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此刻,妄为道长正在觐见贺炤。

  见到乔曦身边出现了一个道士,贺炤自然而然想到了清无居士,以及乔晖在狱中最后所说的那番话。

  因此贺炤想要见一见妄为道长,想知道这个人留在乔曦身边,究竟有何意图。

  妄为道长是世外之人,见到贺炤不需要下跪,只毕恭毕敬行了个鞠躬礼。

  “想必陛下叫贫道过来,是想问乔公子身上双生契的事吧?”

  妄为道长率先开口。

  贺炤没想到他一下子就看透了自己的目的。

  “道长神机妙算,有人曾与朕提起过这个双生契,不知到底是什么,朕想请教道长。”

  妄为道长解释说:“双生契,乃一种换命法门。需要两个同年同月同日生的孩子,在修行之人的辅助下,签订主与附两方契约,主契者与附契者彼此换命,附契者的气运、命格甚至长相都会被主契者窃取。”

  “此法要求严苛,不仅换命双方得是同年同月同日生,且契约完成需要长达十八年。而主持契约的修行者更是需要付出不小的代价。”

  “十八年间,附契者与主契者同生共死,主契者死,附契者同死。附契者死,主契者也会命运受损。”

  闻言,贺炤逐渐捏紧了剑柄,神色变得难看:“如此阴毒的法门。可有解契之法?”

  妄为道长捏着指尖:“当然有。”

  “实不相瞒,此法乃贫道师门禁术。乔公子身上的双生契定是从贫道师门逃出去的孽徒所结,贫道跟在乔公子身边,便是想要抓住那名孽徒,并帮乔公子解契。”

  “不过解契必须要找到主契之人,不知陛下可见过另外一名与乔公子样貌相仿的人?”

  贺炤沉声道:“他死了。”

  “死了?”妄为道长相当惊讶。

  乔晖死在了刑部大牢中。

  贺炤也是今天早晨才刚刚得到的这条消息。

  得知消息之后,贺炤再也等不及,快马加鞭回到了梦云县,想要见到乔曦,确认他还好。

  理智上贺炤明白,消息从京城传来,一定已经过了好几日,若是乔曦有事,早该出事了。

  但贺炤仍及抑制不住自己的心情,他想要快点亲眼见到人,确保乔曦没有事。

  很快,妄为道长断言:“不可能,主契者若是死了,附契者定然会出事。如今乔公子安然无恙,只怕那人根本没死。”

  贺炤向妄为道长提起了清无居士的名字。

  听见这个名字,妄为道长差点原地蹦起来。

  “就是此人!张清无!没想到他竟胆敢藏在京城!”

  贺炤承诺:“道长,若你能帮乔曦解开契约,无论你想要任何赏赐,朕都能答应你。”

  妄为道长生过气,自觉失态,整理一下仪容。

  听到陛下许诺自己赏赐,妄为道长却摇了摇头:“贫道早已是世外之人,斩断了世俗欲望。贫道帮助乔公子,一方面是为了诛杀孽徒,一方面是因为乔公子他当真是个好孩子。”

  贺炤此时身披铠甲,冲他一抱拳:“多谢道长。”

  皇帝朝自己行礼,饶是妄为道长已超脱尘世,也难免惊吓。

  “贫道不过一草芥,陛下何需如此。”

  ·

  陛下銮驾整理好之后便要启程离开梦云县。

  乔曦被晏清公公领着来到了一架马车上。

  一坐上去,乔曦直接陷入了柔软的鸭绒垫子里,差点扭了腰。

  晏清在马车外见状,急得喊到:“小心啊乔公子!”

  妈呀,这小祖宗现在肚子里还怀着另一个小祖宗,要是出点什么差池,他晏公公就要变成安公公了。

  乔曦仿佛置身鸭绒的海洋,好不容易才重新坐正。

  不仅如此,马车里还格外暖和,好似阳春三月般。

  晏清提醒:“公子,你旁边的小桌上热着钧凤特产的奶茶,若是渴了,记得喝。”

  乔曦转眼去看,果真有一个小炉子,坐着精致珐琅茶壶,发出水沸腾的咕噜咕噜声。

  “这都是陛下特地嘱咐的,专门为乔公子准备的,公子可还满意?”

  晏清不忘替陛下邀功。

  “唔……多谢陛下,公公你们也辛苦了。”

  乔曦心情实则有些复杂。

  华贵、柔软、温暖的马车,精心的点心,与随时侍奉的宫人们。从宫中出来之后,乔曦许久不曾有过如此闲适富足的生活了。

  可乔曦知道,这一切都是拜肚子里的小崽子所赐,与自己无关。

  虽说乔曦是带着不少家当逃出来的,不至于贫穷。但古代物质材料比起后世那是相当匮乏了。

  民间不似宫中,有那么多五花八门的点心与零嘴,普通百姓能吃饱肚子,已经是谢天谢地。

  往往有钱也很难买到后世那样种类丰富的商品,只有在宫中,享天下之供奉的地方,才勉强能做到想要什么就能有什么。

  能享受便享受吧,乔曦命令自己不要再多思多想。

  可当他拿起奶茶,放在嘴边的时候,那股恶心又涌了上来。

  这段时间他害喜轻了一些,但闻到油腻的东西还是不舒服。

  忍了忍,乔曦不得不捂住嘴,眼角泛起泪花,赶紧放下茶杯。

  晏清连忙说:“哎哟,奴才欠考虑了,公子现在的身子怕是喝不惯这种甜腻的,奴才这就撤下去。”

  他指挥一名小太监来撤下奶茶。

  乔曦嘴里发苦,想了片刻,说:“晏公公,有山楂片吗?”

  之前买的山楂片还没有吃完,搬家时乔曦嫌弃麻烦,想着还能再买,就没有带去庄子。

  谁知突发战事,山楂片就撂下了。现在突然想起来,竟有些成了执念。

  “有的有的。”晏清点头,“奴才这就去给公子拿。”

  晏清说完退了下去,可过了一会儿,拿着山楂片登上马车的人换成了贺炤。

  贺炤此时已经脱了铠甲,洗去了身上的血腥气,换成了干净的常服。

  陛下将山楂片放在小桌上,笑着说:“晏清说你想吃这个?”

  马车狭小,没办法行礼,乔曦乐得不用跪来跪去,伸手捻起一片山楂,放入口中。

  但刚吃下去,乔曦就有些失望。

  晏清拿来的山楂片并非不好吃,但为了中和酸味放了太多的糖。县城铺子上的山楂片就没有这样甜,而是酸得很畅快。

  贺炤没有错过乔曦一闪而过的神情,问:“怎么,不合胃口?”

  乔曦不想显得太任性,摇摇头说:“没有,挺好的。”

  话虽这样说,乔曦却没有再吃。

  嘴里本来就发涩,再吃甜的,实在难受。

  贺炤定睛瞧他一会儿,掀开帘子,喊:“晏清。”

  “陛下。”晏清赶忙过来。

  “去重新拿点好的吃食过来。”贺炤道。

  晏清为难:“不知到底是要哪种……”

  “有什么都拿来。”

  “诶别……”乔曦不想太兴师动众,“我、想吃城西点心铺子卖的山楂片,不过天色太晚,怕是买不到了。”

  “不晚不晚!”晏清信心满满,“奴才这就去办!”

  目送晏清离开,乔曦有些过意不去:“我其实不吃也行的。”

  接着乔曦斜了贺炤一眼:“你也不阻止一下。”

  贺炤含笑望着他,没有说话。

  乔曦反应过来,自己居然在教训皇帝,简直是胆大包天。当即后怕,张口想要找补。

  可贺炤已抢先开口:“再见面时,你说朕变了,可是朕觉得你也变了。”

  “从前在宫里,别以为朕看不出来,你每次行礼都是不情不愿的。可即便如此,你面上的恭敬还是装得很好,礼数挑不出错处。”

  贺炤戳了戳乔曦的鼻子。

  “可这回见面,你连装也懒得装了,变得愈发任性。”

  “陛下生气了?”乔曦摸着自己的小腹,“可陛下现在不能治我的罪。”

  看他这有恃无恐的模样,贺炤实在忍俊不禁,伸手掐了掐他的脸颊。

  陛下说:“朕无意治罪,你这样很好。还无人敢在朕面前如此放肆,你就做这个独一无二的人,朕挺开心的。”

  乔曦嘟囔:“其他人不敢,不过是因为怕被砍头罢了。”

  “那你就不怕吗?”贺炤追问。

  怕啊。

  乔曦当然怕被砍头。

  可重逢之后,也不知是为何,可能是因为不在宫中,也有可能是因为有所依仗,乔曦就是找不回从前对贺炤那般毕恭毕敬的态度。

  纵使从前还在宫中的时候,乔曦对贺炤的恭敬也仅浮于表面,是恐惧之下的不得已而为之,但起码他装得像。

  他不喜欢贺炤高高在上、生杀予夺的模样。

  当然乔曦不会把这些真相宣之于口。

  他给出的解释是:“只要你不秋后算账,我就不怕。”

  贺炤牵起乔曦的手:“朕不会的。”

  动作之间,乔曦的手腕露出来,瞧见那里空空如也,贺炤问起:“朕给你的镯子呢?”

  乔曦一时心虚:“卖、卖了。”

  闻听此言,贺炤脑海里顿时上演了一场乔曦流落在外、贫困潦倒,不得不变卖家财勉强维生的大戏。

  贺炤眼神中流露出不舍:“你吃苦了,朕回去之后赏你更好的。”

  乔曦可不知道贺炤在脑补什么,推拒:“不必了……”

  忽然,贺炤倒了下来,后脑勺枕在了乔曦的膝盖上。

  “朕有点累了,卿卿陪朕睡一会儿?”

  完全没料想到贺炤会靠得这样近,乔曦绷紧身子,耳朵悄然烧红。

  接着,贺炤一抬手,抚上了乔曦的小腹。

  “我到现在还不敢相信,这里居然悄悄孕育着我们二人的孩子,卿卿,你告诉我,是真的吗?”

  说这话的时候,贺炤没有自称“朕”,似乎身处皇宫之外,他也变得放松了许多。

  乔曦有片刻的恍惚,低下头看见此时的贺炤,意识到陛下也不过是个刚刚弱冠的年轻人。

  乔曦眉眼变得柔和,点头:“嗯,是真的。起初我也不敢相信,甚至……想打掉这个孩子。”

  贺炤猛地睁开眼,闪过黯然:“为何,因为这个孩子是朕的?”

  乔曦摇头:“不是的。因为我是男人啊,我从未想过自己居然会怀孕,换作谁都会吓一跳吧。”

  “那现在呢?”贺炤迫不及待地问。

  乔曦思索良久,抿出淡淡的笑意:“现在就……顺其自然吧。”

  说话间,乔曦的五官轮廓好似被勾勒了一道金边,他的眼眸也亮闪闪的,令人见之忘情。

  贺炤仰着头,贪婪地看着他,想要将此时此刻的乔曦刻画入眼底。

  马车中安静极了,与乔曦这样单独待着,贺炤竟生出了万事足矣的心绪。

  “朕会对你好的。”贺炤摩挲着乔曦的脸颊,“你想要什么,朕都会给你。”

  听见他的承诺,乔曦心中有些发堵。

  乔曦声音低低,问贺炤:“陛下,在你眼中,皇宫是怎样的存在?”

  这个问题实在突兀,贺炤疑惑:“为何问起这个?”

  “对我来说,皇宫就如同一个巨大的囚笼,只要身处其中,我就会感到压抑,以至于喘不过气来。”

  贺炤不太能理解,他蹙起眉:“朕不知。朕出生起就身处皇宫。”

  对贺炤来说,皇宫里的规矩的确繁琐,但他在那里生长了二十年,早已习惯。

  换句话说,他根本不知道皇宫外面的生活应该是什么样子。

  没有振翅过苍穹,自然不能明白金笼的拘束。

  得到了意料之中的回答,乔曦有些泄气:“罢了,就当我没说过吧。”

  “你若是觉得皇宫憋闷,朕以后准你随时出宫游玩,也多多陪你去行宫小住。”贺炤赶紧坐了起来。

  那种与乔曦之间的疏离、遥远的感觉再度出现,贺炤心头一跳。

  明明近在眼前、明明触手可得,可贺炤总隐约感觉自己与乔曦实际上隔了很远很远。

  乔曦不想和他就这个话题继续下去,闭上眼睛,说:“我累了,想睡一会儿。”

  “靠着朕睡。”贺炤大手揽过乔曦。

  他想与乔曦更加靠近。

  乔曦挣扎一下,本来是想拒绝的。可鼻尖闻见贺炤身上的气息,不知不觉很好地抚平了他因奶茶而生起的恶心感。

  于是乔曦懒得挪窝了,就靠在贺炤的肩膀上闭了眼。

  如此坐着睡觉还是不够舒适,贺炤干脆抱着他躺了下来。

  马车不算宽敞,不过两个人相拥而眠刚好。

  乔曦靠在贺炤的胸膛上,听见他低沉悦耳的声音响起:“睡吧,别担心,朕陪着你。”

  迷迷糊糊着,乔曦真坠入了黑暗的梦境。

  这一觉便睡到了亥时,期间晏清买来了山楂片,乔曦也没有吃到。

  终于,銮驾抵达了驿站。

  乔曦睁开眼,发现贺炤不知何时已经离去。马车里唯剩自己一人,陷在柔软的垫子中间。

  问过身边的小太监,乔曦才知道原来是到了驿站,他们要在这儿休息一夜,明日继续赶路。

  乔曦从车上下来,长长伸了一个懒腰。

  “公子!”

  身后传来安和的声音。

  乔曦回首看去,却惊觉安和重新穿上了内侍的服饰。

  “怎么回事?”乔曦指着他的衣服问起。

  安和挠挠脸颊说:“是晏清公公要我,哦不对,是奴才,晏清公公要奴才换的。”

  “晏清公公说陛下看在公子的面子上,不会治奴才擅自逃宫的罪,就当奴才是跟出宫侍奉公子了。不过现在既然回来了,该有的规矩还是要有。”

  乔曦脸色不太好:“我说了你既跟着我逃出来,就是自由身。别自称奴才了,我这就去找晏清公公说说理。”

  安和忙拉住他:“公子别去,奴、我也是自己愿意的。”

  “你自己愿意?”乔曦惊讶,“别诓我,谁愿意为奴为婢?”

  安和垂下眼:“可我除了留在公子身边侍奉,也无处可去了呀。”

  乔曦按住他的肩膀,真诚发问:“你当真没有别的想法?比如去做点小生意之类的?我、我现在没钱,但我可以向陛下借点,给你当本金。或是你拿去找个地方买个宅子,做点别的营生?”

  安和苦着脸:“我八岁入宫,在宫里当差快十年,实在不知还能做什么。”

  在宫中的时候,安和很想逃离。可逃出来的这段时间里,安和却发现自己与其他人的差别太大了。

  自己是受过刑的身子,留下了难言之隐,这让他无法在旁人面前抬起头来,更无心思考以后。

  入夜后,安和其实常常在想,自己是不是不该逃出来,还是留在宫中更好,起码宫中还有别的小太监,他好歹不算异类。

  看见安和神情低落,乔曦不再逼他,而是说:“若是受了什么委屈,一定与我说,听到没有?”

  安和点头如捣蒜:“嗯!”

  “那陪我走走吧?”

  乔曦语气轻快,想要转移安和的心神。

  两人一同绕着驿站周边闲逛起来。

  夜色已深,着实没甚好看的,走了一圈松泛过筋骨后,乔曦就带着安和回到驿站。

  恰好碰见连劾被潜龙卫们押送出来。

  连劾深深看了乔曦一眼。

  乔曦喊停潜龙卫:“我想和他说两句话。”

  顾翎迟疑:“他是要犯,我们必须守在旁边,以免他伤了公子。”

  “无事,你们守在旁边就好,我只是说两句话。”乔曦说。

  顾翎考虑一回,还是指挥两名潜龙卫往后退了几步,为他们留出了谈话的地方。

  关于连劾的身世,乔曦已经听贺炤说了些。

  他站在连劾面前,问:“你当真是北琢的二皇子?你本名叫什么?”

  接连受伤,又被关押多日,连劾变得相当狼狈。他嘴唇发白,干涸得好似荒年龟裂的大地。

  连劾说话的声音也极为嘶哑:“我是不是二皇子很重要吗?这段时间我吃的苦头,算是偿还了之前做过的孽了吧?你可解气了?”

  “我无心报复你。”乔曦蹙眉,“所以不存在什么解气不解气。”

  连劾自嘲一笑:“是,今日种种不过是我自作孽。”

  见他模样实在可怜,不过几句话,干裂的嘴唇已经撕裂、渗血。

  乔曦拿出水囊,拔掉塞子,递给他。然而连劾的手被紧紧捆着,没办法接过水自己喝。

  于是乔曦上前一步,把口子对准了连劾的嘴,倾倒而下。

  连劾如逢甘霖,仰着头咕嘟咕嘟,不一会儿就全部饮尽。

  “口渴的时候喝得太快,反而解不了渴。”乔曦忍不住提醒。

  水滴从连劾唇边滑落:“你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乔曦懒得与他拌嘴,只说:“你害过我一次,又救过我一次,我们之间扯平了。之后你别来招惹我,老老实实的,或许还有可能回到北琢。”

  说完,乔曦侧头对安和道:“走吧,回去了。”

  就在乔曦转身离去后,连劾再度叫住了他。

  “喂。”连劾大声道,“去和你们的皇帝说,拿着我是换不了什么东西的,我不过是北琢开战的借口,不如杀了我痛快!”

  乔曦停下来,没有回头,而是催促安和:“走吧,去找找宋书他们。”

  与此同时,陆江陆大人又一次被宋书拒之门外,愤愤来到了驿站旁边的树下,狠狠捶了一拳无辜的树干。

  段远在他身旁安慰:“其实我不太明白你在别扭什么,宋书不是原谅你了吗?”

  陆江的指节破了皮,他扶额道:“他言语中说是原谅了我,可他所作所为,分明是在疏远我。”

  “疏远你?”段远不解,“都快到子时了,不让你进屋很正常吧?”

  “但以前他不是这样的!”陆江激动起来,“从前我们秉烛夜谈,他会和我说许多他的见解,困倦了,我们还会抵足而眠。”

  段远面色扭曲,指着自己,问:“你与我可谓挚友,但你从来不跟我抵足而眠。”

  陆江嫌弃道:“我干嘛要和你抵足而眠……”

  想想就起鸡皮疙瘩。

  “我的意思是,宋书不过是你麾下的小吏。说破天了,你不拘一格,也就是把他当做朋友看待。”

  段远说。

  “可朋友之间本就应当有所距离,不是吗?他想休息了,便请你出来,情理之中啊。你到底在不高兴什么?”

  陆江怔愣:“可……”

  段远拍他的肩膀:“况且有过那晚的意外,宋书想要与你稍微保持距离是理所应当的,你也应该看开。”

  陆江心里空落落的,他喃喃:“难道当真是我不知进退了?”

  无意旁观了这一场,乔曦带着安和往后退了回去。

  “没想到这个陆江还没有弄清自己对宋书的心意。”乔曦说。

  安和附和:“还好公子上回阻止了我贸然插手他们之间的事,否则不知会闹出多少误会呢。”

  “太没用了吧。”乔曦毫不留情道,“就这样还想追宋书呢?”

  “追?”安和茫然,“谁要追宋书?”

  乔曦不好解释,挥挥手说:“走吧走吧,回去歇了。”

  回到驿站,乔曦推开房门。

  “卿卿,去哪儿了?朕已等了许久。”

  但见贺炤身着一袭睡袍,领口敞开,胸口若隐若现,撑腮靠在床上,面前摊开一本书,听闻开门声,他抬眼看过来,目光柔和又深情。

  乔曦:“……”

  他也好想学宋书,把陛下赶出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