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曦被关在了屋子里。

  贺炤生气离去,乔曦原本是想也跟着离开,结果走到屋门口才发现外边没有半个伺候的人。

  穿着这件该死的纱衣,乔曦根本没办法出门见人。

  想回去找大氅,结果不知什么时候,本该躺在地上的大氅也不见了。

  能侍奉在贺炤身边的宫人都身怀绝技,可以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时候为主子收拾残局,并且完全不会发出半点声响。

  没办法出门,乔曦闷闷不乐,回到榻上坐着。

  半个时辰后,他听见外边传来阵阵脚步声。

  乔曦赶紧走上前去,推门进来的却是晏清公公。

  “乔公子,该用晚膳了。”

  说着,晏清指挥小太监把食物端上桌。

  晚膳颇为丰富,肉片粥做主食,一道地三鲜,一道糖醋仔排。虽也是家常菜,但比起庄子上的粗茶淡饭,精致了不知多少。

  乔曦看也不看食物,而是问:“公公,陛下准备就这样关着我到什么时候?”

  晏清无奈,温声相劝:“公子,您就和陛下服个软,说句求饶的话吧。”

  “我做错什么了,为什么要求饶,不要。”乔曦态度依旧强硬,“我不服软,难不成他当真要杀了我?”

  岂料晏清说了句:“还真未必。”

  乔曦惊异,看向这位在陛下身边伺候多年的大公公。

  “陛下向来不会心慈手软,公子你擅自离宫,陛下生了好一阵气,说不准就会动了杀心。”

  晏清苦口婆心:“所以奴才劝您,还是认个错吧,那毕竟是陛下。”

  说完这些,留下膳食后,晏清带着小太监离开。

  独留乔曦一人坐在榻上,眉眼低垂,沉思良久。

  晏清说得没错,贺炤是帝王,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只要他一句话,自己随时可能人头落地。

  即便他二人心意相通,地位也永远无法对等。

  更别说贺炤只是把他当做一个玩意儿,心中所属另有其人。

  除非自己甘愿留在贺炤身边做个一辈子顺服的臣子,否则他们二人之间注定不会有好结果。

  既然不对等,自己的确不该与贺炤对着干。

  想到这里,乔曦有些黯然。

  多思无益,事已至此,先吃饭吧。

  ·

  连劾被关在了福苑的废弃房间中。

  他短时间内接连受伤,又没能好好休养,身子已经有些虚空。

  “咳咳……”

  连劾咳嗽一阵。

  因为手被绑着,他只能勉强抬起手臂用袖子去擦。

  结果袖子上浸染了一片惊心动魄的血迹。

  连劾自嘲地勾起嘴角,这都是他自找的,能怨谁呢?

  明明已经从庄子里逃了出来,可见到那人被北琢的残兵攻击,不知为何便情不自禁冲了上去。

  难道那些总是挂在嘴边的玩笑话,竟自己先当了真?

  “吱呀——”

  房门被打开。

  贺炤走进来,停在了连劾的身前。

  连劾没有力气,只能坐在地上,勉强抬眼,看向贺炤。

  顾翎已经带人审问过连劾,但贺炤还是决定亲自过来见他。

  贺炤打量了连劾片刻,说:“你叫连劾?这只怕不是真名吧?”

  连劾冷哼,依旧是装傻的话:“这位大人,放我走吧,我真的什么也不是,你们抓我干什么呢?”

  贺炤懒得理会他的胡说八道,直接揭穿:“如果朕猜得没错,你应该是姓赫连,所以才化名连劾。”

  “北琢大可汗也姓赫连,也就是说,你起码是个贵族,可对?”

  听到这话,连劾总算收起了他那玩世不恭的表情。

  贺炤继续:“或者朕再猜得大胆一点,你是北琢二皇子?”

  连劾的眼神像是草原上的狼,死死盯着贺炤。

  但很快,他浑身的劲儿卸下来,重新变得嬉皮笑脸:

  “大人,你说什么呢?我要是二皇子,还做什么山匪?不早娶十个八个的老婆,在皇宫里享福了?”

  言语间有些激动,连劾又咳嗽了几声。

  而后他接着说:“大人,我实话说吧,我失忆了,根本不记得自己以前在北琢的身份。我现在仅仅只是乔曦的夫君,拜过堂、洞过房那种。”

  他话语相当轻佻,贺炤微微偏了偏头。

  身边跟着的潜龙卫立即领会意思,上前猛地踹了连劾一脚。

  “咳咳!!”

  连劾吃痛,但依旧不忘嘴欠:“大人,你这样根本不可能得到乔曦的心,他喜欢的是我这样的,对他百依百顺的、能让他自由自在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的人。”

  自由。

  又是这两个字。

  贺炤面沉如水,忍着怒意说:“你故意激怒我,是想求速死。可惜,你的死没有任何意义,朕不会如你所愿。朕会拿你去向你的父亲换取一些更有价值的东西。”

  连劾低着头,嘴角含血,轻轻哂笑。

  ·

  目睹乔曦被贺炤带走之后,妄为道长趁乱逃离,没过多久便骑着驴,回到了城外庄子上。

  安和与宋书出来迎接,见他只身一人回来,免不了询问。

  “我家公子呢?”

  “怎么只有你回来了,出什么事了?”

  道长累得直喘气,把陛下御驾亲征,以及遇见贺炤的事情和他俩说了。

  “御驾亲征?”宋书惊讶,“陛下怎么会与小曦相识?”

  安和知晓内情,更是惊惧不已:“陛下把公子抓走了?完了完了!”

  见状,宋书问安和:“你是和小曦一起从京城出来的,快快说,小曦是不是惹了祸事,会不会有危险?”

  安和在院中急得踱步,考虑片刻,决定全盘托出。

  “其实我……我是宫里的内侍。乔公子之前,是陛下身边的人。”

  安和简单叙述了乔曦假孕入宫、陛下曾经帮乔曦纾解药性,以及最后乔曦火烧宫殿逃跑的事。

  这一桩桩一件件简直是戏文里才会发生的事情。

  宋书听完之后,惊得嘴巴都合不拢。

  他担忧地说:“那、那小曦岂非是犯了死罪?”

  当然是死罪了,所以安和才会这般心慌害怕。

  宋书冷静下来,想到:“小曦肚子里的孩子,是陛下的?”

  安和点了点头。

  宋书犹豫道:“陛下知道吗?若是陛下知道小曦有了他的孩子,会不会网开一面?”

  安和摇头:“陛下不知。可就像阿书你不敢与陆大人坦白一样。公子可能也有相似的顾虑。”

  “我们现在怎么办,要如何才能帮到小曦?”宋书跺脚。

  妄为道长始终一言不发,但眉头紧锁,显然也陷入了苦恼。

  就在这时,院子的大门被敲响。

  “宋书!”是陆江的声音,“你们在里边对不对,快开门,陛下圣旨!”

  万万没想到庄子的位置这么快就被找到了,三人彼此对视一眼,道长沉默着点了点头。

  安和过去开门。

  门一开,陆江就迈了进来,直奔宋书:“你们何时躲到了这里,真叫我好找。”

  宋书用袖子遮住了自己的肚子。

  安和跑过来,将宋书护在身后,接着警惕地看着他:“你来做什么,陛下有何旨意?”

  陆江被拦着无法靠近,只能后退两步,站在远处说:“陛下旨意,带你们去乔公子身边相聚。”

  看他们防备的模样,陆江忍不住补充了一句:“这可是皇命,不好违抗的。”

  这道旨意是福是祸尚不明确。安和与宋书有些迟疑。

  这时,沉默的妄为道长终于发话:“我们去。”

  “道长……”宋书有所顾虑。

  道长冷静地解释:“无论如何我们也要去,在这里干着急是无法帮到乔小友的,去了之后,起码可以随机应变。”

  安和与宋书自然想要帮助乔曦,听了道长的话,便不再犹豫,答应和陆江走。

  陆江是专程来接人的,院外已提前备好了两架马车,请他们上车。

  看着架势,的确不像是缉拿,三人总算稍稍放下心来。

  就在宋书要上车的时候,陆江忽然抓住了他的手臂,把他拉到一边。

  宋书牢牢遮掩住自己的肚子,生怕显露了破绽。

  “你做什么?”

  陆江委屈地耷拉着神色:“你为何要躲我?为何不要我的补偿?”

  之前找到宋书后,陆江给了他百两银票,以作补偿。还告诉了宋书他爹爹的现状,邀功般多提了几句自己对宋爹爹的照料。

  然而宋书当场就把银票还给了他。

  “我不是躲你。”宋书挣开手,“只不过我放心不下小曦,在看见他平安之前,我不能回钧凤州府。”

  见宋书态度有所松动,陆江表情霎时间雨过天晴。

  他问:“你的意思是,今日去见了乔公子后,就愿意随我回去吗?”

  宋书别过头:“不,还要等一段时间。嗯……夏天吧,等到了夏天,我自然就会回到钧凤州府。”

  夏天,还有小半年呢。陆江有些失望。

  宋书继续:“我很感激你在我离家期间帮忙照顾爹爹。无以为报,只能衔草结环,余生我会好好在你手下当差,帮你排忧解难,再、再多的……我也给不了了,你别嫌弃。”

  这番话听上去没有任何问题,可陆江总觉得宋书在疏远他。

  陆江以为宋书还在记恨自己,便想要解释:“那晚……”

  “别说了!”

  宋书忽然喊起来,打断了陆江的话。

  “那晚的事……”宋书艰难地咬牙,“我们就当做没有发生过吧。”

  “我不怨你,你也不欠我。我们都是男人,不存在谁给谁负责的话,就当那晚是一场梦,不会影响我们以后的关系,我也不会拿出去乱说。就此淡忘吧。”

  说完这些,宋书躬了躬身,越过陆江走向马车。

  陆江怔怔站在原地,怅然若失。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生出此种愁绪。

  他从钧凤州府遥遥追来,不就是为了解释那天晚上的事,希望征求宋书的原谅,不要影响他们之间的友谊吗?

  现在他得到了宋书明确的回答,宋书不怪自己,他们的关系一如从前。

  可……

  为什么心里头,这么难受呢?

  ·

  五日后。

  贺炤策马奔回福苑,陆江跟在他的身后。

  “乔曦的几个朋友如何了?”

  下马时,贺炤随口问到。

  陆江恭敬回答:“禀陛下,他们当天就安顿好了,只不过一直嚷着要见乔公子。”

  把缰绳递给随身侍卫,贺炤平淡地吩咐到:“还不是时候,且让他们等着吧。”

  贺炤一边说着,一边步入院门。

  晏清早就在门口候着,快步来到陛下身边问他:“陛下,在军营累了一天了,可要更衣?”

  因才从军营回来,贺炤身披铠甲,腰戴佩剑,浑身都是血与泥土的味道。

  贺炤摇了摇头:“先不必了,待会儿就要启程前去钧凤,换来换去麻烦。朕去看看乔卿。”

  这五日贺炤很忙,忙着收复钧凤丢掉的边地三镇。

  北琢人已然溃不成军,撤出了镇子。但他们留下了一地烂摊子,贺炤不得不稍作处理。

  现在琐事已毕,贺炤马不停蹄赶回来,想要见一见乔曦。

  而此时乔曦正撑着腮帮,百无聊赖盯着面前的话本出神。

  他被关在屋里足有三日了,期间贺炤连个影子都不曾出现。

  严格来说也不算关。门没有锁,一日三餐都有人送来,屋内还有打发时间的书画话本。

  但是期间乔曦想换件衣服出门,打开屋内衣柜一看,里边竟然全都是和自己身上这件一样不堪入目的纱衣。

  乔曦恨得牙痒痒。

  他还是没能丢掉廉耻,穿这种破布出门,他自问做不到。

  这三天内,乔曦胡思乱想了很多。

  他最担心的,莫过于贺炤当真杀了自己。

  乔曦已然有些后悔自己偏要和贺炤硬着来了。

  贺炤到底是皇帝,身边从没有人敢忤逆他。万一贺炤愤恨之下真的要杀自己可怎么办。

  就算自己不怕死,梗着脖子眼睛一闭便是。可难道要肚子里的小崽子陪着自己一起死吗?

  小崽子还没睁眼看过这个世界,怪可怜的。

  出神间,吱呀开门声传来。

  乔曦还以为又是来送饭的小太监,便没有起身。谁知贺炤的身影转出屏风,出现在眼前。

  乔曦眼尖,一下子看见贺炤手中捉着的剑,同时嗅到了他身上浓烈到几乎要凝结成水的血腥气。

  他真要来杀我了?

  乔曦顿时如临大敌,捂住肚子,往后缩了缩。

  可他这番样子,落在贺炤眼中,却变成了嫌恶到不愿意与自己靠近。

  贺炤在战场厮杀多日,扫清北琢残兵后,连片刻都不敢歇息,策马近百里回来,只为了见乔曦。

  可他却对自己嫌恶至极,贺炤心中生出憋闷与不可言说的委屈。

  好似火星落于引线,顷刻间点燃了贺炤原本就积累了一肚子的怒气。

  贺炤想问他就这般嫌恶自己吗?

  但还没来得及问出口,贺炤便见乔曦仿若看着生死仇敌般防备着自己。

  同时他听见乔曦问:“你关我这么多日,终于决定要杀我了?”

  贺炤眼神划过凛然冷意,忽然想,如果自己说真要杀了乔曦,那眼前这个惜命的家伙会不会想出什么法子来叫自己消气?

  只要他肯服个软就好,那自己也能暂时放下帝王的尊严,顺着台阶走下去。

  于是贺炤故意道:“是,朕思来想去,还是决定杀了你。”

  贺炤浑身还带着外边冰冷的风雪,逼近乔曦,伸出手,捉住了他的脸,不许他躲闪。

  “你胆敢私自逃宫、忤逆朕,还与旁人拜堂成亲,朕实在找不到不杀你的理由。”

  贺炤凑近他:“你想怎么死,毒酒、白绫,或是斩首?”

  “等你死了之后,朕再追封你做皇后,入玉牒、葬皇陵,从此你便生生世世都是朕的人,看你还能跑到哪里去。”

  原本只是做戏,但说到后边,贺炤言语间难免真的带上了一丝恨意。

  乔曦见他竟是认真的,身子抖了抖,脑子飞速思考起来。

  要说吗?

  说了的话会怎样?

  可是不说的话,自己和小崽子都得死。

  狠狠咬了咬牙,乔曦强自冷静,为了表现得风轻云淡、不落下风,他甚至还略带嘲讽地笑了笑:“你不能杀我。”

  他抚上了自己依旧平坦的小腹:“因为我怀了你的孩子。”

  “陛下杀了我,你的皇子也会跟着去死。”

  屋内陷入死寂。

  外面落雪了。

  贺炤勉强回过神来,想起了什么:

  “你……你又想用同样的话骗朕?你难道以为这种谎言真能骗到朕吗?你别想故技重施,撒谎让朕放松警惕,之后又寻机逃走,想都别想!”

  没想到乔曦宁愿撒这种荒谬的谎,都不愿意服个软,和自己认个错。

  贺炤忍不住加重了手劲儿。

  乔曦被掐疼了,倒吸了一口气。

  他赶紧说:“我当然知道这种事情很容易就会被揭穿,陛下你大可以现在就找太医来把脉,看看我到底有没有说谎!”

  听见乔曦抽气,贺炤反应过来自己太过使劲儿,登时松开手。

  他显然是失态了,瞪了乔曦一眼,竟转身出去,亲自去请太医。

  很快,贺炤带着康太医回到屋子里。

  看见康太医,乔曦还有闲心惊讶,难为老人家跟着贺炤跑到了这边远之地。

  仿佛是昨日重现,乔曦伸出手,任由康太医为自己把脉。

  年迈的太医颤颤巍巍把脉,片刻后,激动地身子愈发颤抖,跪了下来。

  “恭喜陛下,恭喜乔公子,是喜脉啊!”

  这下,贺炤彻底呆住了。

  英明神武的陛下从不会露出这样呆气十足的表情。

  乔曦苦中作乐地想,能看到贺炤如此震惊而失态的一面,也算是值回票价了。

  见两位主子都不说话,康太医清了清嗓子,说:“乔公子的身孕已有三个多月,但胎气似乎有些弱,想必是近日以来心绪郁结、食欲不振的缘故,微臣这就去开一副安胎的方子,为乔公子保胎。”

  “当真?”贺炤嗓音有些沙哑。

  康太医道:“男子怀胎脉象很容易误诊,但微臣家学有所研究,绝对不会出错,乔公子当真是有身孕了。”

  “你说他胎气有些弱?”

  贺炤忽然想到了自己这几日的所作所为。

  他居然一直在故意气乔曦,吓唬说要杀了他。

  对了,他还喂他喝酒……

  怪不得那日乔曦非要把酒吐掉。

  贺炤许久没有过这般手足无措的感觉了。

  他看了一眼乔曦,又有些心虚,挪开眼神,对康太医说:“快去开方子吧。”

  康太医告退,就想离开。

  “等等。”贺炤忽然喊住他,“你去转告晏清,说福苑内的所有宫人都赏银二十,还有你,也去领赏。”

  能领赏当然是好事,康太医喜上眉梢:“叩谢陛下圣恩。”

  等康太医走后,贺炤原地转了两圈,抬步想要坐到乔曦身边,却又惊觉自己浑身血腥气,怕冲撞了他。

  “朕……”贺炤真不知道说什么。

  震惊过后,贺炤前所未有地高兴起来。

  今日,比他暗自决定要对乔曦好的那日还要高兴。是他登基之后最开心的一天。

  他高兴,不是因为他即将有自己的孩子。而是因为那个孩子在乔曦的肚子里。

  贺炤知道,这孩子将会是他与乔曦永远的羁绊。那种随时都有可能失去乔曦的患得患失之感,伴随着这个孩子的到来,消失了大半。

  “是真的吗?”

  贺炤像是傻了,又问了乔曦一遍。

  乔曦垂眸:“方才康太医说得那么清楚,陛下没听见吗?”

  高兴了一会儿,贺炤又想起来康太医说乔曦胎气弱。

  乔曦会胎气弱都是因为自己,自己气他,还关着他。

  贺炤感到愧疚,张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临了头,又改了口风。

  他说:“等到战事平定,朕就带你回京城。朕是真心想要你做朕的皇后,朕会对你好的,咱们两人,一起抚养这个孩子长大,好吗?”

  见他这么高兴,乔曦心里生出不知名的愁绪。

  贺炤在得知自己有孕前后的态度反差太大。他决定对自己好都是因为肚子里的小崽子,他在乎的根本不是自己,而是后嗣罢了。

  乔曦不知道自己为何会生出如此情绪,想不明白,只能暂且压下。

  他已决定保护小崽子,便不会再和贺炤硬碰硬。

  因此乔曦软了语气,说:“只要陛下不杀我便好。”

  贺炤心中刺痛,解释道:“那都是气话。朕……”

  朕错了。

  这三个字在贺炤唇边滚了一圈,终究还是没说出口。

  他改成说:“你想不想见安和他们?”

  乔曦眼神一亮:“他们在哪里?”

  “朕领你去见。”贺炤捉起他的手,就要带人起身。

  但乔曦现在还穿着不像话的纱衣,他缩了缩手:“我、我这个样子怎么见人?”

  又是自己做下的糊涂事。

  贺炤忙传人拿一套正常的冬装进来,帮乔曦换上。

  换衣服时,贺炤对乔曦交代:“今夜要启程去钧凤州府,你若希望他们跟着,就把人带上。”

  换好衣服,乔曦终于能出门了。他来到福苑的另一间院子,见到了安和与宋书。

  安和很激动,见到乔曦便扑了过来:“公子!你安然无事真是太好了!”

  宋书也围上来,感慨道:“真没想到你居然认识陛下,太、太神奇了。”

  对宋书这样的小老百姓来说,天子神秘到高不可攀,简直无法想象自己有一天能见到真人。

  不过宋书立即又问:“陛下没把你如何吧?如果事情不对,我们赶紧跑!”

  乔曦忍俊不禁,道:“不会的,陛下……已经知道我身孕的事了。”

  宋书与安和微微惊讶吸气。

  “陛下他什么反应?”宋书问。

  乔曦不想多说,敷衍道:“总之在孩子落地之前,陛下肯定不会把我如何了,放心吧。”

  寒暄过后,乔曦提起去钧凤州府的事,问他们要不要一起去。

  “我这段时间定然要跟在陛下身边了。”乔曦说,“只是还要问问,你们可愿意同去吗?”

  安和毫不犹豫道:“公子去哪,我就去哪!”

  宋书迟疑:“钧凤州府……到底是我家,我也的确许久没有回家看看了。”

  三人最终决定一起前往钧凤州府。

  这时,乔曦反应过来:“道长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