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曦没有走,就寝时分,他找到了安车的房间,自顾自先爬上床睡下。

  他抱着臂膀,闭着眼睛,思考该如何告诉旁人自己被清无换了身体的事。

  此事太过匪夷所思,就算告诉别人,也不一定会被取信。更何况安车平日里就有些疯疯傻傻的,贸然说这种神鬼之事,恐怕会被当做疯话。

  最好还是告诉亲近信任的人,比如贺炤、安和他们。

  贺炤怕是很难接近了,身为帝王,他不是安车这样一个小仆从能靠近的。万一出了岔子,被拖下去打死都没处说理。

  思来想去,只能先告诉安和,希望他能相信自己。

  平日里安和与安车歇在同一间屋子,乔曦是知道这点的,他准备等安和回来,就写字告诉安和。

  等着等着,门口传来脚步声。

  乔曦本来以为是安和回来就寝了,起身一瞧,却发现竟然是“自己”。

  乔曦立即戒备地看向他。

  清无回头吩咐跟着的小太监关上门出去。

  屋内只剩下了乔曦和清无二人。

  清无站在原地没有动,他嘴角含笑,看着乔曦的样子,宛如胜利者。

  “我差点忘了你不能说话还会写字。”清无可惜地摇了摇头,“未免露出破绽,我暂时不能杀你,但也不可能眼睁睁看着你把真相告知其他人。”

  说到这儿,清无轻嗤:“不过就算你能说,旁人也不一定会相信吧?”

  乔曦无法说话。他往后摸索,在安和的枕头底下摸到了一把短刀,这是安和逃离京城时养成的习惯。

  然而清无没有要袭击乔曦的打算,他只是抬手,掐了一个诀。

  乔曦当即感到一阵耳鸣,难耐地捂住了脑袋。

  清无得逞地笑起来:“这是催眠咒,你如今是安车那个傻小子,你可不应该会写字。”

  施咒后,清无轻巧离去。

  待耳鸣消失,安和刚好端着热水回到了房间。

  他看见乔曦,惊讶道:“你真不打算走啊?”

  乔曦不管不顾,起身伸手沾了沾安和端着的水,来到桌子旁,推开一块空处,打算写下“我才是乔曦”五个字。

  然而刚写了一横,乔曦的动作就僵在了半空。

  “我”字,怎么写来着……?

  乔曦狠命捂住头,绝望般“啊啊”喊了两声。

  安和吓了一跳,过来掰开他的手,关切地问:“你这是怎么了?从今晚跑丢之后你就怪怪的,别是在外边儿撞见什么脏东西魇住了吧?”

  乔曦望着安和,无声地摇了摇头,一滴泪从眼眶中溢出。

  安和拍拍他的肩膀,把他揽进怀里:“好啦好啦,先不赶你走了,等到了京城,再按照公子说的,替你找个好人家托身吧。”

  另一边,清无志得意满地回到主屋,躺在柔软的丝绸之间,舒适地叹了口气。

  这段时日,他寄身安车——也就是原本乔晖那小子的身上,跟在乔曦身边做仆役,着实吃了不少苦。

  他堂堂修行之人,居然被乔曦那个毛头小子呼来喝去,真是屈辱。

  不过现在一切都好了,只要等到满月的夜晚,自己的魂魄便能彻底与乔曦的躯壳融为一体,夺走属于他的命格。

  乔曦那小子中了催眠咒,又哑巴了,他没有办法告知别人真相。等到自己彻底占据他的身体后,再找机会斩草除根。现在动手的话,清无怕会被贺炤发现异样。

  至于妄为那家伙。清无瞧他已经老眼昏花,自己就在面前也分辨不出,还为了献祭丢掉了大半修为,根本不是自己的对手,不足为惧。

  万事俱备,只待满月之夜。

  不过清无心中还是有气,在杀掉乔曦之前,他想略微出出气。

  于是第二天就寝时,清无特地吩咐,叫乔曦为他端洗脚水。

  乔曦端着水盆进屋,麻利地放下盆子就想走。

  “喂。”清无叫住他。

  床边,清无翘着腿,戏弄地笑着:“这就想走?我要你留下来伺候我洗脚。”

  乔曦转过脸,恨恨瞪了清无一眼。

  清无抬起脚:“来,跪下来替我脱鞋子。”

  乔曦捏了捏拳头,似是妥协了,走了过来,在清无面前弯下腰。

  然而乔曦并未如清无想象的那般跪下来。

  乔曦直接重新端起了洗脚水,抬起手,哗啦——

  热水兜头泼了清无全身,把他浇成了落汤鸡。

  清无大惊失色,但是他被泼得睁不开眼睛,只能狼狈地喊到:“臭小子!!”

  乔曦哼了声,扔了盆,转身开溜。

  可就在乔曦走到门口的时候,贺炤迎面而来,一把捉住了他的手腕,拦住他的去路。

  贺炤身形高大健硕,两人在窄小的门框间狭路相逢,乔曦不得不往后缩去,紧迫地靠在门框边上。

  很久不曾直面贺炤微微发怒时的森冷表情了,乔曦有些瑟缩。

  如今自己只是个命如草芥的小仆役,惹怒了贺炤,也不知会有什么样的下场。

  但乔曦还是强迫自己不要害怕,仰起头,目光直直看了回去。

  对上他的眼神,贺炤疑惑地微微蹙眉。

  这时,清无勉强擦去了脸上的水渍,走了过来,故作可怜地说:“陛下……这小子不知为何,泼了我一身的水。”

  听闻此言,贺炤似是生气了,虎口收紧。

  乔曦被他握得生疼:“唔……”

  贺炤下意识放开了手,乔曦抓住机会,赶紧跑了。

  望着乔曦跑远的背影,贺炤陷入沉思。

  “陛下?”

  直到清无的呼唤扯回了贺炤的思绪。

  贺炤看向清无寄身的乔曦,忽然觉得自己刚才只是赶路太久,劳累过头,产生了错觉罢了。

  ·

  三日后,圣驾回朝。

  贺炤此次是带着战胜北琢的大好消息凯旋的。四十年来的敌人终于被灭除,百姓们扬眉吐气,自发夹道相迎。

  圣驾入城之后,道路两旁的百姓把街道堵得水泄不通,车队只能缓缓通行。

  百姓们口中喊着万岁,沸腾的声浪几乎要淹没整座京城。

  衡王与宁王候立于宫门口接驾。

  宁王瘦了不少,衡王依旧坐在轮椅上,两人翘首以盼,等着贺炤回来后重新接过朝政的担子,不要再让他俩收拾烂摊子了。

  贺炤从马车上下来,接受文武百官的叩拜。

  之后他走到宁王与衡王的面前,颔首道:“你们二人为朕照管国事,辛苦了。”

  两人口称不敢。

  接着,衡王说:“启禀皇兄,大婚典仪已经准备得差不多,礼部选了下个月初八的吉日。”

  与贺炤预想的一样,立下如此不世功勋,众大臣对他立男后一事根本不敢有异议。即便偶尔出现一两个迂腐的反对,也很快就被衡王压了下去。

  贺炤赞赏道:“很好,按例继续准备着吧。”

  因为皇帝要大婚,工部与内务府一齐把历来皇后居住的凤栖殿重新翻修了一遍。

  贺炤陪“乔曦”看过殿阁后,二人很是满意,便让“乔曦”提前搬进去住。

  凤栖殿距离紫宸殿不算远,但到底不如从前的金瑞阁近。

  贺炤怕“乔曦”心生杂念,解释道:“朕刚刚回朝,还有不少政务要处理,可能没办法像在路上那般时时陪你,你不要生气。”

  清无巴不得贺炤离得远远的,哪里会生气,善解人意道:“陛下应当以国事为先。”

  说罢,贺炤借口还有政务要处置,先行离去。

  这也是催眠咒的功劳。

  清无实在不想与男人黏黏腻腻,便使了法术,让贺炤不与自己亲近,不过每晚贺炤还是会在梦中见到乔曦的样子,醒来后错觉自己与乔曦亲密如故。

  这般一张一弛,巧妙地维持着平衡,防止帝王疑心。

  将帝王拢在掌心玩弄带来的满足感相当不错,清无这般野心勃勃的人十分享受此等难得的感觉。

  安置好后,清无叫来安和,问他安车在哪儿。

  不知为何,上回安车泼了公子一身水,陛下竟然没有发落安车,就好像把他抛诸脑后般忘了似的。

  安和回答:“安车没有净身,不可入宫伺候,我就在宫外给他暂时找了个住所。”

  “传他入宫,我有话要跟他说。”

  安和无有不依,立即差人去召安车入宫。

  清无驱赶了所有宫人,独自一人留在殿内,等待乔曦的到来。

  听见门被推开的声响,清无知晓是乔曦来了,也不转头,背着身,缓缓开口:“说不得话、写不了字,还要伺候旁人的感觉如何?”

  乔曦远远站在门边,不愿上前靠近。

  清无转过身来,他的手放在隆起的肚子上,轻柔地抚摸着。

  看见他这个动作,乔曦心中立时生出火气。

  换魂后这几日乔曦夜不能寐,最挂心的,就是肚子里的小崽子。

  小崽子毫无反抗之力,如今离了自己,乔曦害怕清无不会好好照顾他,甚至伤害他。

  “你可知我今日叫你来是做什么的?”清无笑着问。

  乔曦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清无脑子里每日都在盘算什么害人的法子。

  但接下来清无的话,令乔曦瞬间怒火攻心,两辈子为人第一次生出想要立即杀了某个人的恨意。

  只听清无的声音轻快,像是在说今日天气不错般,残忍道:

  “我打算吞噬掉你的这个孩子,做我修为的养料。能投胎成为帝王之子,他的气运想必相当不错,说不定能使我的修为更上一个台阶。”

  乔曦猛地瞪向清无,可即便他胸中恨意翻腾,却半个字都说不出来,只能无力地喊叫着:“啊啊……!”

  就在这时,乔曦一眼瞥见多宝柜上陈列的匕首,怒意冲没了他的理智,他再也顾不得那么多,拔出匕首,朝清无狠狠挥去。

  清无眼中划过轻蔑,躲避间慢了一步,故意被乔曦刺中手臂,鲜血迸溅。

  乔曦的手上顿时沾满了猩红的血。

  与此同时,清无大叫了起来:“救命啊——!有刺客!”

  暗中保护“乔曦”的潜龙卫立刻破门而入,迅速夺下了乔曦手中的匕首,紧接着把他死死按在了地上。

  乔曦被制在地面,仍旧死死怒瞪着清无,眼泪夺眶而出,他说不出完整的句子,唯有哀哭:“唔……!”

  凤栖殿遭遇刺客之事很快就传到了陛下耳中。

  贺炤匆忙赶来,询问“乔曦”有没有事。

  清无的伤口已经被太医包扎过,他像是疼得厉害,泫然欲泣,对陛下诉苦:

  “陛下,安车那小子想必是彻底疯魔了。我今日把他叫进宫中,问他以后是想去别的富户家中当差,还是想拿几亩田地去种田。结果他不由分说就拿起刀子攻击我,我好害怕……”

  “此人断然留不得了。”贺炤眼中闪过冷厉,“晏清,这件事你去办了吧。”

  晏清垂首领命。

  朝露馆杂草丛生,是宫中废弃多年的一处殿阁。

  乔曦被押到此处关了起来。他抱着臂膀,靠在窗边,目光呆滞无神。

  半个时辰后,破旧的木门吱呀一声打开。

  晏清带着两名小太监进屋,小太监手中端着一个托盘,上边放了一瓶酒。

  “安车,你屡次犯上,今日更是做出刺杀这等狂悖之事。”晏清正色道,“陛下的意思是,赐你鸩酒。”

  乔曦一声不吭,他坐在掉漆起皮的红木椅子上,静静看着小太监斟了一杯酒,摆在自己面前。

  “快喝了上路吧。”晏清道。

  乔曦抬头,眼中闪烁着不屈的光芒,片刻不眨地盯着晏清。

  晏清朝他点了点头:“别等了,再等也没用的。”

  乔曦不再看他,转眼看向装着鸩酒的酒杯,而后捉起来,毫不犹豫地仰头饮尽。

  一刻钟后,晏清招呼着小太监们抬着尸首走出朝露馆。

  刚走出来,便遇上了“乔曦”。

  “乔曦”抹着眼泪,红着眼尾迎上来,问:“晏清公公,我是不是来晚了?你们当真把他杀了?”

  晏清回头瞟了眼担架上蒙了头的尸首,回答:“陛下的意思,公子就不要再心软了。”

  “乔曦”用手帕擦着眼泪,叹息道:“我从没想过要杀他,本来想远远打发了就是,可劝不住陛下的决断。”

  “他才多大,也是可惜。”清无摸出一袋银子,“公公,这里是二十两银子,麻烦公公好歹给他买副棺椁吧。”

  晏清接过银子,感慨道:“公子心善。”

  清无又问:“我……可以看看吗?”

  晏清有些迟疑:“鸩杀之人,死状惨烈,公子有孕在身,不方便冲撞。”

  “只看一眼,就当是全了我与他主仆一场的情分。”清无坚持请求。

  晏清只好退让:“好吧,公子站远些,远远看一眼就好。”

  接着,晏清命令小太监掀开白布,给清无查看。

  看见白布之下果真是安车,清无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哎,辛苦公公了。”他用手帕捂着脸,似乎伤心极了。

  确认真正的乔曦已然身死后,清无彻底没有了忌惮。

  他多想找几个女人,再来几坛子好酒庆祝庆祝,但碍于身处宫中,不得不作罢。

  第二日,清无吩咐安和去给自己准备朱砂与黄符纸。

  安和谨慎地劝道:“公子,你要这些做什么?这些东西在宫中都是禁品,不好找来啊。”

  清无对安和也没了往日的耐心,呵斥道:“主子吩咐,你何必置喙?只消给我找来就是。”

  可安和还是坚持:“不行的。公子有孕在身,这些东西万一冲了公子怎么办?”

  清无着实不耐烦,猛地拍桌:“你个奴才好没规矩,滚,别在此多嘴舌!”

  安和委委屈屈地退了下去。

  既然安和不得力,清无便想提拔几个新人为自己办事。

  决定之后,清无去往紫宸殿面圣,说凤栖殿人手不足,想再选几个得力的。

  贺炤当即就叫晏清挑几个好使唤的人去清无宫中。

  晏清选来选去,选了曾经侍奉过乔曦的烟月,还有一名叫做小木子的小太监。

  清无见烟月颇有姿色,立刻就把人留了下来。

  不过出宫采买之事,太监办起来要比宫女更方便。

  清无叫来了小木子,对他威逼利诱一番,支使他出宫为自己买朱砂与黄符纸。

  不料这小木子看起来沉默寡言,但是个听话的,不发一言便应了下来,第二日就把东西买了回来。

  清无心情大好,还赏了小木子一两银子。

  四月十六,满月之日。

  清无屏退了凤栖殿的所有宫人,在正殿中画符布阵。

  吞噬阵法不简单,要摆放九九八十一张符纸。乔曦的身子怀胎近八月,相当笨拙,清无放几张就要起身揉揉腰,歇一会儿才能继续。

  要不是因为月份大了,堕不了胎,清无也懒得摆这样麻烦的大阵来吞噬这个孩子。

  他专心用朱砂写着符篆,没有注意到那名叫小木子的小太监藏在正殿的柱子后边,偷偷交换了其中两枚符纸的位置。

  春日夜,凉爽喜人,小木子却是满头大汗。

  汗珠顺着鬓角流下,差点滴在符纸上,小木子赶紧用袖子擦去,连呼吸都不敢大声。

  丑时末,满月最亮的时候,清无的吞噬阵法也适时布置好了。

  清无长舒一口气,来到阵法正中央站好,勉强着盘腿坐下,开始念咒掐诀。

  他选在满月之日摆阵,正是考虑到今夜过后自己的魂魄与乔曦的身体将会完全融合。吞噬了这个孩子之后,自己会修为大涨,刚好能够助力自己成功逃离宫禁。

  待吞噬结束,他便只需要等到拂晓时分,就能完完全全夺走乔曦的身体与气运,而后逃之夭夭,逍遥快活去。

  想想就浑身血脉沸腾,激动不已。

  阵法启动,正殿被奇异的光芒笼罩。

  清无坐在白光之中,不断用修为催动着阵法。

  可就在催动到第二遍的时候,清无诧异地睁开了眼,暗骂道:“不对劲!”

  这不是吞噬阵法,怎么回事?

  不仅如此,自己的魂魄竟感到蠢蠢欲动,随时想要离体,难道自己错布成了换魂阵?

  不可能,自己修行几十年,绝对不可能弄错,不行,必须马上停下来!

  清无反过来掐诀,想要强行停下阵法,可很快他便发现阵法的某个不起眼处,被人添加了不可逆的咒令,一旦启动,就无法停止。

  “啊啊啊啊!”

  魂魄被抽取的感觉极为难受,清无忍耐不住狂嚎了起来。

  就在此时,正殿的大门被推了开。

  妄为道长背着月光走进来,他的影子投射在地上,被拉得很长很长。

  “清无,好久不见了。”妄为道长开口。

  清无意识到什么,喊道:“妄为小儿,是你在我的阵法上做了手脚?”

  妄为摇了摇头:“你忘了,你曾在我身上放了半缕神魂,我若是近身,定会被发现。”

  没错,为了躲避妄为道长的追捕,清无几十年前就做了防范,只要妄为出现在自己百步之内,他必定会有所察觉。

  就在这时,阴影之中走出了另一个人。

  清无转头看过去:“小木子?”

  小木子摘下了脸上的伪装,重新抬起头。

  清无惊愕不已:“乔曦?不可能,你怎么还活着?”

  紧接着,清无反应过来:“你们什么时候知道我不是乔曦的?”

  乔曦从怀中掏出了一本书,是他自己写的《科考宝典》。

  然后乔曦翻开书页,指了其中的两个字:“如此。”

  清无愣了片刻,差点冷笑出声:“就凭这个……就凭这个,他们居然愿意相信你?”

  闻言,乔曦有些黯然。

  清无说得不错,寻常人根本不可能相信一个原本不认字的疯傻哑巴,如果不是贺炤,他只怕到现在还在蒙受冤屈。

  时间回到乔曦打翻洗脚水的那天。

  愤怒之后,乔曦想到了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

  他去书房偷偷拿了那本自己一字一句写下的《科考宝典》,回耳房找安和,压着他看。

  乔曦翻开书,熟练地找到了“我”、“才”、“是”、“乔曦”几个字,一遍又一遍指给安和看。

  然而安车平日里在旁人眼中就是个傻子,他拿着书到处指的行为只会让人觉得好笑,根本不会放在心上。

  安和不解其意,问他:“你是想学认字吗?可是我也认得不多,要不然以后叫公子教你?”

  乔曦紧紧咬着下唇,手指不停地在那几个字之间来回。

  可安和迟迟不能明白,最后甚至想抢过他的书,催道:“我知道啦,认字的事明天再说吧,快歇息了。”

  乔曦差点急哭,若是这个办法也没用,那他该如何向别人传达信息?

  直到贺炤的声音在门口响起:“你想说什么,指给朕看。”

  安和吓了一跳,连忙从床上爬下来跪迎。

  乔曦整理好心绪,翻开书,慢慢地指给贺炤看。

  “我才是……乔曦。”

  指到扉页的“乔曦”二字时,他的指尖在剧烈颤抖,他害怕贺炤也不信,怕他把自己当做疯子撵走。

  如果连贺炤都不相信自己,那还有谁能够相信?

  忽然,贺炤温热的手掌包裹住了乔曦的手指。

  他听见贺炤低沉而温柔地说:“怪不得,我从昨日起就觉得你有点不对劲。”

  那种不对劲和乔晖冒充乔曦入宫的时候不同。

  贺炤能够一眼看穿乔晖与乔曦之间的区别,毕竟他们二人从谈吐举止到脾气性情,可谓天差地别。

  然而这回,贺炤确认乔曦绝对没有被掉包。

  在此前提下,贺炤想不明白为何他总觉得“乔曦”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

  虽然说话时的小动作、偶尔流露出的眼神,都在表明他是乔曦,但是贺炤依旧感到陌生。

  原来是这样……

  贺炤捉起乔曦的手,亲吻着他的指尖,安抚道:“别害怕,朕知道了,朕会护着你。”

  两日间的委屈全部化作了泪水,乔曦扑到贺炤的肩膀上,默默哭了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