闻了不欲在京中当炮灰的二皇子的出游路线,陈家兄弟想到了遥云与余冬槿的不同寻常,便有这个不是主意的的主意。

  让从从藏于民间,藏到遥云与余冬槿的护佑下,改头换面改名换姓,从此告别京中的纷纷扰扰与危险重重,能安心的做个一般孩子。

  余冬槿放下信件,叹了口气,“这可真是……”

  他可算是知道从从为什么总是带着几分小心翼翼了,原来是这样。

  遥云看了眼坐在余冬槿怀中,垂头丧气的孩子,问爱人:“你觉得怎么样?”

  余冬槿摸摸小孩的脑袋,想了想,问小孩:“你一直知道,你两位叔叔还有你姑姑,是想让你留在这里的么?”

  从从摇头,“娘娘昨天才告诉我。”他毕竟是个孩子,就算是再懂事,陈禾也不会将太多的事实现就告诉他。

  从从继续难过道:“但是叔叔之前就和我说过了,我不能留在京中,太危险了。”所以关于他会被他们送与民间这件事,陈颂早就与他说过了,他既然早慧,陈颂便不把他当做孩子。

  小孩想着两位叔叔,又想着姑姑,忍不住又开始掉眼泪,他觉得他以后,肯定是不能再见到他们了,他很不舍得。

  余冬槿嘴巴笨,不懂怎么安慰小孩,只得把求助的目光放到了遥云那里。

  遥云能怎么办,他只能抱过孩子,用神力为他安神,让他先稳定情绪。

  余冬槿见小孩被哄的昏昏欲睡,连忙去打了一碗软乎的面条来,给他喂了一大半,这才放他入睡。

  这会儿也晚了,小孩一睡恐怕再醒就是明天早上,得吃点东西,不然不行。

  把从从哄睡之后,两人抱着孩子才去了前头店里。

  因为看出他们有事儿要说,店里人都没去后面打扰。

  包括刚刚在外头转悠了一圈回来的乐正,他这会儿正逗曾孙呢,彩芽正给无病喂吃的。

  店里已经没有什么客人了,余冬槿连忙让大伙准备吃晚饭,告诉他们下次不用等他们两,到点就吃饭。

  店里的掌柜是不在这边吃完饭的,他有妻有子,家住的也不远,他都是下个班就回家自己吃。

  余冬槿给他另外补了餐补,不多,一天两文钱。

  一家人吃完饭关了店回去,乐正被常芜扶着走,目光几次落到遥云怀里的大孩子身上,欲言又止。

  只是余冬槿和遥云两人,一个抱着无病一个抱着从从,一边走一边说悄悄话,都没注意到爷爷。

  余冬槿:“你能保护得了从从吧?”

  遥云看了眼远处的,已经沉入一片黑灰的暮色中的,自己的本体。

  余冬槿嘿笑:“不好意思,忘记这里是你的地盘了。”

  在遥云的地盘,他要是顾不住一个孩子,那才有鬼了。

  遥云:“现在要考虑的,不是我能不能护得住他,而是这孩子心思太多,因为早慧又十分敏感,所谓慧极必伤,这般便容易使孩子早夭。”

  余冬槿吓了一跳,“真的啊?”

  遥云点头,想了想:“所以我想着,不然暂时封闭了他的记忆,等他年岁大一些,再一点一点的将记忆解开,那样的话,他会好过很多。”

  余冬槿看着遥云怀里,那怕被遥云的神力安抚着,却依旧皱着小眉头,脸色苍白睡得很不安稳的从从,觉得这个主意倒是可行。

  余冬槿:“那样不会对他有什么影响吧?”

  遥云:“不会的。”

  余冬槿考虑了下,“等从从醒来,咱们和他商量下,这孩子有主意……唔,当然,要是他不同意,为了他的小命着想,咱们还是得劝一劝,实在不行再先斩后奏,总不能看着孩子出问题。”

  遥云应了,“好。”

  这会儿,余冬槿才有空和爷爷还有家里其他人说起从从的事儿,没有全说,他只是道:“从从今后恐怕就要长住咱们家了,他的情况比较特殊,咱们还得给他取个新名字,以后,我会把他当自家的孩子养。”

  乐正听着,眼睛却亮了亮,随后忍不住又开始连串的咳嗽,晚上了,他便容易干咳。

  常芜身上常备葫芦装水,这会儿连忙给老爷子喂水。

  乐正摆摆手,咳完了却很高兴,“从从这孩子好,聪明又机灵。”

  余冬槿听了爷爷的话,感觉哪里怪怪的,但一时没有多想。

  到了家,余冬槿和遥云首先把两个孩子抱去脱了衣服睡觉。

  结果待余冬槿脱下从从的外衣,就发现了不对的地方,从从的外衣下头,居然藏了十张百两的银票,这孩子,居然就这么带着一笔巨款在外头晃悠了一圈!

  余冬槿吓了一跳,拿着这叠子钱,“这难道是陈家给的抚养费?”

  遥云:“必然是了。”

  余冬槿被从从的胆大吓到了,但想着可能是小孩不懂银钱的重要,便只能无奈,“这也不知是该说负责还是不负责,原来不是叫我们白养的。”虽然他也没想收钱,但是有这么多钱能给小孩备着以待日后使用,也是大大的好事。“这么多钱,就让孩子自己拿着,要是被匪徒发现了可怎么办啊!”

  遥云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了,只得道:“收着吧,留给孩子用。”

  余冬槿点头,“嗯。”小心的收起了银票,说:“等有空还是得去把银票换成银子,在咱们家,还是银子放着更保险。”他不相信这年头的钱庄,他更相信遥云。

  遥云点头,“好。”

  两人安顿好孩子,出去又把从从的事儿也给余咸余甜说了下。

  俩人明白了,说往后会照顾好新的小郎君。

  余冬槿听得哈哈笑,“新的小郎君?”他觉得这年头的称呼真是怪怪的,大郎君小郎君的,他想了想:“这样吧,咱们家以后从从就是大少爷,无病就是二少爷,你们要把从从也当做我和你们大郎君的儿子。”

  没错,他就当多养了个儿子。

  咸甜,加上端着水盆过来给乐正泡脚的常芜和彩芽,都应了声。

  乐正泡着脚,默默听着,又想着孙子说的,从从要改名换姓的事儿,悄悄在心里打着主意。

  第二天一早,一起床,余冬槿和遥云一边给他还有无病穿衣服,一边和从从说了他昨天放在身上的钱的事儿。

  余冬槿:“以后可不能一下子放这么多钱在身上了,万一被坏人看见了,恐怕会把你整个人都一起拐走。”

  “这钱我给你留着,以后你有需要再拿出来用,行不行?”

  从从懵懵懂懂的点了头,他果然对钱每天什么很清晰的认知,毕竟是高官厚爵府上出来的孩子,钱这种东西对他这样小的孩子来说还真没有太多的意义。

  然后余冬槿和遥云才和他说起,他们想给他封去记忆的事儿。

  这事儿说来玄幻,但从从是个特别的小孩,对这些居然接受良好。

  他抿着嘴,把这事儿仔细的想了想,最后有点害怕但又有点期待的点了头,但他随后问:“那,我会忘记我祖父祖母,我阿爹阿娘吗?”

  余冬槿看着要一起,和从从一起等着他的解答。

  遥云点了头,“会,但只是暂时的,等你慢慢长大,随着时间的过去,等你的承受力变强的时候,你也会慢慢的重新记起他们。”

  从从明白了,他又问:“那我,我会变的无忧无虑,和以前那样,和弟弟这样吗?”

  说着,他有些羡慕的看了眼总是乐呵呵的无病弟弟。

  难怪他喜欢无病,原来是这个原因,余冬槿心道。

  遥云:“会,往后,你只会拥有一些小孩子的烦恼。”

  余冬槿接话道:“每到那时,我,还有你遥云伯伯,还有咱们家的其他人,都会来安慰你,那些烦恼很快就会过去啦。”

  从从眼睛亮亮,最后重重一点头,“那好呀,我愿意。”

  遥云没有拖延,在他表示同意过后,立马伸手轻轻在他的头顶拂过。

  那个瞬间,余冬槿只觉得眼前好像闪过了一道光,并不强烈,但很特别。

  随后,从从便两眼一闭,居然又睡了过去。

  余冬槿吓了一跳,连忙搂住因为昏睡而站不稳要往下倒的小孩。

  遥云:“等他一觉醒来,他就会忘记了。”

  余冬槿呼出一口气,“那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