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喂过了牛,给家里大门两边放着两瓣的破水缸里,刚种下才冒了牙的葱蒜浇了水,俩人去将将开门的米酒店买了大壶的米酒带上,又去买了不少鲜肉和猪小肠装上车,随后收拾好东西,告别了邻居们,架着牛车回了村。

  牛儿在城里憋了五天,整天吃了睡睡了吃,李宅前头那个天井小院儿又小,它已经憋坏了,一路走的很是得劲,瞧见了路边的野花都忍不住哞哞叫,可开心了。

  余冬槿坐在车斗里,和遥云商量,“不然把这次把牛儿留在村里好了。”牛在县城,他俩还得铲屎,牛儿又过得不好,余冬槿觉得它好像都瘦了,这多可怜啊。

  遥云:“可以,就是得劳烦人送咱们一趟。”

  这就没办法了,山村路远,只能是如此。

  这个时节的遥云村,比起冬日里要热闹万分。

  春日里,孩子大人们都很忙,孩子在玩耍的同时帮大人挖野菜晒春菜,进林子里采认识的,安全的菌菇和可以吃的虫子之类的。

  大人们则忙着地里的各种活计,有那冬日里被大雪压垮了屋顶的,还得重新捡瓦或者盖草棚修缮房屋,会捕猎的,趁着天气暖和了,山上野物活跃了,还有结伴上山抓野物的。

  不过大家都知道规矩,那些在春天怀了孕或者带仔的母兽,他们是不会碰的,有时遇见了瞧着可怜的,还会给予投喂。

  余冬槿与遥云到家的时候是下午大约三四点时,一路都遇见了人,招呼就没停过,乐正本来在李家老大家和李大爷下棋,被村里的赶来通知的小孩提醒,明明占了上风却也不管了,抛下李大爷和众位围观的棋友就走了。

  李大爷“嘿”了一声,他一上午输多赢少,这会儿正要高兴,对面就坐下了廖家的一位大爷,“别撤,我来替乐正。”

  看到他,李大爷知道这位的棋艺与自己相差不了多少,于是顿时来了精神,继续琢磨起这场棋局来。

  乐正背着手,乐呵呵的回了家,正好在家门口和两个孙子撞上,高兴的脸上堆满了笑纹,喊:“回来啦!”

  余冬槿跳下马车,给了爷爷一个大大的拥抱,“爷爷!孙儿我好想您!”

  乐正被抱了个猝不及防,呆了呆后哈哈大笑,先埋怨:“你这孩子。”后也大方直言:“爷爷也想你们!”

  遥云脸上带着浅浅的笑,下来牵着牛,三人一起绕到了后门。

  后门处,原本在外玩耍的猪猪迈着奔跑的步伐,激动的哼唧着,从外头赶回来迎接五天没见的主人。

  余冬槿瞧见它,有点嫌弃,“瞧瞧你,肚子上都是泥。”不过还是蹲下身摸了摸它。

  猪猪高兴的直把脑袋往余冬槿手心里钻,余冬槿:“好了好了,看你鼻子上的泥,行了,去和牛牛玩儿,它肯定想你了。”

  牛儿已经被遥云牵进了牛棚,乐正也进屋帮着提肉拿东西了,余冬槿带着猪猪赶紧进去,猪猪去找牛玩儿,他则从爷爷手上接下了肉。

  乐正抱着酒壶,闻了闻味儿,笑了:“这是赵元家的酒?”

  余冬槿点头:“是啊,我和阿云喝过感觉还不错,就买了一壶带回来。”

  乐正道:“他家的米酒确实好,用来煮圆子最好。”

  余冬槿笑了,“那晚上就做酒酿圆子好了。”他觉得爷爷看起来有点嘴馋。

  和遥云一起把肉和大肠先放到厨房,余冬槿就忍不住进屋,拉着遥云进屋去看大黄。

  乐正背着手跟在他们后头,看起来十分悠哉,说:“你放心,我把大黄养的可好了,它可喜欢我了。”

  还挺骄傲,听得余冬槿想笑,他们进了爷爷的房间,就看见大黄的笼子被乐正放在了床边的斗柜上,嗯,笼子还是那个笼子,只是……

  余冬槿忍俊不禁,指着笼子前方的亚克力笼门上,两边贴着的小红对联,问爷爷:“那是什么?”

  乐正挤过来探头看了一眼,说:“那笼子不是它家么?家里肯定要贴对联啊,我特地裁纸给它写了一幅。”

  余冬槿抿嘴,忍笑,过去瞧了瞧,这才发现这副对联是有横幅的,正贴在笼门上方的木头横杠上,之前在门口,它被上头凸出的边边盖住了,才让余冬槿没有看见。

  横联写的是‘百福成灵’,而两边的对联是七字对联,写的是‘霞光成曜照满室,春风如煦淑盈门’,这字写得与之前爷爷写大门对联时的字体不一样,小巧精致,带着些俏皮的感觉,很是灵动可爱。

  余冬槿抬眼,与同样没忍住的遥云笑眼相对,爷爷真是,特别特别喜欢大黄,瞧瞧,还百福,还照满室淑盈门的,真行!

  余冬槿忍着笑夸爷爷,“爷爷写得真好,这字正与大黄相配。”

  乐正摸了摸胡子,很是自得。

  笼子里,白日里一直睡觉养精神的大黄终于听见了外头的动静,迷蒙着一双眼睛从躲避屋里爬了出来,余冬槿打开笼门,它动了动鼻子,一双豆豆眼顿时睁的溜圆,扒拉着下方的挡板就要往外爬。

  余冬槿看它这么激动,顿时也挺激动,一把把它抓了出来,揉揉,“想我没。”

  大黄盯着他看了会儿,在他掌心扭了扭,不太好意思的用软软萌萌的童音说:“想宝宝了。”

  余冬槿难得见它如此,这会儿不由感觉挺惊喜的,“真的啊?”

  大黄见它这样,却害羞了,在他手心里挣扎着要下去。

  余冬槿才不放开它呢,他把它放在自己肩头,说:“走,带你去玩儿!”

  嗯,并没有玩儿,余冬槿忙着呢。

  去餐厅看了看在角落垫子上睡的正香的圆圆墩墩,他们没有打扰。

  随后便是一堆事儿,打扫卫生、拜访邻居、搓丸子、做晚饭、吃饭,吃完饭后还得忙着洗小肠、剁肉馅、灌肠,余冬槿和遥云今天的事情特别多。

  余冬槿把大黄带出去,放在肩头,便开始忙了起来。

  小家伙乖乖的,趴在在余冬槿肩头扒着他衣服,被他带着到处溜达。

  晚饭除了一道用来当甜嘴儿的酒酿丸子,余冬槿将他们从县城里带过来的辣椒油也用上了,做了一道辣拌小鱼干。

  他带进城里的那一小半鱼干一直没机会吃,他又给带回来了,不过酸野芹和晒得半干后来也被余冬槿泡起来了的笋子他没有带回来,那两样还要泡一泡,等时候到了再捞起来吃才爽口。

  然后还有一道木耳小炒肉,一道小青菜,家里菜园的小青菜还没长好,这个是余冬槿去拜访邻居的时候,长水婶子给他送的,水灵灵的一兜子,瞧着就特别鲜嫩。

  余冬槿又炖了个海带肉丸汤,放了少许儵鱼片,也得给爷爷尝尝这个。

  晚饭的饭桌上,一碗海带肉丸汤放在中间,酒酿丸子、辣拌鱼干、木耳炒肉和小青菜环绕着它,乐正迫不及待,首先给自己打了一碗肉丸汤。

  一口热汤下肚,他没说话,就这么坐着品了品嘴里那不同寻常的滋味。

  余冬槿看着,也没出声,给大黄喂了一片洗干净晾干的生青菜,然后结果遥云给自己盛的饭,夹了条鱼干吃。

  乐正喝汤吃肉吃海带,一碗汤下去,他才感慨般开口:“幸好我活的时间长,不然都吃不到这样的美味。”

  余冬槿:“……不至于。”这也太夸张了。

  乐正摇头,“以前你爷爷就很爱吃,在他活着的短短三十一年里,他就没在这上面亏待过自己,连带着你爹,你哥和我,也学会了做饭,他临走的时候,嘴里都还在吃板栗糕,还和我说,人这一辈子,在吃喝上绝对不能辜负自己,叫我一定要向他学习。”

  说到这里,乐正脸上是带着笑的,“我以前就觉得他说的有道理,现在更是觉得他说的对了。”说完这句,他看向余冬槿:“当然,我最幸运的,是能有你这么个好手艺的孙子,哎,真叫老头我高兴!”

  余冬槿顿感心虚,连忙把真相和他说了,“哪是我手艺好啊,是阿云,这里头我放了他带下山的一种……”一种什么呢?余冬槿脑中灵光一闪胡乱道:“一种山珍!煮汤的时候放进去,就能增添鲜味儿,没有他,我可做不出这样的味道。”

  乐正挺诧异,“是么?”他倒是不怀疑遥云那儿有好东西,毕竟他身份不一般,他乐呵呵道:“如今你俩已经成婚,他的不就是你的,还得是你有手艺,会做菜。”

  遥云闻言,觉得很有道理,点了点头道:“正是如此。”

  余冬槿不好意思,嘟囔:“肉丸汤谁不会啊。”他没在这上头多说,拿起爷爷的碗去给他盛饭,说:“爷爷你饭少吃一些,等会吃完了喝点儿甜汤,不能喝多了,一点点哦,晚上不能吃太多。”

  乐正点头,“好,我晓得的。”

  吃完了饭,喝完了确实不错的酒酿丸子甜汤,余冬槿剁肉,遥云洗小肠,两个人各自忙活。

  乐正看了稀奇,问他俩这是要做什么好吃的,得知了是要做肉肠,登时更感觉稀奇了,他们这儿做腊肉熏肉的有,但做腊肠的还真没有,更何况是这种新鲜肉肠了。

  余冬槿和他俩商量,“灌肠挺麻烦的,得找个能把肉挤压进肠衣里的工具,不然一点点的弄不好弄,得想想怎么做。”

  遥云之前就听他说过了怎么做肉肠,知道他在现代是用一种叫‘针管’的东西做的,余冬槿还给他描述了一下什么是‘针管’,可他们这会儿没有这个条件。

  遥云想了想,“用漏斗行不行?家里好像有吧?”

  余冬槿都忘记漏斗这样工具了,点头:“可以可以。”虽然得用手来按压,但已经很方便了。

  乐正听孙子说,又看了看遥云在洗的肠衣,明白过来了,忙说:“有的有的,我来找。”

  漏斗很快就找着了,乐正也没急着睡,把漏斗洗干净了,就看他俩忙活,直到把所有肠衣灌满,那一串串的香肠被晾在了厨房临时搭起来的架子上,才在孙子的看护下洗了个澡,带着大黄回去睡了。

  这会儿已经很晚,余冬槿比老爷子都要没精神,他累到不行,哈欠连天的,澡都不想洗了,趴在遥云肩头说不想动,最后干脆闭着眼睛闷头睡了过去。

  遥云捧着他的脸摸了摸,干脆趁他迷迷糊糊的,直接帮他把澡洗了。

  余冬槿半闭着眼睛坐在盆里,脸上被热气熏得发红时,迷迷糊糊的还在嘟囔,“不行,你出去,我要自己洗。”

  遥云笑了,“这都要洗好了。”

  余冬槿半睁开眼睛看他一眼,哼哼的把他的脸推开,说:“你别看。”

  遥云闷笑,他老婆身上他那点儿没看过?不仅看过,还摸过亲过。

  不过余冬槿在这方面向来是大胆又害羞的,遥云也正喜欢这一点,他捏着他的下巴,在他唇上亲了一口,然后把他抱起来擦干了身上的水,带他一起回了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