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门那个布置基本一样的房间里,顾流光落了锁,转头看向床边略显局促的禾月。
“要休息一会吗?”顾流光问,“别紧张,我就守在这里,不过去。”
禾月却轻摇了一下头说:“我不紧张,你过来吧,有点事想问你。”
顾流光这才往前走了两步,但也没坐到他身边,隔着一个对方能随时让开的身位,问道:“关于新悦?”
反倒是禾月往他身边挪了一点,才说:“可以问吗?”
“吃醋了?”顾流光被对方小心翼翼的样子逗笑了,解释说,“我和他不算熟,只是带着入过十来个局罢了,倒是听说过他幼年时曾受到很严重的伤害,也见过他局里那些见不得光的东西,但我,真的不知道他在这个书院里待过。”
禾月认认真真的听他说完,才又说道:“没吃醋,他的局里……是不是都是当年欺负他的那些人,没有这所书院里的吗?”
“没有,”顾流光回答的很干脆,“林寒虽然不是好人,但大约也不喜欢强迫别人,据说那二十多个男女朋友都是你情我愿,至少也是图他点什么的。”
禾月点了点头,隔了好一会才嘀咕了一句:“可你才带我入过三个局。”
顾流光愣了一下,扭脸看向对方,那双星眸在昏暗的光线下亮亮的,非常漂亮。
他笑道:“还说没吃醋,想要我怎么哄你?”
“我能……”禾月踌躇了一会,小声问,“自己拿吗?”
“什么?”
“你的初吻。”
禾月主动凑了过去,他不如顾流光那般高,若想吻到他,要么站起来,要么跨坐在对方腿上。
这两个动作在狭窄的房间里,都绝对不会舒服,故而顾流光主动倾身揽住了他,却还隔着一点点尚未碰到鼻尖的距离,低声道:“命都可以给你,还有什么是你不能拿的。”
禾月偏了一下头,仰脸吻了上去。
他应当是做过许多功课的,但真实践起来,却比对方还青涩得多。
“牙不尖,咬起人来倒是挺疼的,”顾流光轻轻捏着他的下颌,含糊不清的说着,“别急,慢慢来,嘴张一下。”
禾月乖乖张了一下嘴,对方的气息就立刻掠了过来。
顾King这种人,总给人一种不染世俗的清冷错觉,不知是体质还是旧伤的缘故,他的指尖一年四季都是凉的,情绪也并不外露,一双星眸沉静得如同幽潭一般,干净却也冷冽。
但此时他的气息却是极烫的,带着极强的掠夺与压制感,像是隐忍了太久的情绪终于得以宣泄,却还努力控制着,害怕对方会感到不适。
“流光……”
顾流光在吻他,这是禾月脑子里唯一的念头。
他也的确是迷恋着这样,与平日里那个冷静克制完全不一样的顾流光。
房间中的温度似乎在缓慢上升着,直到对方轻轻握住了他的手腕。
“脱我衣服?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顾流光垂眸看着他,语气是指责,眼中却还带着笑。
禾月的呼吸相当乱,他被当场抓住,又羞又恼,却还是硬着头皮问道:“不行吗?”
顾流光不答反问:“你想在上面?”
小傻子老老实实的摇了摇头,显然平时只是喜欢皮一下,调戏调戏对方,对自己的身份定位,其实一直都是十分明确的。
“那就不行。”
顾流光支起身子,拉开了一点距离,他的袖口习惯性的卷到了手肘处,露出左臂上朱色的符文,在昏暗的光线下,隐隐发亮。
禾月想起他曾解释过,这符文只有在使用能力,和情绪极为激烈的时候,才会浮现出来,勉强算是命线的替代品。
看来顾流光不是不想,而是觉得不能在这里。
禾月平复了一下呼吸,边起身边说道:“那……我去下洗手间。”
“嗯。”
洗手间的门关上了几秒后,顾流光才从被子里,拽出了那条一直被他捏着脑袋的毒蛇。
黑色的鳞片,尖尖的脑袋,毫无感情的双瞳以及冰冷的手感。
这是一条「规则」。
它出现得非常突然,顾流光发现它,是在禾月将手探进他衣服里的那一刻。
如果不是这东西突然出现,他怎么可能拒绝禾月。
叫停,不过是害怕规则会吓到对方。
顾流光将蛇的脑袋折断,丢进了床与桌子隐蔽的缝隙间。
而洗手间里,禾月冷着脸,从袖子里拿出了被傀儡丝缚得死死的一条小蛇。
这东西不知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反正他发现的时候,正被顾流光抓着另一只手的手腕。
他怕扫了对方的兴,就一直拿丝线缚着,偷藏在自己的袖子里。
若不是发现了这东西,禾月大抵是还会再坚持要求做点什么的。
好在天赋他已练得很不错了,禾月打开洗手间的窗户,将那条小蛇扔了出去。
***
“蛇蛇蛇蛇蛇蛇蛇啊——!救命啊!有没有人啊!?”
空荡的学生寝室里,传出了可可的惨叫声。
他原本的三位室友,两位成了重点关注对象,一位被林寒给带走,黑黑的房间里,只剩下了可可一条单身狗。
这还不是最惨的,最惨的是天刚黑下来,寝室那面不大的窗户外面,就爬满了颜色鲜艳,大小各异的蛇类。
窗户紧闭着,蛇群似乎也并没有挤进来的打算,但害怕还是要害怕的。
可可缩在被子里瑟瑟发抖,假装窗外的景象都只是自己的幻觉。
就在他快要将自己催眠成功的时候,一条大蛇突然咬住了其他蛇的脑袋,一口一口将对方吞入了腹中。
这仿佛是一道开饭的指令,其他较大的蛇类也迅速行动了起来,捕食并吞咽起了比自己身形要小的毒蛇。
吞咽声不绝入耳。
可可无比震惊的看着窗外的景象,他想要从床上爬起来逃跑,或是将自己彻底埋进被子里装死,但事实上身体只能一动不动的呆坐在原地,什么也办不到。
直到窗外只剩下了最大的那条蛇。
它太大了,大得像蟒,而非毒蛇。
因为吃掉了所有蛇的缘故,它的肚子圆鼓鼓的,仿佛随时都要炸开一般。
大蛇挤在玻璃窗与铁丝网密布的栏杆中间,尾巴低垂着,蛇身的一部分被玻璃压平,仔细观察还能看清鳞片的张合。
它仰头吐着信子,金色的竖瞳中充满了餍足,动作却因为空间太小,而显得有些笨拙可笑。
但可可笑不出来。
因为蛇在拱着寝室的窗户。
“咔哒哒……咔哒哒……”
这面翻新过的窗户并不结实,随着蛇的动作而起伏着,摇摇欲坠。
“咔哒!”
“啊——!”
身后的门不知被谁推开了,一阵彻骨的冷风贯了进来,可可吓得尖叫着从床上蹦了起来,脑袋不出意外的撞到了天花板上。
他来不及捂住脑袋,赶忙朝门口看了过去,就见解玉手里还握着门把,一脸懵逼的看着猴子般弓腰站在上铺的可可。
“你怎么了?”解玉犹豫着问。
“啊?”可可被撞得有点晕,一手抓着被子,一手指向窗户,“蛇,外面的大蛇要进来了!”
解玉顺着他指的方向朝外看了一眼,茫然的问:“什么蛇?”
窗外什么都没有,黑漆漆的,只能看到栏杆上缠满着的铁丝网。
蛇不见了。
可可抓着被子缓缓滑倒。
“是看到幻觉了吗?”解玉拉了张椅子坐下,看上去似乎有些累了,但还是安慰道,“你没有违反规则,不用怕它。”
可可捂着脑袋晕乎乎的问:“不是说这个场景里的校规不等同于规则,规则是无差别攻击的吗?”
“局内的规则,皆是执棋者本人内心的映照,是世俗禁止他做,或他自身觉得不可为的事情,哪怕对方是个没有底线的变态,这种禁止也是有迹可循的。”
“哦……”可可坐在原地缓了好一会,突然意识到和自己说这段话的人究竟是谁。
解玉?他不是圈外人吗?他为何了解这些,都不曾记录在弈者手册上的内容?
“呃,你怎么回来了?”可可努力装作自己没有发现异常,眼尾和嘴角却抽搐得像是中了风,“你不是去执棋者那里了吗?”
解玉语气平静,像是没发现他那扭曲的表情似的说:“事情办完就回来了,他从不留男伴过夜,也不发生任何行为。”
“啊?”可可张大了嘴,“那他图啥?”
“鬼知道。”
***
如果谈寂知道,这一幕会如此短暂,短暂到都来不及睡上几个小时的话,他一定不会缩在被子里,背抵着柯枫,睡得这么香。
睡觉之前他的确洗了个澡,换了身干净的衣服,只不过衣服是从教官寝室的衣柜里拿的,是属于柯枫的尺码,穿在身上略有些松垮。
这倒也不碍事,只是他睡到领口大敞时,一点防备都没有的,被送到了第三幕场景之中。
脖子上甚至还有某狼王啃出来的红痕。
有点冷,被子去哪了?
这是谈寂睡醒后的第一个想法。
不知是什么鬼季节,寂静的室内,只听得见窗外的雨声。
他睁开眼,发现了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
好消息是,这个场景里,柯枫也在。
坏消息是,不只是柯枫,所有人,弈者、执棋者、npc,都在。