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正为了彰显自己没事儿,嗓子痒也不吭声,就那么忍了一会,话也没说。

  还是等遥云赶来的骡车行的近了,他用一双已经没那么好使的眼睛仔细看见了车上的孩子,想问一问时,才终于是没忍住,连串的咳嗽了出来。

  常芜连忙给人顺背,余冬槿则连忙分出手来解下腰间的水葫芦给常芜递去,让他给爷爷喝水,他抱着孩子,单手不好操作。

  乐正摆手,急忙道:“你快把孩子抱远一点,莫要离我太近。”自己则走到一边,背对着人,弯腰咳的厉害。

  这是怕把病气过给孩子的意思。

  余冬槿想靠近,乐正急得白了脸,“傻孩子,叫你离远点,你还抱着无病呢!”

  他只得忧心忡忡的跟着车先回家,待满脸好奇的从从被雪宣牵着跳下了车,遥云把骡车取下骡子系好,连忙过来抱无病。

  余冬槿也不顾的去招待雪宣和从从,放下无病就去看爷爷。

  乐正已经咳过了那一阵,喝了水人已经好多了,这会儿重新挂起笑容,面对着急忙慌的小孙子,听他叽里呱啦的说话。

  余冬槿:“你们怎么也不找人给我传个信?苗三叔不是来过村里几次吗?怎么没让他给我和阿云传个话,早知道我们怎么着也要早点回来。”

  他眉头紧皱,看着爷爷:“我看您就是不想告诉我,对不对?”

  乐正嘴硬:“哪有这么回事?再说了,我真的没事,只是一点儿着凉而已,都已经吃过药了,就差一点就能好全!”

  常芜立即拆穿了老爷子:“老爷子骗郎君呢,他那夜烧的厉害,我过去看还装没事,还好他瞒不过我,大郎君又给家里留了药,不然还得去找村里的赤脚大夫。”

  “现在能有这样,还是每天两顿的喝了四五天药才好的。”

  余冬槿不由埋怨的看了眼爷爷,“您怎么这样?”

  乐正心虚,“都说了我没事儿!行了行了,咱们回去。还有,你们带回来的那个娃娃是谁啊?快和我说说。”

  余冬槿只得先不啰嗦他,和两人一起回了屋。

  家里遥云已经把无病放到了车车上,让他和从从一起在后院看猪和牛,雪宣在看着他们,她也没见过活的野猪,和小孩一起看的稀奇。

  他们来到后院的时候,余冬槿没让老爷子待在室外,而是搬了椅子让他坐在厨房门里。

  院子里虽然山风小一些,但还是有风的,老爷子现在可不能吹风。

  热水已经烧起,余冬槿给爷爷到了一杯白开水,边泡茶边和爷爷说起了从从的身份。

  遥云则坐到乐正身边给他把脉。

  余冬槿自然没将从从与二夫人的关系说出来,也没提陈家兄弟,只说这孩子是暂住城里的大户人家里下人的孩子,但很得主人家喜爱。

  又说了他之所以会跟着他们的前因后果。

  老爷子也搞不懂那夫人干嘛让从从跟着他俩来乡下,想不明白他就不想了,只是有些失望,“居然是这样……”

  他还以为,这是余冬槿给他哥找的呢。

  也是,这孩子瞧着这般好,日子想来过得不错,肯定不可能是孤儿的。

  余冬槿知晓爷爷心里的想法,有点愧疚,想着实在不行,不然就去县城里的育幼院看看,在那里头替哥哥找个养子。

  余冬槿泡好了茶,招呼雪宣过来喝水,给无病和从从的奶瓶里也装了水。

  对,从从也有奶瓶了。

  他第一天来铺子里玩,看见无病用奶瓶喝水,就对这种特别的小罐子很是喜欢。

  他虽然没闹着想要,但雪宣发现了,还是立即顺道去陶器铺子里也给他买了个,如今这种奶罐和婴儿推车一样,经过陶艺匠人的推销,也在留云流行了起来。

  中午他们是在路上吃的,两个孩子没有吃好。

  常芜得了余冬槿的吩咐,正在给他们做吃的。

  俩孩子被安排坐在厨房另一头,喝着水等吃的。

  余冬槿在这边门前,等待着遥云的把脉结果。

  遥云松开乐正的手腕,道:“受凉了,寒气入肺,要慢慢养。”

  余冬槿顿时道:“明天天气怎么样?要是好的话,爷爷就和我们一起进城,要是不好,那我们过两天等天气好了再来接。”

  今日天气倒还可以,虽然刮着风,但有阳光,明日就不知道了。

  不等遥云回答,乐正摆手:“我不去,我明天要去看看你李家大爷爷。”

  余冬槿讶然,“大爷爷他怎么了?”

  乐正:“那老家伙也病啦,躺在床上起不来啦,我得去看看。”

  余冬槿看着爷爷瞧起来并不难过,还挺轻松的面色,心里却忍不住的难受,“大爷爷也是受了凉?”

  乐正:“嗯,着了凉头发晕,人摔了一跤,然后就起不来啦。”

  余冬槿闻言,顿时感觉不好,握住了遥云的手。

  遥云摸摸他的手,对他摇了摇头。

  预感成真,余冬槿想起那位头发须白的老人,又从他那儿联想到了爷爷身上,心里忍不住的难过。

  给爷爷煎上了遥云给开的新药,余冬槿把孩子交给遥云,自己悄悄进屋去找大黄。

  许久未见,大黄这家伙还是那个肥样儿,就是有点闷闷不乐。

  余冬槿摸了摸毛,叹了口气,“担心爷爷呀?”

  大黄趴在他手上,“嗯”了一声,它幽幽道:“人类实在太脆弱了。”

  见它这样,余冬槿郁闷的心情在它这里得到了缓解,他捏捏小家伙肉乎乎的身体,转而安慰起它来:“生老病死,本就是每个人都要经历的事,爷爷已经八十多啦,在这个年代,已经是很难得的了。”

  大黄自然是明白这一点的,只是它心里却不由自主想起了当初将它接回家的姐姐,余冬槿的妈妈,心情就更郁闷难过了,一双黑豆眼无精打采的,“每到这种时候,我就觉得成灵其实也不是一件好事。”

  余冬槿闻言,叹了口气,把它揣在怀里摸摸,“别胡思乱想了,爷爷只是感冒了,很快就会好的。”

  大黄没说话,被他摸得昏昏欲睡,这个点,本来就是它休息的时候。

  那头已经换成了厚垫子的宠物屋里,圆圆墩墩也睡着呢。

  把睡着的大黄放回笼子里,余冬槿带着一腔已经整理好的心情回到后院。

  俩孩子下午吃完了补充的间食,就也开始昏昏欲睡,遥云一手抱一个,正准备把他们放到主卧去,半路上和余冬槿撞上了。

  余冬槿看俩孩子这情况,连忙竖起食指示意遥云别和他说话,上前接过无病,两人一起把孩子送上了床。

  一到床上,一大一小就楼在了一起,就这样呼呼大睡了一个多时辰。

  雪宣一直陪着,她对从从一直是不离眼的,无论是睡觉还是玩耍,余冬槿也没说什么,让她留在主卧忙自己的,轻轻关上门去看爷爷的药。

  乐正披着刚遥云给的毛领披风,坐在廊下,状态其实不错。

  许久未见的孙子孙媳带着孩子回来,他就算还病着,心情也好了。

  因为感觉状态不错,见孙子回来,他甚至提议道:“不然我今天就去看一下李老头?”

  余冬槿无奈,“等喝完了药,您休息一晚,之后让阿云再给你把把脉再说。山风太凉了,您还是少出门为妙。”

  乐正见孙子这儿是一点也说不通了,只得偃旗息鼓,等着喝药了。

  晚上,乐正早早便睡下了。

  从从和雪宣则被安排住在之前陈家兄弟住过的那间房,余冬槿带着常芜将屋里打扫干净,换了厚被,小孩却不肯睡,非要和弟弟一起睡在摇篮里。

  还好家里的摇篮大,不仅平日里能供孩子在里面玩耍,再加一个从从也能睡得下。

  从从难得任性,雪宣也没办法,只得找余冬槿和遥云商量。

  余冬槿过来摸了摸孩子的头,见他这么想和弟弟一起,却最多还只是嘟着一张小脸坐在凳子上不动,也不哭也不闹的,忍不住好笑的把孩子抱起来。

  “你这样坐着不动有什么用呀?别人一抱你不还是得走?”小孩这么轻,只是僵着不动有什么用呀?真是傻乎乎的可爱。

  从从有点不好意思,埋头在他颈窝里。

  余冬槿笑着,抱着他,先小声和雪宣说,“你睡吧,我带他过去,你放心,我会照顾好他的。”见雪宣犹豫了下,点了头,才和遥云一起往主卧去,边走边问怀里的孩子,“就这么喜欢弟弟呀?”

  从从闷声说:“喜欢。”

  余冬槿好奇:“为什么呀?有没有原因呀?”

  从从抬头想了想,说:“弟弟身上香香的,和祖母身上一样。”

  余冬槿完全没想到居然会是这么个答案,抬眼看了眼遥云。

  遥云用下巴指了指房间,示意到房里再说,然后把这个虽然不胖,但完全不轻的孩子抱到了自己怀里。

  待两个孩子相拥着睡下,遥云才轻声道:“他说得恐怕是他亲祖母,他说的香味,应该是人参的味道。”

  无病的原型不就是人参么?

  余冬槿叹了口气,给小孩们把被角掖了掖,“这小孩很早慧,应该心里一直记挂着自己的亲人们呢。”

  遥云点头,“必然是。”

  余冬槿:“陈家兄弟也不知道去哪里了,他们回京城了么?带着唐黎?”

  遥云算了算,“八九不离十……”他顿了顿,忽然道:“他们的命途,已经愈发显贵了。”

  余冬槿抬眼:“啊?他俩难道当大官了?”

  遥云:“或许比当大官还好呢。”

  余冬槿摸摸下巴,“希望他俩能别再受伤中毒吧,咱们好不容易把他们救活了,要是一个不小心又出了什么事死了,那多可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