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中午,贺炤来到金瑞阁陪乔晖用午膳。

  乔晖有些受宠若惊,上前为贺炤脱掉大氅,同时嗔怪道:“陛下要来,也不叫晏公公提前说一声,害得微臣都没有准备。”

  “无妨,朕只是过来找你说说话。”贺炤依旧懒得看他。

  乔晖嘴上说没有准备,实际早已紧急叫人去御膳房传了一桌子好菜。

  两人坐下用膳。

  贺炤对着乔晖没什么胃口,尤其是见到他那张和乔曦一模一样的脸,更是令贺炤百感交集。

  于是陛下没有多绕圈子,直接提起了今日过来的正题:“朕有意立你为后。”

  “啪嚓。”

  一双筷子掉在了地上。

  乔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没听错吧,立后?陛下要立自己为后?

  “陛下……”

  乔晖激动得声音都在颤抖。

  “可、可我朝开国以来从未有过男后。”

  贺炤点了点头:“正是因此,朝臣和宗室们全都在反对,朕也无法肆意独断。”

  说到这儿,贺炤主动抓住了乔晖的手,安抚般拍了拍。

  “朕打算赐你黄金百两,再多加几名伺候的宫人。这段时间,你就先委屈一下。不过你放心,朕过段时间,定会给你一个交代。”

  乔晖做出十足感动的模样:“陛下,微臣不敢妄想。”

  贺炤又说了几句安慰的话,接着表示还有政务要处理,离开了金瑞阁。

  可能被册立为后的喜悦笼罩着乔晖,让他久久无法平静。

  乔晖对身旁的宫女说:“你听见了吗,我就要成为皇后了。”

  入宫之后,乔晖启用了从前那个名为嫣红的宫女。

  嫣红早已看出乔公子深受圣恩,想要巴结,之前不得机会,如今赶紧奉承:“是,大人大喜。”

  “可是……”

  嫣红想到一件事,觉得不得不同乔晖说明。

  “奴婢今早在宫女之间听说了一件事。”

  “什么消息?”

  乔晖不甚在意地问。

  嫣红压低声音说:“说是陛下昨晚宠幸了一名宫女。那名宫女是太后身边的人。太后打算认那宫女做郑家女。怕是有要推那人成为皇后的意思。”

  “岂有此理?”

  乔晖此时已经将皇后之位视作囊中物,怎么能容忍旁人觊觎,即便那个人身后站着太后也不行。

  “陛下是属意我做皇后的,她一个卑贱的宫女,怎么配?”

  这番话把嫣红也骂了进去,可她不敢说什么,只能闭嘴。

  乔晖坐在位置上,沉思起来。

  话虽如此,但对方到底是一国太后,连陛下都不能把她如何,自己一介小官,要如何与之抗衡?

  想了许久,乔晖沉着脸色说:“备轿,我要出宫一趟。”

  乔晖拒绝了侍卫的陪同,只带了嫣红和一个小太监出宫。

  马车行驶出了京城,来到郊外一处山间茅草屋。

  乔晖让嫣红和小太监在马车旁守着,自己前去叩门。

  很快一名小道童走了出来,看见乔晖,眼底划过瞬间的惊讶。

  乔晖低声说:“我要见你师父,是相当重要的大事,叫他务必亲自见我。”

  乔晖被请了进去,这回小道童没有让他在外间等待,而是直接带他进了里屋。

  屋内盘腿坐着的一名束发长须老道士。

  “见过清无道长。”

  乔晖客客气气与老道士见礼。

  “你是乔晖?”

  老道士闭着眼,声音浑厚。

  “是,乔曦不知您的存在,所以来找您的只能是我。”乔晖回答。

  老道士“哼”了一声:“你不是随乔大人去边地了吗,怎么还在京城?”

  “我顶替了乔曦的位置,住进宫了,现在已是陛下的亲近之人。”乔晖颇为自豪地说。

  “胡闹!”

  老道士猛地睁开眼,胡须都被吹了起来。

  “双生契马上就要大功告成,你现在胡乱交换彼此的身份与命格,岂非前功尽弃!”

  老道士两根手指竖起,合在胸前,怒道:“当初你家法场换人,我便极其不赞成。十八年前,乔家夫妇用双生契把那乔曦的命格换到了你的身上,你夺取了他的长相、寿命与前程。这本是偷天换日之法,必须要潜心等待,等到十八年后乔曦按照你原本的命数死去,才能彻底取而代之。”

  “结果你家人短视,擅自在上法场前换人。那次之后,你二人的命盘已然混乱,不知会发生什么意料之外的事,你现在居然又胡来!实在糊涂!”

  说到这儿,老道士气得脸通红。

  然而乔晖根本不觉得自己做错,理直气壮顶了回去:

  “那道长觉得当初我家还有什么办法,总不能真的上法场去送死!而且现在又换一次,不正好换回去了吗,还有什么不可预料的?”

  “无知竖子。”

  老道士摇摇头,叹气连连。

  “你当双生契是这般简单的?想换就换?现在你与乔曦的命盘已纠缠不清,要尽快趁着命格还未完全改变时杀了乔曦,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之前贫道已提醒过你一次,杀了乔曦,你没能做到,现在你又待如何?”老道士看向乔晖。

  乔晖不以为然,气定神闲的对老道士说:“陛下打算立我为后。你若帮我,日后自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老道士面露惊讶:“陛下要立男后?”

  “那是自然,今日陛下亲口对我说的,岂能有假?”乔晖勾起唇角,“今日我来找你,便是请你出山,助我一臂之力。有我引荐,你不必再隐居于此。观星阁太师,这个位置,你以为如何?”

  老道士眼中闪过贪婪的光,但随即他闭上眼,恢复打坐的架势,状似无奈道:

  “贫道乃出世之人,不为功名利禄动心。贫道今日答应帮你,也只是为了帮人帮到底,而不是为了劳什子太师的位置。至于乔曦,贫道可以帮你解决。”

  乔晖心中嗤笑,这老家伙道貌岸然,虚伪至极。

  但面上他还是恭恭敬敬:“请吧,道长。”

  ·

  在梦云县的日子很是平静。

  这日乔曦要出门,给街上的书铺送他和宋书誊抄好的抄本。

  乔曦穿来之前是教语文的,大学时专门练过软笔书法。

  虽长久不写,有些手生,但抄过几遍后他就重新找回了感觉。

  乔曦身上带着太后给的金瓜子,还有贺炤送的大金镯子,但到底不好坐吃山空。

  因此乔曦留意几日,找了一个抄书的活儿。他与宋书两人一起做,两三日就能完成一本,收入还是相当可观的。

  不仅如此,抄过的书在乔曦脑子里就留下了印象,他对这个世界的了解也随之增加不少。

  今日乔曦带着抄本出门,去找书铺老板结工钱。

  刚出门,他便看见街边坐着一个卖花的老太太。

  细看之下,老太太双目浑浊,眼白与眼球混淆不清,竟是个盲人。

  老太太不断出声叫卖:“卖花了,看看新鲜花骨朵吧……”

  可街上行色匆匆的,大多是为生计疲惫奔波的人,没有闲情逸致买一朵不能吃不能穿的花。

  于是老太太叫喊半日,也无人前去光顾。

  乔曦生出恻隐之心,上前询问:“老人家,这花怎么卖的?”

  老太太听见有人问价,当即激动起来,热情介绍:“我这都是早上新鲜摘的花骨朵,拿回去用水养着,过几日就能开。或是晒干了放在香囊里,好闻得很呐!一朵也不贵,只要五文钱。”

  听到这个价格,乔曦暗叹,怪不得无人来买了。

  照当世的物价,一文钱可以买一个大馒头。街上普通做工的人一个月也就能赚到二百文的工钱,这一朵小花就要五文钱,的确是贵了。

  乔曦手头还算宽裕,他见老太太摊位上的花只有四五朵,考虑片刻说:“剩下的我都买了,天冷,老人家你快回家吧。”

  “多谢多谢。”老太太摸索着将花递给乔曦。

  乔曦见她行动间相当不便,随口多问了一句:“您眼睛不便,应当不是每日都出来卖花吧,我之前不曾见过你。”

  老太太忽然有些窘迫,磕磕绊绊回答道:“我、我之前不在这边摆摊,是今天才来的。”

  乔曦觉得有些奇怪,却说不上来。接过花后,一时不知放在哪里。

  这时,他想起了贺炤送给自己的那个护身符。

  贺炤要他随身带着,他便带着了。只当是留个念想。

  拿出小荷包,把花骨朵放进去,大小刚好。

  付过钱后,乔曦离开了老太太的摊位,匆匆前往书铺。

  抄好的书换了一百一十文,乔曦揣着钱,打算去酒楼买几样好菜,带回家犒劳犒劳安和与宋书。

  县城里最有名的酒楼只有一家,名为马氏酒楼。

  乔曦走进店面,对小二道:“做一道松鼠鳜鱼,一道红烧肘子,一盘清炒素菜,包起来带走。”

  小二连声应下,让乔曦先找个座儿坐等。

  乔曦随便找了个大堂的位置坐下。

  等待期间,店里又走进来两名客人,皆是衣着锦绣,一看便知是富贵子弟。

  “吃什么?”蓝衣人问青衣人。

  青衣人回答:“松鼠鳜鱼。”

  蓝衣人啧啧:“你还在想他呢,我们这不是来找了吗?”

  青衣人神情疲惫,自责道:“一切都是我对不住他,那晚醉酒误事……罢了。”

  蓝衣人拍拍他的肩膀,宽慰道:“这几个月来,咱们已经把钧凤州下的所有县城都找了个遍,若还找不到,你当如何?”

  青衣人叹气:“如若再找不到,只能放弃了。”

  无意听了两人谈话的乔曦皱起了眉头。

  钧凤、松鼠鳜鱼、找人……

  世间真有这么巧的事?

  乔曦略略思考片刻,从荷包里掏出一颗碎银子,扔在了地上。

  银子跳跃着滚到了那两人的脚边。

  乔曦上前弯腰捡起,接着自然而然拍了拍青衣人的肩膀。

  “公子,这是你掉的银子吗?”乔曦举起那颗碎银。

  青衣人看了一眼自己的荷包,好端端的,没有破损,便摇了摇头:“不是。”

  “这样啊。”乔曦狡黠一笑,“那归我了。”

  青衣人不甚在意,准备转过头去。

  乔曦继续搭话道:“我方才听你们点了松鼠鳜鱼,二位真是好品味。这家的松鼠鳜鱼做得最好,味道最正宗。对了,您二位看起来不像是本地人,是过来游玩的吗,需要我为你们指路吗?”

  青衣人还没发话,他身边的蓝衣人就阻拦在了两人之间,抬手表示:“抱歉,我们不需要。”

  乔曦不轻言放弃:“我听你们像是在找什么人。不瞒你们说,我有门路。在这县城中,无论是找人还是打听消息,都是手到擒来。”

  蓝衣人只当他是江湖骗子,再次拒绝:“说了不要,你快走,别来烦扰。”

  “阿远。”青衣人温言阻止了他,转而向乔曦道,“你真能找人?”

  乔曦拍拍胸口:“包打听的啊。”

  “那你想从我们身上得到什么?”青衣人又问。

  乔曦考虑一回,知道自己若是什么都不要,反而会激起他们的疑心,便伸出两根手指:“二两银子,如何?”

  “好。”青衣人温和笑着,“来与我们同桌吧,边吃边聊。”

  蓝衣人不甚赞同,小声与他耳语:“连府兵都找不到的人,他能找到?”

  青衣人递给他一个眼神,示意他稍安勿躁。

  三人找了一张桌子坐下。

  乔曦还不忘提醒小二:“把我点的菜先温着,待会儿我带走。”

  坐下后,青衣人率先自我介绍:“在下陆江,这位是段远,不知公子名讳?”

  乔曦摆摆手,敷衍道:“我的名字不重要,大家都叫我包打听,你们也这样叫我就行了。”

  段远嗤笑了一声:“好吧,包打听,你倒是说说,你打算如何帮我们找人?”

  “别心急啊。”乔曦将话顶了回去,“你们先说说,要找的那人姓甚名谁、年纪几何,长得啥样?”

  说这话时,乔曦眼睛亮亮的,精光闪烁,还真像是一个在街头摸爬滚打讨生活的小混混。

  陆江一一回答了乔曦的问题:“他的名字叫做宋书,年龄十九,身量……比你矮了半寸,长相清俊。”

  乔曦心中一惊。

  果真是来找宋书的人!

  一瞬间的惊讶后,他赶紧平复心神,以免被瞧出端倪。

  紧接着,乔曦又问:“你们为何要找此人?找到之后,你们想怎样?”

  陆江正要再说,段远却抢先按住了他的肩膀,将信将疑地看向乔曦。

  段远问:“你问这些,和找人有什么关系吗?”

  “当然有啊。”

  乔曦叩了叩桌面。

  “你想,若是那人与你们有仇呢,我也不必客气了,找到人用麻袋一套,五花大绑带给你们就好,对吧?”

  “别。”陆江赶紧出声,“别伤了他。是我对不住他,与他有些误会。我找他是为了弥补,不是寻仇。”

  乔曦看向段远,挑眉,那意思是在说,你看,我就说我的问题很重要吧?

  段远要被他气笑了,无奈,只能重新抱臂,闭上嘴。

  陆江问乔曦:“能帮忙吗?”

  乔曦摸着下巴,沉吟片刻:“嗯……照你描述的样子,倒是好找。那我找到人之后去哪里交差?”

  陆江说:“我们这几日都住在琼景楼,你可到此处来寻我们。”

  “那你们在县城呆多久?我总得知道一个期限吧?”乔曦又问。

  “三日。”陆江为难蹙眉,“时间有些紧。”

  乔曦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行,知道了,我到时候定帮你把人找到。”

  说完,乔曦朝陆江伸出手,摊开掌心朝上。

  陆江愣了一瞬,反应过来,拿出荷包,问:“要多少?”

  “唔……定金给一半吧,一两银子。”乔曦说。

  陆江拿出一枚差不多的碎银,也不称,直接给了乔曦。

  拿了钱之后,乔曦朝他们摆摆手,接着找小二拿了打包的菜,快速离去。

  等他走了,段远若有所思地看向陆江。

  “你真相信这小子?”

  陆江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酒楼的粗茶,觉得有些没滋味,随口说到:

  “你有没有觉得他长得有些眼熟?”

  “眼熟?”段远不解,“没有啊。我看人过目不忘,确信绝对不曾见过他。”

  “我忘了。”陆江将茶杯放下,“陛下给的是密诏,你不知晓。”

  一听是密诏,段远识趣的不再多问。

  陆江则是望着酒楼的门口,唇边勾起浅淡的笑意。

  自己要找的人没找到,倒是先遇见了陛下要找的人。

  哦不对,陛下要找的人不可能会贪恋自己的二两银子。他如此刻意来问,只怕他对宋书的事情当真有所知晓。

  看来这梦云县真是来对了。

  ·

  紫宸殿,南书房。

  贺炤正在看奏章。

  三法司会审,对殿前都指挥使郑苗的审问已经结束。

  结果自然是没能查出什么。欺压百姓之事,郑家全推到了一个旁支子弟的头上,把郑苗撇得干干净净。

  至于宫殿着火,这本就不是郑苗的错,说破天不过是疏忽职守罢了。

  贺炤也没指望抓一个郑苗就能将郑家拉下马。

  他大笔一挥,让郑苗卸任原职,只做个普通的侍卫。而殿前都指挥使的位置,由顾翎兼任。

  批完这本奏章,晏清恰好也走了进来。

  “陛下,乔公子求见。”晏清禀告。

  贺炤捏了捏鼻梁,以缓解疲乏,同时说:“让他进来。”

  进宫之后,乔晖养尊处优,有钱有闲,更加注重在自己容貌上下功夫。

  他每日都要用鲜花沐浴,还向太医院要了养颜丸的方子。

  一顿招呼下去,皮肤确实好了不少,容光焕发的,像颗白煮蛋。

  乔晖规规矩矩给贺炤行过礼,对他说:“陛下,微臣近日出宫,在坊市之间遇见一名奇人,想要举荐给陛下。”

  贺炤漫不经心地回应:“什么人,带上来看看吧。”

  乔晖对小太监使了个眼色,小太监退出去请人进来。

  清无居士头发花白,身形清瘦,精神矍铄,颇有几分仙风道骨之感。

  他进来后,捻了指,一扫拂尘,对贺炤深深鞠躬行礼:“贫道见过陛下。”

  贺炤从未见过此人,也不知老道士是何来历,便问乔晖:“你为何要将他举荐给朕?”

  乔晖笑着,卖了个关子:“陛下听他一言,就知道了。”

  话毕,清无居士又鞠躬,恭敬道:“贫道观天象,近段时日以来星移斗转,贪狼乍现,乃是兴兵之象。且北方星宿光彩暗淡,恐有兵乱起于北方。”

  贺炤面上不动声色,但心中有些意外。

  近日他的确在为北方蛮族侵扰烦心。不过这些事也不算秘密,稍微关注朝政的百姓都知晓每逢秋冬,蛮族缺衣少食,就会蠢蠢欲动。

  “还有吗?”

  贺炤不说他准或是不准,继续问下去。

  清无居士也不为他的喜怒莫测而感到惶恐,仍旧胸有成竹说:

  “近日来,紫微星光芒闪烁。紫微星为帝星,想必陛下最近时常感到肝气郁结,往往头疼不已;且有忧心之事悬而未决,似是身边丢了什么,一个人或一个物件儿,正在寻找。”

  贺炤撑着下颔,食指敲了敲脸侧,眼底暗光流转。

  寂然片刻,贺炤开口:“那道长觉得,如何可解朕的困顿?”

  清无居士滔滔不绝道:“大衍朝龙兴之地为东方,东方星宿苍龙主水,水为阴,阴气太过,导致国运乾坤不调和,所以……”

  老道士很懂如何故弄玄虚,在关键时刻顿了顿。

  书房内一时安静到了极点。

  等悬念被钓到最高处时,老道士才石破天惊道:“所以应当册立一名男后!”

  贺炤终于脸色微变,转头看向了身旁的乔晖,那眼神中写满了质疑与试探。

  乔晖脑袋“嗡”地一下,他想过可能会招致贺炤的怀疑,却不料来自帝王的猜忌只是区区一个眼神,就令他难以承受。

  在脑子反应过来以前,乔晖的膝盖已经先软了,他跪了下去,朝贺炤告罪:

  “陛下……微臣不知他会这样说,微臣真的只是在街上偶遇,发现他将微臣的命数说得很准,才想让他进宫来,给陛下逗个趣儿。”

  贺炤没有发话,只冷冷地看着他。

  乔晖忙低下头去,身子都在微微发抖:“微臣实在不知他会说这种话!请陛下明察!”

  滴答、滴答。

  午后,院外的雪开始融化,从房檐上滴落。

  贺炤从位置上站起,来到乔晖面前,屈尊降贵,亲手扶起了他。

  “朕本就打算立你为后,道长功力深厚,想必是窥探到了天机,才这样说的。”贺炤声音变得格外温柔,“瞧你,怎么怕成这样,你从前可不会怕朕。”

  听见贺炤安抚的话,乔晖那颗七上八下的心才逐渐放回肚子里。

  贺炤看向清无居士:“道长,看来你确有几分真才实学,乔公子真是慧眼识珠。”

  清无居士微微躬身,大义凛然道:“贫道本不愿入红尘,不过是感念大战在即、国运变动,未免生灵涂炭,才出山入世。亦是陛下圣明,愿意听贫道一言。百姓得陛下如此仁君,实乃大幸。”

  “说得好。”

  贺炤笑起来。

  “道长虽为世外之人,却有心怀苍生之心啊。”

  考虑片刻,贺炤决定:“从即日起,你便进入观星阁,任司命,为朕卜算吉凶。”

  老道士心下狂喜,面上依旧装作淡然道:“多谢陛下圣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