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贺炤带乔曦去找了妄为道长,转述了他这两日间的遭遇。

  妄为道长听了之后大怒,随后又惭愧感慨:“我师门出了清无这样一个为祸人间的逆徒,当真是耻辱至极。”

  “清无使用的乃是换魂阵法。顾名思义,此阵法能够交换两人的魂魄。为师门禁术。”

  妄为介绍着:“换魂法对修行者的要求极高,无深厚的修为不可施展。清无这厮,这些年怕是没少使用歪门邪道,才能积攒这样多的修为。”

  妄为扶着额头,愤恨道:“换魂阵法贫道也知晓如何布置。但贫道的修为已经……否则只需要把清无抓了,再用阵法把他与乔小友换回来就便是。想必清无早知晓贫道的修为耗尽,所以根本不将贫道放在眼中了。”

  贺炤捉着乔曦的手,不断摩挲着他的指腹,想要借由这样一个微小的动作安抚他。

  哭过之后,乔曦的心情已经平复不少。有贺炤和身边的人在背后支持自己,他不再感到孤立无援。

  贺炤看了乔曦一眼,斟酌道:“清无如今寄身于乔曦的身体中,孩子也在他那里,我们不能贸然行动,万一打草惊蛇,只怕他会伤害乔曦的身体和孩子。”

  “正是这个道理。”妄为道长摇头,无奈道。

  “还要再委屈你一段时间了。”贺炤扣住乔曦的手,温声说,“暂时不要让清无发觉自己已经暴露,按兵不动。朕会想办法,花重金,在整个大衍发散集贤令,说不定能找到其他世外高人。”

  妄为道长垂下头:“是贫道无用,若是师父还在就好了。”

  乔曦赶紧摆摆手,拿起膝盖上的《科考宝典》,指了一句话出来:“您已帮了我们许多。”

  妄为道长动容:“好孩子……”

  贺炤听妄为提起师父,便多问了一句:“不知尊师现在何处,能否前来襄助?”

  “师父他已经消失了二十多年。”妄为说,“师父是难得的修行天才,清无那点小天赋在他面前根本不值一提。师父一手创立了玄妙门。二十多年前,他说自己瓶颈已至,留下一句叫我接管宗门事务的话后,就下了山不知所踪。”

  “师父在时,还能对清无有所压制。他走后,清无不服我成了新门主,便与师门分道扬镳,从此再无禁忌。”

  听了缘由,贺炤失望垂眸:“既如此,便罢了。朕会再想办法的。”

  原本打算徐徐图之,然而回宫后,清无叫来乔曦,告诉他自己打算吞噬掉孩子。

  当时乔曦是真的恨不得亲手将清无千刀万剐。

  但热血上头,刺了一刀后,乔曦又惊觉自己若是现在杀了清无,孩子也会跟着死去。

  看见清无得逞的神色,乔曦从未这样恨过。

  被潜龙卫带走之后,乔曦见到了贺炤。

  乔曦眼眶通红,颤抖着告诉贺炤,清无打算吞噬了他们的孩子。

  贺炤惊异不已,心疼地抱紧了乔曦,连他的嗓音中都带上了哽咽,却还是强忍着安慰着爱人:“别怕,朕一定会想到办法的。”

  话虽如此,但贺炤一时之间也束手无策。

  清无使用着乔曦的身体,挟持着他们的孩子。如果现在对清无下手,无异于杀死乔曦和孩子。

  他们难道当真拿他没办法了吗?

  乔曦已经冷静下来,他拿出随身携带的宝典,指出:“叫道长来,我有一法。”

  贺炤望向乔曦,只见他眼尾嫣红、面色苍白,脆弱得好似随时都要被折断般,但他的眼神坚毅,并不打算就此认输。

  紧接着妄为道长被召来,贺炤告知他清无的打算。

  妄为道长心急如焚,说:“他一定是打算使用吞噬阵法,此阵能够吞噬常人的气运,化作自身的修为。也是师门禁术,他……他简直是丧心病狂。”

  贺炤让道长稍安勿躁:“乔曦说他有办法。”

  妄为道长看向乔曦:“你有什么办法?”

  乔曦拿出了书本,指了一个字:“借。”

  “借?”妄为道长不解其意。

  乔曦点头,接着翻找书页,准备更详细地解释。他不能说不能写,若是简短的句子还好,要说的内容多了,表述起来就相当困难。

  然而这时,贺炤轻轻抓住了他的手腕。

  “你想说,我们可以借用清无的修为,换吞噬阵法为换魂阵法,将你二人的魂魄重新换回来,是这样吗?”

  乔曦微微惊讶,连连点头。

  贺炤笑起来,摸了摸他的脑袋,而后望向妄为道长:“道长,此法可行吗?”

  妄为道长沉吟片刻,谨慎道:“倒是有几分可行。贫道可以提前准备换魂阵需要的符篆,只不过换阵时需要接近清无,贫道身上有清无的半缕神魂,一接近他就会被察觉。”

  “换阵需要记住八卦方位,不得有半点差错,换魂阵和吞噬阵都是有九九八十一张符篆的大阵,除了贫道,还有谁能精准无误地偷天换日?”

  乔曦拍了拍胸脯,意思是他来。

  思来想去,也唯独乔曦最合适。他作为换魂的另一个人,阵法启动时,必须要在场才行。

  至于如何让乔曦神不知鬼不觉潜入清无的身边……

  贺炤思索片刻,道:“今日清无故意刺激你杀他,就是想要借朕之手除掉你。朕已经想好要将计就计,与他了说会处置你。原本是打算把你转入暗中保护起来,现在看来,或许之后可以找机会,让你乔装,重新去到清无身边。”

  敲定计划后,乔曦假死脱身,出宫后去到妄为道长身边,日日苦学换魂阵法的摆放方位,直到闭上眼都能把阵摆好为止。

  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等到了今日。

  ·

  清无听完妄为的解释,歇斯底里地大笑起来。

  “没想到我英明一世,最终还是败在你这个庸才的手中!”清无瞪着妄为,大吼道。

  妄为说:“是你太过自大,从未把我放在眼中。”

  “哈哈哈哈哈!”

  清无仰头大笑。

  “可惜,你们难道以为这样就能杀了我吗?”

  妄为皱眉,换魂阵一旦启动,无法逆转,清无在此种毫无准备的情况下,难道还能留有其他后手吗?

  眩目的白光闪烁,妄为用袖子遮住了眼睛。

  再睁眼,阵法中间,乔曦的身体软软倒在地上,侧头躺着,发丝凌乱,不知死活。

  妄为上前两步,警惕地用脚试探了一下躺着的那人。

  乔曦蹙眉,缓缓睁开眼,撑起身子坐起,看见妄为后,他茫然地唤了一声:“道长?”

  看见熟悉的清澈目光,妄为差点失声痛哭起来:“乔小友!你回来了!”

  乔曦立即去摸自己的肚子,孩子还好好的在那,也喜极而泣:“成功了……”

  与此同时,贺炤带着侍卫,将整个凤栖殿的正殿围了个水泄不通。陛下打算换魂阵法成功之后,当即带人进去捉拿清无。

  可忽然间,天空中划过一道诡异的微光,以极快的速度消失在天边。

  贺炤心中一沉,心中生出不妙的预感。他以为计划有失,顾不得太多,立即推门进了正殿。

  进入殿内后,贺炤看见妄为道长正搀扶着乔曦起身。

  贺炤其实已经认出来了,但他还有些不敢相信:“是你吗?”

  乔曦抬眼看向贺炤,灿然一笑:“我回来了。”

  贺炤冲了上去,把他紧紧抱入怀中。

  “陛下!”乔曦惊呼一声,“小心点,孩子。”

  有孩子夹在中间,贺炤很难把乔曦抱个满怀,不得不松开他,但陛下依旧高兴不已:“太好了……”

  二人团聚之时,妄为道长来到了阵法旁边,探了探安车的呼吸。

  乔曦注意到道长的动作,过来询问:“道长,安车的身体如何了?”

  妄为摇了摇头:“魂魄离体,已是死了。贫道曾算过他的命盘,若没有双生契换命,他……会是个早夭的命数。”

  乔曦有些感慨。

  安车,其实就是乔晖。乔家父母为了能延续他的性命,不惜找来无辜的孩子换命。

  但恐怕连他们自己都没想到,清无从一开始就没打算真正帮他们,只是将乔晖当做了可以随意利用的棋子。

  没有价值之后,便能随意抛弃。

  “那双生契呢?”贺炤反应过来,忙问。

  妄为道长说:“双生契应当已经转移到了清无的魂魄中。经历了这般多的波折,此契已经支离破碎,或许某天,自己就会消解。”

  “但终归是个隐患,朕不放心。”贺炤继续道,“既然安车已死,那清无的魂魄去哪里了?”

  妄为道长拿出魂灯,不料那熄灭许久的灯竟然已经自行亮了起来。

  “果然。”妄为道长盯着幽幽灯火说,“清无魂魄离体,魂灯捕捉到了一丝残余,重新亮了起来。”

  妄为道长举起魂灯,闭眼感应了片刻。

  “西山皇陵?”他睁开眼,“清无为何会去那里?”

  ·

  皇陵深处。

  仅剩一团魂魄的清无痛一边骂着,一边在偌大皇陵的甬道中穿梭。

  “该死的,与皇家有关的人果真都有气运庇护,不好惹。”

  “还好我习惯准备一条后路,不然今日当真要折在宫里了。”

  坏事做多了,仇家自然不少。清无早已练就狡兔三窟的本事,他把自己的身体存放在了绝对无人敢擅闯的地方——皇陵。

  而且皇陵的风水位置极佳,身体放在那里,还能受到天地精气的滋养,一举两得。

  今日之后,清无算是元气大伤。

  他打算找回身体之后,悄悄离开京城,去悬云州找郑家人。

  郑实那小老儿年过耳顺,不愿放下滔天权柄去死,在四处寻找长生之法,自己刚好可以过去投奔。

  正盘算着,清无已经来到了先帝棺椁旁。

  他的身体就放在棺椁之中,至于先帝的尸身,被他随手扔在了旁边。

  清无迫不及待要魂魄归位,可不知为何,一股巨大的力量从后边传来,生生拉扯着他的魂魄,不许他靠近自己的身体。

  一名鹤发童颜的白衣修士两只手指捻住了清无的魂魄。

  修士的声音无悲无喜,好似天边仙人:“清无,你怎么落到了这种地步?”

  看清修士的瞬间,清无瞪大了眼,声音战栗:“师、师父……”

  焚琴居士微微叹气:“当年收徒时,没能看出你的本性,教出你这样一个为非作歹的孽徒,是我的错,今日就由为师来结束一切吧。”

  说罢,焚琴居士拿出一枚六角小笼。

  清无顿时嚎叫起来:“不——师父!徒儿错了,徒儿愿意接受其他任何惩罚,但请师父不要把徒儿放进炼魂笼中!”

  “徒儿愿意从此改过自新,用自己的本领来造福百姓,弥补过错,师父不要!!”

  然而焚琴居士根本不听清无临到绝路的求饶,直接将他的魂魄塞进了炼魂笼中,锁了起来。

  炼魂笼瞬间燃烧起幽异的蓝火。

  “啊啊啊啊啊——!!”

  清无的魂魄被灼烧,发出凄厉的嘶吼。

  而他鸠占鹊巢、放在先帝棺椁中的身体也迅速腐烂了下去。

  乔曦、贺炤与妄为道长三人赶来时,正好看见此情景。

  焚琴居士外貌不似凡人,乔曦一时看呆了,他不曾见过如此出尘的人,好似随时便要羽化飘仙而去。

  妄为道长不可置信地喊了一声:“师父?”

  焚琴居士回过头来,笑着说:“妄为?你这样苍老了?”

  妄为道长跪下来:“徒儿拜见师父,多谢师父出手相助!”

  “你是皇帝?”焚琴居士看向贺炤。

  贺炤此时只当自己是晚辈,放下了帝王的架子,回答:“是的,见过居士。”

  “长这么大了。”焚琴居士话语间好似有怀念。

  贺炤怔愣,细细看了他的面容,脑海中浮现了一个人,但他不敢相认。

  不过焚琴居士已经从他的表情中看了出来:“你认出我了吧?十五年前雷雨夜。”

  听见雷雨夜三个字,乔曦想起什么,看向贺炤。

  贺炤脊背微不可查地颤抖起来,他攥紧拳头,回答道:“原来那晚是你……”

  “东方谕呢?我……想见见他。”焚琴居士说。

  皇陵之下毕竟不是说话的地方,众人从底下出来,找到山腰的一处亭子坐下。

  同时贺炤派人去接东方谕过来。

  不多时,东方谕从轿子上下来,在看见焚琴居士后,呆愣了许久。

  直到焚琴居士出声提醒:“不认得了我吗,小谕,我是骆秦啊。”

  忽然,东方谕竟脚下一软,差点跌倒在地。

  还是贺炤反应迅捷,箭步上前,搀扶住了东方谕,才没让他栽倒。

  贺炤扶着东方谕来到亭子里坐下后,他对乔曦和妄为说:“爹与居士有话要说,我们暂且回避吧。”

  乔曦点头,被贺炤拉着离去,妄为也跟在他二人身后走开。

  亭子内,只剩下东方谕与焚琴居士二人。

  东方谕久久望着焚琴居士,喃喃道:“我以为你死了……这么多年,我以为你早已死了。”

  焚琴居士但笑不语。

  “你的头发怎么变成这样了?”东方谕拿起一缕,放在掌心。

  “你去了哪里?当时你被他们抓住,后面逃出来了吗?为什么不来找我?我等了你好久……”

  东方谕一股脑说了好多,他还有太多的话要和眼前的人说。

  焚琴居士握住了东方谕的手:“嘘、嘘……听我说,小谕。”

  焚琴居士与东方谕对视,神色认真,缓缓道:

  “我早已经死了,在十五年前那个雷雨夜。”

  东方谕眸子颤动,愣着,似是没有反应过来。

  “再如何修行,我到底仍旧是肉体凡胎,刀剑杀我,我亦无法幸免于难。”

  “那次我替你入宫,被杀之后,我便魂魄离体,寄身在了先帝的身体中。但先帝是活人,他的魂魄强劲。为了不被先帝的魂魄反杀,我只能选择沉睡。直到先帝离世后,今日被清无吵扰,我才重新醒来。”

  “我看见了那个孩子,他很好。”焚琴居士说着,“我从他的眼神中没有看见属于先帝的阴鸷。他毕竟无辜,你别再恨他。就与他好好相处,让他孝敬你,安度余生吧。”

  他的话带着诀别的意思,东方谕感觉到了,忙问:“你说这些是要做什么?你魂魄不是还在吗?难道不能再找个躯体?或者用别的办法活下来吗?”

  焚琴居士摇了摇头。

  “我自己的身体早已消亡。苟活至今,只是心有执念。”

  “我造下了冤孽,不应当再活于世。现在夙念得偿,也是时候离开了。”

  说着,焚琴居士的身体开始变得透明,透过他,甚至能看见背后亭外的树丛。

  “不……”

  东方谕拼命想要抓住他。

  “你别离开,我还有好多话想要对你说。”

  “我走了。”焚琴居士的声音变得缥缈,“你要好好的。”

  “我从来没有后悔过救下你,更没有后悔过成为你的挚友。”

  “不、不要……别走,别走!”

  东方谕手忙脚乱,想要抱住他。

  但他抱空了,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亭子里,只剩下了东方谕一个人,对面那道仙风道骨的身影仿若大梦一场,从未存在过。

  贺炤在不远处,听见动静,赶了过来。

  看见东方谕倒在地上,贺炤上前去抱他起来,才发现他已泪流满面,双手紧紧不知握着什么,无声痛哭。

  亭外,乔曦鼻尖酸涩,看着贺炤与东方谕彼此相拥。

  直到后来某天,偶然提起,乔曦才从贺炤口中大概得知了东方谕的经历。

  被先帝强占、怀孕、生子后,东方谕心如死灰地离开了皇宫。

  在回乡的路上,他遇到了化名为骆秦的焚琴居士。

  根据妄为道长的话推断,焚琴居士应当是下山修行,寻求突破修为的瓶颈。

  居士没有特定的目的地要前往,就决定与东方谕同行。

  两人一见如故,他们都喜爱读书、下棋,都爱游山玩水,更喜欢一起小酌,很快便以朋友相称。

  有次酒后吐真言,东方谕将自己的经历尽数告诉了焚琴居士。焚琴居士怜惜不已,告诉他,一切的噩梦都结束了,以后,自己会护着他。

  与焚琴居士相识,成为了东方谕黯淡人生中的一点曙光。

  但好景不长,几年后,宫中又派人前来捉拿东方谕。

  抓捕那晚,几十道火把如诡谲的吃人恶龙,把宁静的村子翻了个底朝天,胆敢阻拦之人全都被残忍地杀害。

  里面包括东方谕的幼妹。

  焚琴居士帮东方谕躲藏,自己却被错抓了去。

  宫中侍卫将他带入宫禁,在一个雷电交加的雨夜,押解他到了还是幼童的贺炤面前。那一晚,他被当做东方谕杀死。

  年幼的贺炤便眼睁睁看着“生父”死在自己面前,留下了无法淡忘的阴影,此后只能老老实实跟在郑太后身边,不再敢提“爹爹”两个字。

  说到这里,贺炤仍旧难掩伤心。

  乔曦抵着他的额头,温言告诉他:“都过去了,东方先生还好好的呢……”

  说完往事后,贺炤悄声告诉乔曦:“朕其实有所猜测,先帝盛年而亡,背后说不定有他的缘由。”

  乔曦暗自心惊。

  但斯人已逝,真相到底如何,已无所探究。

  那天从皇陵回去后,东方谕手中多了一枚种子,没人知道那是什么树的种子。

  东方谕小心地把它种在了庭院中,每日给它浇水。

  乔曦从妄为修士那里得知,炼魂笼是焚琴居士复原的一种上古法器,据说被炼魂笼焚烧过的魂魄将永不入轮回,彻底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总之,清无的魂魄在里面炼化了几日,已然消失不见。

  贺炤又问起双生契。

  妄为回答:“连魂魄都不复存在了,双生契自然也跟着湮灭殆尽,乔小友无恙了。”

  乔曦心有余悸。这段时间经历的种种,全都是惊心动魄的事,他时常感慨自己能活下来真是幸运。

  贺炤却说:“都是卿卿聪慧,所以才能保全自身。”

  “也多亏了你。”乔曦牵起贺炤的手,“还有我身边的大家。”

  贺炤低下头,想要去亲吻乔曦。

  乔曦闭上眼,等待他的吻。

  可偏偏在这时,乔曦“哎呀”了一声。

  贺炤紧张起来:“怎么了?”

  乔曦指着肚子,说:“他踢我。”

  “真的?”贺炤激动不已,伸手就要去解乔曦的腰带,“让朕看看?”

  乔曦捶他一拳:“光天化日,陛下成何体统!”

  贺炤不过是逗他玩笑,重新抱他入怀,对他说:“下月初八就是大婚典仪了,卿卿可愿意与朕白首同心,不离不弃?”

  乔曦瘪瘪嘴:“典仪全都准备好了,你才想起来问问我?”

  “所以朕不许你拒绝。”贺炤佯装强硬。

  “我也没想拒绝。”乔曦嘟囔着,“只是我现在这样……随便谁来,一瞧就知道我俩是奉子成婚了。”

  贺炤小声与他咬耳朵:“别担心,朕特命绣房制作了一身特别的婚服,穿上之后,可以用袖子遮住。”

  乔曦笑起来。

  其实遮不遮住他都无所谓,只要能和这个人在一起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