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余冬槿揉揉眼睛,打着哈欠从床上起来。

  遥云已经起了,不在他身边也不在房里。

  他例行发了会儿呆,脑子才渐渐清醒,眼里也终于有了神气,这时,余冬槿终于嘴角一咧,伸手去摸昨晚被他放到枕头下的木簪,一下子没摸到,但摸到了他一直带在身边,睡觉时就放在枕头下的遥云的羽毛。

  他笑容加大,拿出羽毛珍惜不已的玩了玩,又放了回去,然后才摸到那根木簪拿了出来。

  余冬槿将木簪放到鼻子下嗅了嗅,又摸了摸上头那朵含苞待放的木槿花,不又想到了当初他妈和他提过的,他的名字的由来。

  他出生在冬日,本来已经是木槿花凋落的时候,可那年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他姑奶奶家的那棵木槿花到那时都没有落花,反而开的特别好。

  他妈见了嘴馋,大着肚子就想吃,他爸耐不过老婆的死磨硬泡,就采来炒了一盘,然后他妈吃着吃着肚子就开始疼了,他就出生了,所以,他便得了个余冬槿的名儿。

  想到这里,余冬槿忍不住好笑。

  他现在想起爸妈,已经不怎么会伤心了,他与以前孤独的他不一样了,现在的他回忆起那些往事,心里没了酸涩与疼痛,有的只是温暖与感动。

  好开心啊,余冬槿摸着新得的发簪,心想。

  这时,房门吱呀一声,遥云进来了。

  余冬槿转过头去,终于不赖在床上了,一边穿衣服穿鞋一边笑问遥云:“现在什么时辰了呀?”

  遥云:“卯时还未过半。”他拿来外裳帮余冬槿穿上,然后接过余冬槿手里的木簪。

  余冬槿眼角眉梢都洋溢着笑,做到椅子上,抬眼问他:“带簪子和简单的扎头发好像不一样,你会不会呀?”遥云帮他扎过头发,这个他是会的。

  遥云下山前是短发,开始就披散着,后来头发长长了,余冬槿就帮他扎个揪揪,他俩一起起床的很适时候,都是互相帮忙束发的,但用发簪束发和简单的用发带绑头发好像不一样来着,他反正没研究过这个,不知道遥云会不会。

  遥云拿着木梳,瞧着挺镇定,说:“试试。”

  余冬槿点头,“行。”还提醒:“你可别给我弄疼了。”

  遥云听到疼这个字,顿时又端正了几分态度,点头认真道:“好。”

  余冬槿看他这样,忍不住暗自偷笑,端正了脑袋,“那你试吧!”伸手把桌上的被遥云打磨过,所以照的格外清晰的小铜镜端在面前,看着里头的自己与遥云。

  遥云真的认真,他手掌很大,但细活粗活都会干,此时他捏着梳子仔细的给余冬槿打理着头发,动作轻且柔,好似一头正细嗅蔷薇的猛虎,看的余冬槿心里软乎的好像塞了一片云。

  在遥云身边,余冬槿总是忍不住笑的,此刻又是,他笑着看自己头上发包成型,第一次弄好后,余冬槿正准备晃晃脑袋试试,可遥云觉得没有挽好,又给他拆掉了重新来。

  这次他给扎得紧了些,一边弄还一边问余冬槿:“不疼吧?”

  余冬槿笑说:“不疼。”

  最后,遥云帮他把发簪别上,余冬槿举起镜子,看着里头的自己,看了看那支插在他头顶团发里精致漂亮的木簪,晃晃脑袋,抬起头对遥云举起大拇指:“很棒!”

  遥云轻笑,低头在他发际线上亲了亲,“去吃早饭吧,我熬了粥,还买了你昨日就说想吃的饼子。”

  余冬槿伸手摸摸自己头上的包包,然后又摸摸肚子,放下镜子比划,“我要吃一大碗!”

  可惜那家饼子不算太好,比余冬槿自己和遥云做的要差几分,好在是配着粥一起吃,余冬槿也吃了个肚儿圆。

  今天又是忙碌的一天,昨天的海带用完了,余冬槿没补,因为家里还有木耳,用这个泡发了切了凉拌替代就好,和海带换着来。

  今天李家杂食铺子的生意比起昨日,依旧火爆,不止依旧有很多熟面孔,生面孔也多了一大堆。

  还有那穿着较为讲究让自家小厮排队,自己则站在一边与余冬槿说话,话里嫌弃他们家店太小,还得自己准备碗,忒麻烦了些。

  余冬槿苦笑,只得说:“还请客官见谅。”

  这位客官长得有些富态,皮肤白眼睛大,头上还带着一圈精致的束带,瞧着是个富户人家的少爷。

  他大概很爱吃,此时还没排到他的小厮,他坐在余冬槿给他搬的靠背椅上,看一个客人端碗走,就忍不住用眼睛瞅人家碗里的汤面。

  看完了,他抬头对忙活余冬槿说:“其实我已经尝过了你家的面了,昨天头一个在你家买到面得的,那个麻子脸,他是我发小,喏,就他。”说着他往队伍里一指。

  余冬槿看过去,就瞧见了队伍里,那个同样长得富态,但比这位少爷要瘦些,脸上生着雀斑的人,那不正是昨日第一时间挤到最前排,那个不差钱的客人么?

  余冬槿一边手上不停,一边诧异,那位的穿着打扮瞧着可比这位富家少爷要低调得多,这两人居然是发小。

  戴帽少爷察觉了他的疑惑,哼说:“那家伙是个死抠门,还就爱出门闲逛,不过幸好他喜欢到处瞎转悠,不然我昨日也吃不上他买的面,也发现不了你这家店。”

  原来如此,余冬槿又往那个雀斑脸上看了一眼,觉得这些有钱人也挺有趣的。

  中午忙完了吃完饭,遥云带余冬槿去瞧他打造好的石磨。

  余冬槿惊讶极了,“就做好了?”他都没发现。

  遥云:“本来昨天晚上就差不多了,今天一早我给它打好了木架装好,待洗刷好了就能用。”

  两人到了前院,院子一角,正放着遥云已经做好的石磨。

  余冬槿快步过去,摸了摸被打磨的十分光滑的磨盘,觉得很不可思议,“我都没听到声音,你是怎么打磨的这么好的呀?”

  遥云:“用了点不一样的法子。”

  余冬槿懂了,说:“还说下了山要少用法术,老天爷不会因此罚你吧?”

  遥云淡定道:“我又没用来害人,他不会管这个的。”

  余冬槿笑了,“那就好。”那他就放心了。

  又欣赏了下石磨,余冬槿不自觉打了个哈欠,然后伸了个懒腰,对余冬槿道:“我累了,咱们去歇一歇吧。”有了昨天的经验,他们今日买的菜蔬和肉都很够,下午便不需要出门补货。

  遥云捏了捏他的手,见他脸上确有疲倦之色,想了想直接把他抱在了怀里。

  余冬槿发出一声惊呼,随后又觉得这人的怀抱实在是太有安全感,便笑着乖乖趴在他的肩头让他抱自己进屋,脸颊还微微发红,不自在的蹭了蹭遥云的耳朵,说:“我是真的想歇一歇,可不是想那什么啊!”他嘟囔:“这可是青天白日呢。”

  遥云顿时眼含笑意,道:“嗯?那什么是什么?”

  余冬槿闻言,立即知道是自己误会了,顿时不好意思的脸色通红,心虚小声:“什么都不是!你就当没听到。”

  遥云才不肯,他把人抱进了屋,放到床上,满脸笑意的摸了摸余冬槿发烫的大红脸,然后托着余冬槿的后脑勺缠着他亲了许久。

  余冬槿被闹了一通,又躺下睡了半个多小时,便养足了精神。

  这会儿已经是下午未时过半,接近两点的时候,本来还可以歇一歇的,但他们家里的水缸空了,柴禾也要补,他们便不能闲着。

  拎着水桶,余冬槿与遥云嘀咕:“咱们前头的天井小院儿能不能挖井啊?要是咱家自己有个井就好了,还能给邻居们行个方便。”

  城里就是这点不方便,日常吃水什么的都麻烦,这公共用水的水井虽然说近不近说远不远,但来来回回次数多了也麻烦。

  遥云:“能,不然请人打一个?”

  余冬槿犹豫,“还是问问价格再说。”他才赚了钱呢,说来惭愧,也不知怎么的,他自己赚的钱他居然格外不舍得花,早上去买菜时他都比之前要敢讲价了,“还得打听一下,看看哪儿有挖井人。”

  遥云点头,“嗯。”

  余冬槿一边走着,一边算起了家里的存货,木耳还能用明天一天的,还要再买点海带回来,不知道伯武叔家有没有这个,可能没……想到伯武叔,余冬槿脚步一顿:“诶?”

  遥云:“?”

  余冬槿抬眼:“咱们是不是忘了一件事?”

  遥云有些迷惑。

  余冬槿一跺脚:“山货小贩,伯武叔他舅子啊!”

  遥云顿时把这个被他抛到脑后的人想起来了。

  余冬槿:“伯武叔不是说好的,前天下午会带他来咱们店里的么?怎么没来呢?咱这两天忙,手脚不停的,都把他给忘了!”

  真是,他俩人就没人能想起来的。

  两人打了水,商量了下,立马去了趟伯武叔店里。

  李伯武看见他俩来了,面带愁容唉声叹气,“我正准备早早关了店去找你们呢。”

  余冬槿见他如此,十分诧异:“伯武叔,您这是怎么了?”

  李伯武与他们道:“娃儿他三舅本来说好前天下午就回来交货的,可是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人到现在都没回来!你婶子都急死了,我大舅子和二舅子都在寻他呢!”

  余冬槿闻言吓了一跳,不由跟着忧心忡忡起来,“怎么会这样?不会出了什么事吧?”

  李伯武摇了摇头,眉头紧皱的又在叹气,“他也是个老江湖了,以前年轻刚出门一个人上山下山的时候,也没这样没个消息过,现在只是去附近几个镇上收东西而已,应当不会怎么样才是,哎……也说不准……”

  遇见了这样的事,也没办法,得知了这个消息,余冬槿便跟着李伯武担心,内心沉甸甸的与他告了别,与遥云一起回去。

  路上,遥云拉着他,“莫担心,应该不会有什么事。”

  余冬槿面露希冀,抬眼看他。

  遥云:“伯武叔的面相,看着不像是近日会遇丧事的模样。”

  余冬槿顿时放心许多,“那就好那就好。”人能活着就行,就是好事。

  就这么又忙了两天,待余冬槿把前三天优惠八折的价格贴起来,恢复正常价格的时候,他们店终于没有那么热闹了——当然,这也是和自己家比,比起隔壁又隔壁的馄饨铺子和它对面的饼店,李家杂食铺子的生意也是他们私塾巷子里外加外头的正街上,独一份得好了。

  这也带动了其他副食品店和调味品的生意,有些来买面和米皮的客人回家的时候,顺道就买些酱油米酒醋什么的,反正家里也正缺,正好一起带回去。

  人少了,没那么闹哄哄了,余冬槿家的那两张小桌子和几张小板凳靠背椅终于有了用处,可以往外摆了。

  几家本来买副食品调味料,本来店前一直空着的邻居们见状,也摆了小桌和板凳在外头,供杂食铺子的客人们坐,也算是帮了余冬槿的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